周日，习远提了几大袋孕妇营养品去陆成家拜访，两夫妇正趴在桌子上拼图，玩得不亦乐乎。
看见习远，刀刀挺着大肚子打趣：“什么风儿把习少吹来了？西装革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天结婚呢。”
刀刀一贯如此“尖酸刻薄”，习远没有理会，问：“孩子还好吧？”
“挺好的。”陆成给习远倒了一杯茶，“昨天刚去做产检，妈妈和宝宝都很健康，你今天来是干什么？”
习远也没绕弯子，直接回答：“听说你们给彭思捷介绍了一个师兄？”
昨晚吃饭，彭思捷已经老老实实地交待了。那个请她喝咖啡的男生是别系的师兄，她只是向他请教论文的事情。
“上个月刀刀无聊去她学校，准备让她带着我们游校园的，结果她那个路痴自己迷路了，后来在路上碰到刀刀以前的一个同学，正在读研二。”
“你们是想给她介绍男朋友？”
用彭思捷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知道刀刀打的什么主意，她做得太明显了”。
“对啊。”刀刀从桌旁挪到沙发上，“可以在研究生的时候结婚生小孩，毕业后直接去工作，现在很多人都那样做。我那个同学挺好的，最然只比刀刀大一岁，不过我觉得他们俩……”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谁？”刀刀惊讶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我。我们昨天确定的恋爱关系，所以以后你们不用再给她介绍什么师兄师弟了。”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刀刀和陆成看着对方，都在确定刚刚是不是耳朵出现幻听，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刀刀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对方的？”
“很久以前。”习远说，拍拍衣服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过几天和她一起再来看你。”
习远走后，房间里陷入一种异常诡异的安静。
十分钟后，刀刀一拍沙发，喊道：“不行，彭彭绝对不能跟习远在一起。”
陆成正在看杂志，被刀刀的“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手一抖：“你这么激动干吗？我觉得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好什么好啊？”刀刀抽掉陆成手里的杂志，“习远有多花心你不知道？连未来的老婆都有了，干什么还要去作践彭彭？”
陆成无奈地解释：“沈希研可能是他未来的老婆，不是一定。你别激动，淡定，淡定。”
“不行。”刀刀起身向外走，“可能也不行，我要去找彭彭。”
“哎哎哎。”陆成连忙拦住她，强行扶着她坐下，“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就别到处乱跑了。”
刀刀甩开陆成的手：“那怎么办，等着羊入虎口啊？真是气得我肚子疼。”
陆成给刀刀倒了一杯白开水，喂着她喝了两口：“你以前不是很热衷于帮习远鉴别女朋友的吗？坏的赶走，好的留下。彭思捷是你闺蜜，还不合格啊？”
“我管习远的事，那是因为他是你兄弟，不然我操心他呢。”
这句话，陆成听了很受用。私下不止一次，身边的朋友提醒他说刀刀对习远不一般，他自己也曾怀疑过。可刀刀一直在他身边，他最终也选择了相信。
“你以前不是说，可能习远哪次认真起来就会结婚吗？”
刀刀翻了个大白眼：“那你能确定习远这次对彭彭是认真的吗？”
陆成摇头，刀刀说：“那就对了。你看彭彭，跟他以往交的那些女朋友有一丁点像吗？他肯定是故意寻开心拿彭彭消遣！我要给彭彭打电话。”
刀刀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手机，翻出彭思捷的号码，电话接通招呼都没打劈头盖脑就问：“你是不是跟习远在一起？”
彭思捷明显是愣了一下，回答：“习远跟你说了？”
“嗯，他刚到我这来了，他说你们很久以前就相互喜欢对方了。”
“他是那样说的？”彭思捷笑出声来。这个习远，还真会胡扯。
“彭彭，”刀刀开始骂，“我说你的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猪油蒙了心了？你不知道习远他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吗？”
“但是……”
彭思捷准备说“但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交没女朋友了”，可刀刀丝毫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但是什么啊但是！他谈过的时间最长的那个女朋友，叫什么什么的，也才29天。后来分手跟，跟……就是当初陆成求婚跟你一起拍视频的那个男主在一起了，今年夏天结的婚。这说明什么，说明跟习远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刀刀一通话骂完，却没听见回音，她不会把手机放到距离耳朵一米之外的地方了吧？刀刀气恼地加重语气问了一句：“喂？”
“我在听。”电话里传来彭思捷的声音，“刀刀，你这么说习远的坏话，陆成在你旁边吗？”
刀刀瞅了一眼陆成，他正优哉游哉地翻杂志：“你不用看我，我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去，刀刀踢了他一脚，继续讲电话：“彭彭，我刚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
“那现在你立刻马上打电话给习远说分手。”
彭思捷惊呼：“我们昨天才在一起。”好像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那你是什么意思？等过几天分手？”
“不是，你刚才也说了，反正习远他总是会说分手的，到时候他说了我就立刻马上答应。”
“彭彭，”刀刀此时也放缓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激动，“我是怕你……”
“你放心吧。”彭思捷安慰，“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情侣之间分手很正常，谁说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
“那你先说分手又怎么的？非得拖到他说。唉，想不通你。”
“如果我现在跟他分手那他会很没面子的嘛，别弄得到时候陆成和你在中间难堪。”
刀刀很果断：“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难堪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我还赶着去上课呢。”
彭思捷挂了电话，呆了两秒钟。刀刀也迷糊了，今天是周日，会有什么课？她苦笑着摇头。
刀刀说的那些她都懂，她也明白，自己跟习远不是同一路人。可是，再大的道理也比不过内心的感受重要。
你不先说分手，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分手，对吗？
彭思捷跟习远约好，除了刀刀和陆成，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第三个人。习远也同意，毕竟彭思捷以后还要去他的工作室实习，让同事知道了也会很不方便。
表白成功过后，习远的心情异常愉快。下午和一帮大学校友打球，酣畅淋漓。洗完澡下来买吃的，接到陆成的电话。
到了约定的地点，看见陆成在车里对他招手。习远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不会是你老婆派你来当说客，说服我跟思捷分手的吧？”
陆成有点意外：“你猜到刀刀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习远笑：“要不然我上午干吗说完话就走？她要是跟我吵起来动了胎气什么的，你不得劈了我？”
陆成也笑了：“还没那么夸张。我今天来是问你，对彭思捷她是认真的吗？”
习远没有回答，这是他和彭思捷之间的感情，不需要对其他人说什么，承诺什么。
“你自己也不确定？”
“是刀刀让你问的？”
“不是。”
陆成停下，考虑剩下的话应不应该说出口。
“我只是觉得，彭思捷值得有个人好好地去爱。”
习远侧过头，看着陆成。或许不该怀疑，但这话怎么听上去都有点不对劲。
“你别误会。”陆成笑了笑，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其实，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彭思捷是在什么时候吗？”
习远摇头。
“是在她爸妈去世的时候。那天我陪刀刀去她老家，刚好看见她的那帮亲戚在赶她走。她穿得很单薄，头发也散乱不堪。
“后来在谷城商业街我又见过她一次，她在广场上发传单。太阳很大，她的脸被晒得通红。我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她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我。她说谢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给我。
“再后来偶然一次我听刀刀说，她做兼职的时候会带两个硬币，中午买很廉价的两块钱一个的面包当午餐。”
这是一个小公园，周末有很多小孩，不时地可以听见他们的嬉笑声。天已经快黑了，陆成低缓的声音在这低垂的暮色中，在孩童的欢笑声中显得格外深沉，似乎在讲述一个古老而忧伤的故事。
“你做的那个书房，也是为了她？”习远问。彭思捷很喜欢他们家的书房，有事没事就喜欢去蹭几本书。
“当初还住在你那边，有一次听见刀刀跟她聊天，她说将来她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把书房的四周墙壁都做成书架。我要把四面墙壁都做成书架，那刀刀得吓死，所以就只做了一面。她没有家，一直跟刀刀很要好。”
习远没有再说话，开门，下车。
走过很长一段路后，他拿出手机，给彭思捷打电话：“吃饭了没有？”
“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
电话两端沉默了几秒钟，彭思捷问：“你打电话就问我吃饭了没有啊？”
“不是，你今晚要去图书馆吗？我一会儿来你学校。”
“你要来，那我肯定就不去了。”
“嗯，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习远住的地方里彭思捷的宿舍不远，开车过去也只是十几分钟的事儿。
“刚才在超市买的。”习远把一个袋子递给彭思捷，“你先拿上去。”
天黑，道旁的路灯也不很明亮，彭思捷没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三盒草莓。她住在四楼，飞快地跑上去，又飞快地跑下来，像赶着去约会的姑娘。她的确是要去约会。
“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学校，”习远说，“我还没来过。”
鉴于上次把刀刀和陆成带迷路的事故，彭思捷首先申明：“我对这个学校还不怎么熟悉，如果待会儿迷路了你不要怪我，我们多问几个人就可以了。”
再多问几个师兄出来？
习远真没想到，他对那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W大建于民国，景色很美，校内的很多建筑还保留着那个时期的风格，节假日也会有各地的游客来参观。
“以前经常听说什么法国梧桐，这些树啊，”彭思捷指着路边的大树对习远说，“原来就叫法国梧桐，我老家到处都是。”
道旁的法国梧桐很有历史感，粗壮的树干，斑驳的树皮。大概是因为处在上坡路段，所以生长地稍微倾斜。两边的枝叶在顶端相互交缠，只能看见支离破碎的夜空。
两人停在路边看那些梧桐树，彭思捷笑着说：“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老家的是不是纯正的法国梧桐，没准是野生的也不一定。”
夜色渐寒，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看来明天要加衣服了。
“冷吗？”习远问。
彭思捷点头：“有点，我明天要穿一个厚点的外套。”
习远什么都没说，走近，把她拥入怀中。
刹那间的惊愕让彭思捷来不及反应，等明白过来，只剩下心底冒出来的小小的窃喜。她又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习远，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真好闻。”
“是古龙水的味道。”
原来是古龙水。
“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彭思捷不知道习远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不过听起来倒像是情侣之间的情话。
“我们现在认识也不晚啊，刚刚好。”
不是刚刚好，他想在张俊辉之前就认识她，陪她渡过人生中最困难的那段时光。可是，四年前的他与现在的他肯定是有百般不同。在那个时间他是否会喜欢她，谁都说不定。
所以，这个时间，是真的刚刚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