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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扫地大王

类思小学有宽阔的操场和塑胶跑道,非常地大气漂亮。同学们下课后有足够的地方玩耍。

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这么大的操场,打扫起来是很麻烦的。

每一个班都分到了一块包干区,很大的一块呀!

三二班的包干区正好在五棵高大的杨树下。

秋天快到了,风一吹,掉了一地的叶子,刚刚扫完,又掉了一地的叶子。

连绿绿老师都常常拄着大扫帚望着好象永远也扫不干净的那一大片地面叹气。

每天早上八点半的时候检查卫生,绿绿老师就会双手合十拜托那几棵又高又直的大杨树:"拜托你们啦,好兄弟,好大哥,别再掉叶子了,等查卫生的走了你再掉吧!"

大杨树一点也不在意绿绿老师的哀求,得意洋洋地又落一片叶子。绿绿老师趁大家不注意,一记金钢掌斜劈在树身上,自己痛得跳脚。大杨树在风里哗啦哗啦乱响着,好象在嘲笑绿绿老师。

不过,现在好了,因为绿绿老师在三二班发现了一个扫地大王。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扫地!

真是一个特别的爱好啊!

这个有着特别爱好的孩子就是小蚂蚱!

小蚂蚱在开学不久就跑到绿绿老师的办公室叫:"小绿小绿,好消息啊好消息。我们班的包干区好大啊!"

绿绿老师给他一个白眼说:"包干区大,又不是你们家自留地大,你激动什么?"

小蚂蚱说:"这下子我可以扫个过瘾啦!能不激动吗?"

绿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喜欢扫地?"

小蚂蚱大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喜欢喜欢,喜欢死啦!小绿,你让我负责扫操场吧,好不好?好不好?"

绿绿老师看着小蚂蚱脸上热切的表情,小狐狸的本性又开始作祟了。

"这个嘛......"绿绿老师晃晃脑袋:"要看你表现罗!你看,这么大的一块地,多么宽阔,多么平坦,多么诱人,扫起来是多么带劲儿啊!如果你能坚持做到做好我们的约法三章,我就把它送给你扫一扫。不然呢,你就看着别人扫吧。我要派天诺去扫,他很可爱,或者......嗯,给吴思恩扫,他作业做得很棒,从来也不随便不上第四节课。我还要留一块给我自己扫,我也是很喜欢扫操场的,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多么别致的锻炼身体的方法呀!"

绿绿老师说得煞有介事的,其实他从来不锻炼!

小蚂蚱一下子扑在绿绿老师的肚子上:"小绿小绿,分一块给我扫吧!求你啦!求你啦!我一定表现好!"

小蚂蚱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他果然表现不错,遵守约法三章,从来没有跑到操场上去吃饭,也没有不上第四节课,虽然每次到了第四节课的时候,他都在座位上扭得象一只麻花,但是毕竟没有跑出去嘛。

于是,绿绿老师就批准他扫操场啦!

小蚂蚱起了一个大早,跑到门房许师傅那里领了一把大大的竹扫帚,兴冲冲地跑到那片包干区去了。

绿绿老师也起了一个大早,跑到学校来,偷偷观察小蚂蚱。

他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地好奇,现在的小孩子大多不肯劳动的,跟自己小时候抢着为老师擦黑板太不一样了。可是,怎么还会有小孩子这么喜欢扫地呢?

绿绿老师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到快过新年的时候,一家人要回到老屋去扫尘,绿绿总是抢着擦窗子,可是外公外婆不让,他就躺倒在铺了厚厚羊毛毯子的软榻上,看着哥哥姐姐们劳动。妈妈递给他一把扫帚,绿绿就会说:啊呀啊呀,生命在于静止啊!

绿绿老师决心要解开小蚂蚱热爱扫地这个谜。

绿绿老师躲在一棵最大的杨树后面,看着小蚂蚱拖着那把比他人长出大一截的大扫把来到了包干区。他拄着大扫把先陶醉地呼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然后,猛地把扫把挥起来,刷拉刷拉地扫起来,一边扫,一边大声地念着:

城阕辅三秦,刷拉刷拉,风烟望五津,刷拉刷拉。

与君离别意,刷拉刷拉,同是宦游人,刷拉刷拉。

又念:

前不见古人,刷拉刷拉,后不见来者,刷拉刷拉。

念天地之悠悠,刷拉刷拉,独怆然而涕下,刷拉刷拉。

那个刷拉刷拉刷拉刷拉,就是小蚂蚱又有劲儿又有节奏感的扫地声。

接着,绿绿老师看到小蚂蚱停下来,拄着扫把环顾了一下四周,感叹一声:生活啊,多美好!

然后又开始刷拉刷拉刷拉!

突然,绿绿老师又听到小蚂蚱在念:

每个人都爱你青春的容颜,假意或是真心。刷拉刷拉。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刷拉刷拉,和你衰老的脸上那痛苦的皱纹,刷拉刷拉!

小蚂蚱把大扫把绕过头顶,叭地打在地面上,接着扫,接着念:

冷落的殿堂终归是庙,刷拉刷拉,推倒的圣像依旧是神,刷拉刷拉!

绿绿老师想:我的天呀,我的地呀,这是个什么孩子啊?才三年级呀,有点儿学贯古今的意思呀!

正看得带劲儿听得带劲儿,忽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绿绿老师低头一看,是一个一年级的小豆子,扁扁脸细细眼,很像蜡笔小新的样子,正抱着自己的腿。

小豆子问:"哥哥,你在干什么呀?是不是在跟踪人?你是私家侦探还是特务?"

绿绿老师脑袋上挂下一溜子黑线,摸摸小豆子的头说:"呃,不是的。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呃,小朋友,在学校里都要叫老师,不叫哥哥。"

小豆子说:"噢,知道了老师。"

小蚂蚱发现了绿绿老师,扑过来叫:"小绿小绿,你看我扫得怎么样?"

绿绿老师真心真意地说:"真是很不错很不错!小蚂蚱,这些诗是谁教你背的?"

"我爸爸呗。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叫我每天去楼下义务扫地,一边扫地一边背他教的诗。我会背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笠翁对韵,唐诗,宋词,普希金,叶芝,舒婷,顾城......啊呀呀,多得我都不好意思说呀!"

绿绿老师点头:"嗯嗯嗯,你爸爸,是杂志社的编辑吧?人才啊!"

小蚂蚱得意地快把大脑袋摇晃下来了:"所以呀,我不扫地简直就不会背书!扫地是多么好的活动啊!"

于是,小蚂蚱就每天每天拿着大扫把,一边背诗一边把包干区扫得干干净净。那些大个子杨树好象也特别地喜欢小蚂蚱,叶子都掉得少了。

绿绿老师常常去参观小蚂蚱扫地,听他背诗。

小蚂蚱在结束了每天的打扫之后,都会把大竹扫把高高地绕过头顶,叭地打在地上,摆一个黄飞鸿的经典造型!

绿绿老师深深深深地思索一个问题:一个小小小小的小蚂蚱,他怎么就这么有劲儿呢?

绿绿老师真的很心痛这个小孩子打扫卫生这么卖力,经常带好吃的肉包子或是烧卖给小蚂蚱吃,外加一杯家制的浓香豆浆。

小蚂蚱吃吃喝喝,心满意足。

绿绿老师摸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叹道:"这小肚子,里面全是知识啊!"

小蚂蚱得意洋洋地掀起T恤,露出肚皮,说:"小绿小绿,你摸摸,你知道这块是什么吗?"

绿绿老师伸手摸摸:"是什么?"

小蚂蚱说:"这块是唐诗!"

"那这块呢?"

"这块是宋词。"

"这块呢?"

"元曲。"

"这块?"

"普希金。"

"这块?哦,不用说了,一定是叶芝。"

"不对不对,那块是舒婷,叶芝在这里。"小蚂蚱拍拍肚子的一侧。

"那这块一定是顾城啦?"

小蚂蚱疯笑道:"这是我刚吃的肉包子!"

"小绿呀,我也摸摸你肚子好不好?"

绿绿老师答应了。

小蚂蚱问:"小绿呀,这块是什么呀?"

"是文学。"

"这块呢?"

"英语。"

"这块呢?"

"电脑程序。"

"这块?"

绿绿老师跳脚:"这块是我的痒痒肉,呀呀呀!"

小蚂蚱又说:"小绿呀,你的肚子实在是太瘪啦!"

绿绿老师温柔地说:"会鼓的,等我老了,就会鼓。"

小蚂蚱大吃一惊:"老师呀,你也会老吗?"

绿绿老师摸摸他的头说:"当然会,谁都会老。你,我,我们大家。不过我会比你老得早很多,会脱头发,掉牙齿,长皱纹......"

小蚂蚱激动地说了一句广告词:"老师永远不会老!"

绿绿老师说:"小蚂蚱,谢谢你!哎!咱们商量商量,你可不可以每天教同学们一首诗?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都行?"

小蚂蚱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不教他们!"

"为什么?"

"唉,小绿呀,我觉得我跟他们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啊!"

绿绿老师在心里叹气:这孩子的群众关系呀!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

小蚂蚱每天有那么一大块地可以扫,觉得无比幸福。

班上有一位小女生周书媛,长得十分玲珑可爱,有个外号叫嗲妹妹。

原本嗲妹妹是应该和小蚂蚱一起负责包干区的打扫的,可是嗲妹妹真嗲,常常要生病的,也拿不动大竹扫把,所以小蚂蚱就主动地把她的那一块地也给扫了。这在班上引起了大家,特别是男孩子们的嘲笑!大家都说小蚂蚱暗恋周书媛,还编了儿歌:蚂蚱爱书媛,小孩儿不纯洁。每天在班级里大声地唱。

小蚂蚱气得脸红脖子粗,反驳道:"你眼红啊?你长得太对不起观众啦,所以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代你扫地的!"

呀,小蚂蚱的群众关系更紧张了。

过了没多久,绿绿老师居然不再让小蚂蚱扫包干区了,小蚂蚱急得了不得,跑到绿绿老师的办公室里去跳脚!

绿绿老师不慌不忙地说:"我有理由的,你最近做什么坏事啦?自己反思!"

小蚂蚱干站了一会儿,说:"老师呀,我反思过了,我没做错什么呀?"

绿绿老师不高兴地对他瞪眼:"你是不是有选择性遗忘的毛病,好事儿你一辈子也忘不了,干的坏事儿转眼就忘了?你说,你是不是把垃圾倒在了三三班的地面上?是不是在三三班的教室门口吐口水?"

小蚂蚱哑了。

"为什么这么做?"

小蚂蚱不肯回答。

绿绿老师说:"太可怕了,我不能把这么可爱的一块地给一个会把口水吐在别人门前的家伙去扫!"

小蚂蚱委屈地叫起来:"三三班的人不厚道,上个星期轮到他们查卫生,故意给我们的包干区扣分!我明明扫得很干净的!"

"那个也不是理由!"

"就是理由!"小蚂蚱拧起来。

"好吧,我们的意见不统一,暂时就不要对话了!"

"那我明天还能不能扫包干区?"

"不要你扫!"

"你不民主!"小蚂蚱叫。

"So what?"绿绿老师得意地笑:"我是三二班的老大!我说了算!"

"先民主后集中!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先民主后集中!"

"先集中,后民主!"

小蚂蚱发现绿绿老师要是犯起倔来,真不是好玩儿的。

这一天以后,绿绿老师果然不要小蚂蚱扫包干区了,自己一大早来扫,一边扫一边背诗,故意馋小蚂蚱。

小蚂蚱忍了两天,忍不住了。抱住绿绿的大腿:"小绿,让我扫地吧,求你啦!让我扫吧让我扫吧!"

绿绿老师由得他挂在腿上,象拖着一只耍赖的小狗一样:"不给不给!"

终于,小蚂蚱说:"我错了,我错了!"

绿绿老师蹲下来:"真认错还是假认错?"

"真认错!"

绿绿老师抱着小蚂蚱说:"爱因期坦说过:我们有的是方法,来度量我们渡过的困苦日子。我说,我们有的是方法,来对抗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三三班乱扣分数,我们找他们班主任说理去!"

结果,三三班的班主任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乱扣分的同学,绿绿老师也带着小蚂蚱替三三班好好地清洗了一下门口的地面。

小蚂蚱重新回到了打扫包干区的光荣岗位上!

绿绿老现还是每天早上给他带早饭,并且,远远地坐在操场的栏杆上一边捧着乐扣的杯子喝豆浆,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小蚂蚱奋力扫地的身影。

有体育老师带着田径队的小同学在跑步,他对着绿绿老师喊:"绿绿绿绿,来跟我们一起跑步吧!运动运动,不然你的一把小骨头会僵的!"

绿绿老师咕嘟咽下一口豆浆,笑眯眯地回答:"不要不要,生命在于静止!"

看看,我们绿绿老师是这一条养生准则最坚决的拥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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