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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汤司令的“最爱”

这一天中午,绿绿老师刚想去食堂吃饭,李汉汉就冲进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老师老师,不好了,不好了,汤恩伯和高宇飞打起来了,把课桌都撞倒了……”

绿绿的脑袋嗡地一下大了,赶紧跟着李汉汉一起跑到教室。

只见两个小子你来我往,打得正热闹,汤恩伯捏着两个拳头跳来跳去,身手灵活,像个拳击手,高宇飞踢腾着腿,施展起“铁腿神功”,吴昀和徐白则在一旁蹦达着,时不时地偷袭一下高宇飞,两张课桌翻倒在地,郑宵则拿了一本书卷成话筒,扮成主持人现场解说。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台湾同胞们海外侨胞们,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正在类思小学五四班教室现场直播南拳王汤恩伯与北腿王高宇飞的世纪大战。目前的战况是,二比二平。南拳王趁北腿王不备,猛出两拳,正中北腿王的肩膀和脑袋瓜子,北腿王不幸受挫,决心报仇雪恨,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踢出两腿,正中南拳王的屁股。”

一旁围着的小子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绿绿刚进教室们便听到咣当稀里哗啦的可怕声音,接着,是郑宵拔得尖尖的嗓门儿:“啊!北腿王一脚失了准头,把汤桶踢翻在地,真是‘汤流成河’啊……”

一抬眼,郑宵看到了绿绿,马上换了口气,假里假气地说:“啊呀,不好了,汤桶都被你们踢翻了!真不像话!我们班的卫生要扣分啦!”

说着,他赶紧跑到卫生角拿来了拖把,一边低头拖着地一边偷眼看绿绿老师,闷笑着。

绿绿踩着汤汁,打了个滑,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烟,大力地一拍桌子,拍得自己的手又麻又痛,于是偷偷地把手在腿上蹭着。

“你们又干嘛?大闹天宫?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打架?给个理由先!”

郑宵在一旁嘻皮笑脸地说:“老师啊,他们不是在打架,是在用肢体语言进行交流。”这话是绿绿的口头馋,看到有人打架,绿绿就会说人家在用肢体语言交流,结果,这句话一下子就在类思小学流行开来,好多老师和同学都学会了,有的时候,男生们相互挑衅,就会说:来呀来呀,我们用肢体语言交流一下子,年青的男老师们下了班约好一起打篮球,也会说:我们去用肢体语言交流一下子。

绿绿白了郑宵一眼,没有理他。

高宇飞哗地哭了起来:“我的火龙果……”他唔唔噜噜地说。

“你的什么?”绿绿老师一时没有听清楚。

徐白在一旁补充:“老师,高宇飞的火龙果被人偷了,所以他气急败坏啦!动手打人啦!”

绿绿白了徐白一眼:“气急败坏,这个词用得倒不错!”

徐白赶紧讨好地说:“是老师你教的呀!谢谢老师!”

绿绿说:“不要拍马屁!火龙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宇飞哭得脸都花了,结结巴巴地说了个大概。原来,他在开心网上种的火龙果一夜之间被人偷了个精光。“我好不容易才有资格种火龙果的,唔唔唔,全被汤恩伯这个小贼偷光啦!卑鄙小人!专偷人的劳动成果!唔唔唔……”

汤恩伯跳起来叉了腰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偷的?切!自己没本事看好火龙果,就赖别人,你干脆改个名字叫高赖皮算啦!”

“我有证据我当然有证据,你跟吴昀徐白偷偷讲的时候我全听到啦!”

汤司令一听这话,歪了脑袋,抖着腿得意地说:“是我偷的,怎么样?嘿嘿嘿,开心网嘛,就是为了开心的,就是为了偷来偷去,下次还偷你没商量!”他冲着高宇飞,把脑袋扭来扭去,气得高宇飞跳起来对着他冲过去,“有新电脑了不起啊!谁家没有电脑?有电脑就是为了偷人家的火龙果啊?”高宇飞被绿绿老师一把抓住,汤恩伯兴头得踩到了油腻腻的地面,呱唧摔了一跤,大家笑翻了,连绿绿都忍不住笑了。

笑完了,绿绿猛地想起一件事,问汤恩伯:“你妈妈终于给你买电脑了?”

“呃——是的。”汤恩伯承认。

绿绿老师发现,提到新电脑的时候,汤恩伯的脸上竟然微微地露出了笑意。

说起汤恩伯这台新电脑,跟绿绿老师还有一点关系呢。

汤恩伯从二年级的时候起,就梦想着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可是妈妈一直不同意给他买,汤恩伯在家里打了好多次滚也没有能让妈妈改变主意。

汤恩伯每天长吁短叹地,有一天绿绿老师下班回家,在路上看见汤恩伯站在一家电脑专卖店前眼巴巴地看着橱窗里摆着的电脑,神情专注,恨不得钻到玻璃里去抱一抱那电脑。一连几天,绿绿都看到这一幕,绿绿怪同情汤恩伯的,于是跟他立下了军令状,如果汤恩伯期中考试语数外三门功课都能及格的话,就帮他跟妈妈说说好话,让妈妈给他买一台电脑。

结果,汤恩伯真的三门课全过了及格线,乐得在操场上连翻了几个跟头,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啊!

绿绿特地打电话请汤妈妈来学校,长谈了两节课,汤妈妈总算答应了给汤恩伯买一台电脑。

电脑搬回家的那一天,汤恩伯高兴得根根头发都在头顶上跳起舞来,请了郑宵、吴昀和徐白三个好朋友放学后到他家里去看他的电脑。

郑宵表示不信,说:“你们家不是摆小吃摊的吗?哪有钱买电脑?”

汤恩伯翻翻白眼说:“摆小摊的就不能买电脑了?人家收破烂的还用手机呢,还是诺基亚的高级手机。我们家的炒螺丝特好吃,生意不错的呀。当然买得起电脑!”

吴昀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小心地用手抚摸显示屏的边儿,又啪啪地敲了两下键盘:“真酷啊,酷毕了,十七寸的超薄显示屏啊!真好真好,那个,汤恩伯啊,我可不可以偶尔到你家来玩玩这台电脑?”

汤恩伯啪地打掉他的手:“你的脏不拉叽的手不要摸我家的小电!她是我的最爱啊!”汤恩伯说着,把脸凑到主机上,亲热地蹭了蹭。

徐白切了一声:“这台电脑一般般啦,我们家的那台配置比这个强多了,真正的电脑玩家是不会买这种机子的,他们都DIY。我们家的就是我爸DIY的,那速度,像飞一样!玩起网游来,真爽啊!我爸还有一个本本,我妈也有一个本本。我们家的电脑人手一个!”

汤恩伯却不拿徐白的炫耀当一回事,他张开手臂虚虚地抱住他的宝贝电脑:“你家的电脑再好我也不稀罕,我只要我的小电就足够了。她简直就是我的‘情人’,啊呀,我的最爱啊!”

徐白呱呱地笑起来:“你真黄色真黄色!”

只有郑宵默不作声。他想,他可能还要过好多年才能拥有一台自己的电脑。没关系,郑宵想,我谁也不求,等我长大了,一工作,挣的第一笔工资就去买一台最先进的电脑,到时候,想怎么用怎么用。啊,郑宵偷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快点儿长大吧长大吧。

绿绿老师把高宇飞和汤恩伯都带到了办公室,先给两个脏得像小猴子的小子一人洗了把脸,两个小子脸洗得热乎乎的,头发有点湿,竖在头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绿绿老师,忽地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绿绿自己也洗了把脸,汤恩伯关心地说:“老师,你怎么用冷水洗脸啊,会生病的。”

绿绿抹了抹脸上的水,“老师啊,”他慢慢地说:“老师觉得有点晕乎乎的。我看我是好心办了坏事儿了啊汤司令。”

其实这个问题,绿绿想了好几天了,如果不是自己劝汤妈妈给汤恩伯买电脑,也许汤恩伯还不至于这么迷恋开心网吧。

绿绿老师很自责,他把头发抓得像一堆稻草一样地乱。伤脑筋啊,绿绿想。

汤恩伯看着绿绿老师苦恼的样子,脸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刹白,汤恩伯心里也有点儿不好受,有点儿酸,有点儿堵。

绿绿抬起头对高宇飞和汤恩伯说:“你们俩个,刚才没好好吃饭吧?老师请你们吃东西吧。”

说着,绿绿老师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个漂亮的饼干筒,从里面拿出两块瑞士卷来递给高宇飞和汤恩伯。

两个小子都惊讶极了,拿了点心根本不敢吃,相互对看一眼,汤恩伯怯怯地问:“老师,你不罚我们了吗?”

绿绿说:“不罚了。因为我发现,有一个人比你们更应该罚。”

“谁?”高宇飞问。

“就是苗绿鸣我。我呀,到现在还想不出好办法来帮着你们克服游戏瘾,还乱给汤恩伯妈妈出主意,真是该罚。”

这一天,绿绿老师罚自己不吃午饭,在教室里洗那油渍麻花的水泥地。

绿绿一遍一遍地拖地,把整个教室的地面都拖得干干净净,平时爱笑又爱说话的绿绿老师,一个中午都沉默不语。拖完了地,他拄着拖把发了好半天的愣。

绿绿想,要不要跟汤恩伯的妈妈再沟通一下,让她暂时不要让汤恩伯用家里的电脑了。可是,绿绿老师转念一下,不行啊,这也不是个好法子。

他从桌上摞着一堆本子里捡出汤恩伯的周记本来。汤恩伯的每一篇周记写的都是他的“最爱”,他甚至用“她”来定义自己心爱的小电,称赞她是多么的漂亮,多么地有用,多么地好,汤恩伯的周记里虽然还是有些错字和不通的语句,可是写得比以前长多了,有时还会用一些很生动的比喻,而且,他还会用电脑把作文整整齐齐地打成文档。小孩子喜欢自己的心爱之物有什么不对呢?绿绿想。他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爸爸送给自己一个变形金钢,自己是多么地喜欢那个玩具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它,后来长大了,上大学的时候还小心地把它打进行李带到宿舍里,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就快乐起来。

绿绿想着想着,向窗外看去,对着太阳光眯起眼睛来。得想个法子帮着汤恩伯他们学会好好地利用电脑。可是办法在哪里呢?

五四班全体同学这一天中午都亲眼目睹了惊人的一幕。

他们年青的绿绿老师,突然在教室里来了个倒立!

大家惊讶地盯着那个依着墙倒立着的绿绿,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绿绿把腿放下来,顺势坐在拖得干干净净的地上,托了下巴喃喃地说:“伤脑筋啊伤脑筋,还是没想出来!”

这以后,五四班的小蜡烛们都了解了一件事,他们的绿绿老师在遇到难题的时候,喜欢来个倒立,因为据他说,这样血液都涌到大脑里去,大脑会变得特别活跃特别清醒特别聪明。

下了午自习之后,汤恩伯偷偷地跟在绿绿老师身后。绿绿走在前面,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突然转过身来,把汤恩伯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绿绿气乎乎地问。

汤恩伯心里偷乐,他一下子便看出绿绿老师生气的样子是假装的,这可是汤恩伯的天赋,他像一只小动物似地,可以很敏锐地查觉大人是不是真的怒火中烧,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或是讨厌自己。绿绿这会儿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可是他的眼睛里一点怒气也没有,还是跟平常一样,像湖水那么清澈。

汤恩伯于是笑模笑样地凑到绿绿跟前说:“老师啊,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响。咕噜噜,咕噜噜!”说着他从口袋里扣出一直藏着没舍得吃完的半个瑞士卷,飞快地塞进绿绿老师的嘴里。

绿绿含了一口的东西,说话唔噜唔噜地:“小脏手小脏手,唔唔唔。”

绿绿心头多云转了晴,慢慢来慢慢来,他想,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想办法。

让绿绿没想到的是,汤恩伯从这一天起,对电脑的狂热劲儿好像稍稍好了那么一点儿。每回当他玩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便会想起绿绿老师罚自己不吃饭,还在教室里倒立的情景。汤恩伯想,绿绿这个人哪,有的时候,很会让人心软。

可是这个令人心软自己也会心软的好家伙居然对吴昀大发雷霆之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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