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焕点头：“朕登基那日北燕送来的贺礼中有这么一小坛，原也没当回事，今日才开，倒是被你赶上了。”
楚君焕微微一转脸，见公孙倩一脸好奇的在看那夜光杯里的酒，淡声轻笑，举起酒盏向她道：“要尝尝么。”
因这酒烈，楚君焕并没有让人给公孙倩换。
“烈怕什么，以前随着他们走马帮时，什么酒不曾尝过。”公孙倩笑的颇有几分豪气，径自接过楚君焕的酒盏就一口饮尽：“也不过……”
她想说不过如此，话还没说完，便脸色红涨，用帕子掩着嘴咳嗽起来。
公孙焱的脸色登时变了，他知道其实楚君焕只是逗她而已，没想到公孙倩真的敢用御杯，急看向楚君焕。楚君焕压着声音的笑起来，将目光里的一丝不快从容掩过。公孙焱并没有觉察，却因这不察更加有些不安，连忙道：“赵公公，再给皇上换个酒盏来。”
“不必。”楚君焕止之，继续逗弄公孙倩道：“如何，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要，好辣！”公孙倩有点狼狈，一面咳嗽，一面慌张的摆手：“燕人竟然喝这种酒，可不是找罪么。”
“到底是北地的酒，比咱们的酒要烈的多。”公孙焱点点头。
“我南楚什么好酒没有，北燕别的不进，却郑重的进这么一坛，熠之可知其意？”楚君焕弹着杯盏，声音清淡。
这句话，让公孙焱的脸色微微一变，喉咙里哼了一声，拳头攥了攥：“燕人可鄙！竟借此讥我。”
“呵呵。熠之不是这么容易动怒的人。”楚君焕剑眉轻轻舒展看着公孙焱。
公孙焱一怔，连道失礼。
“不过，朕也有回礼给他们。”楚君焕接口道。
“皇上赐的是……”
“经史子集全本。”
公孙焱一愕，短暂的没屑过来：“善本孤本？”
“就是国子监的誊本。”楚君焕的目光里有笑意，还有一道冷光闪过。
公孙焱回过味来，呵呵一笑：“皇上果然厉害，送的对，也该让他们多读些书了。”
“不过置气。”楚君焕摆摆手，仍喟声道：“不过我南楚兵甲不及他西凉北燕悍骑也是实情，又四方松散。无怪他们借此讥我南人禀赋柔和。朕初为政，倒也有心整饬，只是……”一抹光亮在眸底暗掠而过，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颇有几分自嘲和无奈在内。
“皇上忧心的是，四方虎踞，不肯于一？”公孙焱适时的补充：“皇上放心，若是圣旨下，我公孙一族，定是第一个裁撤兵符。”
公孙焱这话一出，并没有立即得到驳斥，于是他不觉小心的抬头小心的看他一眼。
楚君焕端严而坐，脸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半晌才缓缓道：“熠之想说的是兔死狗烹吧。”
气氛骤然紧张，公孙焱抽了口凉气还没有想好如何否认，听见楚君焕又道：“熠之，朕岂是负恩之主。公孙老将军，待朕有莫大之恩，此事再提，便是熠之有疑朕之心了。”
公孙焱这才略放下心来，笑了笑：“臣不敢。”
楚君焕看起来并不打算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突然若有所思道：“说起老将军，朕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前日朕登基大典，北慕容令番使送了一株长白老参给朕，看着成色倒也算少见的。”
挥手令人呈上一个黄松木漆盒，打开，里面是一直尺余长的老参，参须清晰完整，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公孙焱看着那老参，笑了笑道：“慕容倒是好大的手笔，这人参该是宫藏中的极品，难为他们舍得拿出来。”
“朕也是如此说。只是朕素来不用。自离巴蜀，朕倒是常记挂着公孙老将军的身体，熠之，你差人送回蜀中给老将军罢，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皇上厚赐，臣耻无寸功，惶恐之至。”公孙焱怔了怔，连忙跪下，抬头见楚君焕微微皱眉，便只好叩首道：“谢主隆恩，臣代家父谢过皇上。”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楚君焕摆手，令其免礼。
“大局初定，朕思及边患，仍不能安枕。川蜀与西凉相接，贺兰旻也不是什么省事的，朕之所以令老将军仍留川蜀，不接他进京颐养，就是为了节制西凉。”
“家父也是这么说的，家父一早说过，有他在一日，西凉贺兰就莫想越秦山一步。”
这番言之凿凿并没有得到什么赞许，楚君焕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笑，甚至是连眉都没有动一下，几番看见内侍欲言又止，他终于将目光一移看过去。
“皇上，已经戌时过半。奴才启皇上，有何吩咐，臣等好早做安排。”身边的内监总管赵玄礼道。
“照旧。”楚君焕眉眼都不曾抬一下。
“可是，皇上，要不要换个人？”赵玄礼似是吃了一惊，面上露出些难色，楚君焕斜他一眼，赵玄礼一头雾水，也只得喏喏而下。
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是公孙倩还是听懂了，这个时辰，问的当然是侍寝之事，于是她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嘟起小嘴，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对上了公孙焱微微阴沉的目光，于是适时的闭嘴。
桂子释来暗香浮动，楚君焕似乎在想什么，好久没有再开口。
公孙焱见此情景，便识相的带着公孙倩告退，公孙倩还是百般不乐意。
公孙焱取笑道：“这女大不中留，倩儿现在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皇上了，每天在家里也是呆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