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水溶,触到的是水溶深邃坚定的目光,轻轻地走过去,两人并肩而立,一个熟练的芡水研磨,一个默默地在宣纸上构思着字迹,室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铺了进来,映了一室的温馨。
黛玉缓缓地低头研着墨,见身旁的水溶悄无声息,忍不住侧脸偷偷看了一眼,见他正微皱着墨似的英眉,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的在长长的宣纸上丈量着,浓黑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凌厉,褪去素日的冷峻和清傲,此时的水溶有种柔和的优雅。
没有抬头,继续勾勒着字痕,水溶轻轻的道:“你看什么呢,又不是几日没见。”有些害羞的收回目光,黛玉自然的回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想不到王爷除了治国安邦的权谋,对字也有涉猎。”
微微一侧头,水溶秋水般的明眸看了过来,清亮的目光里竟有一丝惊喜,随后转回头去,低低的道:“以前闲着没事时练过,虽不敢与大家相比,想必放在你房里还不会被人笑话。”平淡的话里是浓浓的自信。
提笔蘸墨,水溶熟练而又自信,洋洋洒洒两行字一气呵成,临了还不忘醒目的署上自己和黛玉的字。
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大字中显出深厚的功底,放下笔,后退了一步,水溶转头对黛玉道:“这支笔可是你素常用得。”
点点头,黛玉不由道:“王爷怎知。”“笔如其人,灵动、锋利。”水溶不加思索的道,黛玉颦眉轻轻一蹙,低低的道:“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不知王爷的人是否亦如字,深沉,难测。”
身处潇湘馆,熟悉的一切使得黛玉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份松懈,少了一份戒备,娓娓说来,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反多了几许无意的自然。
转头看着黛玉,水溶忽的笑了,俊美的脸上是难得轻松,幽深的清眸是难掩的柔情,轻轻地道:“我的心就如这副字:‘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你会明白的。”
柔柔的阳光映着水溶白玉般的脸庞,淡淡的墨香萦绕在两人的身旁,这一刻,水溶感觉到有一种渴盼已久的默契和温馨。
避过水溶看过来的目光,黛玉低头轻轻的撇开道:“想不到王爷竟写得一手好字。”转过身,唤道:“紫鹃,打盆水来,王爷要净手。”
有些失望的笑了一下,紫鹃服侍水溶净过手,却听水溶吩咐道:“你让侍剑将这幅字尽快拿到名居斋裱一下,回头挂在这房里。”紫鹃连声应下,接过纸卷,转身离开了。
静静的看着水溶,黛玉轻轻的道:“人去房空,王爷何必多此一举。”水溶看了一下四周,缓缓的道:“这里是你以前住过的地方,那时我无能为力,不过如今既然来过了,所以我也要留下我的东西。”
一起走出潇湘馆,水溶忍不住缓缓回头看了一眼粉垣下的那千竿青竹,想起房里那一副情意绵绵的手书,还有那一对刺目的署名,一丝胸有成竹的冷笑闪过他清隽的脸庞。
漫步向前走着,水溶好似随意的道:“前面那片院子是宝玉住的地方。”黛玉没有看水溶,冷淡的道:“王爷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没有理会黛玉的淡漠,水溶自言自语的道:“前日去工部听说政老他们的工程已完成,正准备返程,估计年底就赶回来了。”
黛玉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滞,随后依然不急不缓的随在水溶身边,但纤细的心却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玉瓷般的脸上涌上一丝不合时宜的晕红。
就是此时,坐在喜气依然的屋子里,想起这些,黛玉的心依然还是情不自禁的又跳了起来。
紫鹃轻轻的走了进来,打断了黛玉的沉思,见黛玉有些恍惚,紫鹃低声道:“王妃,表姑娘来了。”回过神来,黛玉忙立起身来,道:“快请。”
紫烟一身杨妃色的夹袄丝毫显不出一丝臃肿,反而使得她比平日多了一份丰润,柔和的脸上衬着淡淡的红晕,更添了娇媚。
接过雪雁递上的手炉,紫烟微笑着道:“表嫂这里真暖和,这个手炉不用也行。”黛玉淡淡的一笑,道:“我自来畏寒,比不得烟表妹,一个冬日时时离不开这个,想是丫头们都习惯了,以为别人也一样。”
紫烟有些酸酸的笑了一下,道:“难怪表哥让人将这屋子重装了地龙,原是担心表嫂受寒。”示意紫鹃倒茶,黛玉轻轻的道:“王爷做事自有王爷的道理,或许并不如表妹想的那样,也只是碰巧罢了。”
轻轻抿了一口紫鹃递过的茶,黛玉打量了一下正在喝茶的紫烟,似水的眸子不觉中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戒意。
抬起头来,紫烟轻轻的道:“表嫂素日在房里都做什么,侧太妃那里也不常见表嫂的影子,那次大表嫂还说起来呢。”
黛玉苦笑了一下,道:“表妹也看到了,我这个身子好一阵歹一阵的,见不得寒,受不得凉,和大家一起免得扫了别人的兴。”
紫烟笑道:“表嫂多虑了,都是一家人,表嫂这样说岂不见外了。”淡淡的看了紫烟一眼,黛玉轻轻的道:“我刚嫁进王府,和你们比起来,还真不像是水家的人。”
紫烟的脸色一红,随后讪笑道:“表嫂说笑了,紫烟只是客居在此,蒙侧太妃和表哥表嫂不嫌弃,紫烟一直心存感激。”
黛玉道:“烟表妹不用客气,未出嫁前,表嫂也是寄居在外祖家,说不得,我们倒是同病相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