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恭敬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宽大的雕花漆门缓缓地掩了上来,水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哪宫,后宫那么多宫宇,竟没有朕想去的地方。”
清风看着神色萧索的水尘,低声道:“那皇上就早些歇着。”想了一下,水尘忽的立起身来,对清风道:“朕还不困,走,陪朕去坤宁宫看看。”
清风暗暗叹了口气,无奈的上前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由于未立皇后,坤宁宫自是空着,吩咐小太监和宫女们急急忙忙的将廊道和房间里燃起灯,等水尘赶到的时候,坤宁宫里已是灯火辉煌,好像住人的感觉。
拽地的帐幔遮住了外面沉沉的夜色,明亮的灯光映着水尘温润而又白皙的面容,带着一种淡淡的神往。
空空的房间里醒目的摆着一张琴案,上面的琴古雅而又清淡,清风静静地看着水尘站在琴案前,抚摸着那一张从来没有弹起过的琴发怔。
虽然皇上每次来都会站在这里想一会儿,不过却从来没有弹过,跟随水尘多年的清风自是知道水尘的琴艺,可已经三年了,却再也没有听到皇上弹琴。
此时的水尘却是静静的看着宜公主以前放在琴轩阁的那张琴,回想的是那次自己最后弹琴的情形。
“想不到今日一曲,竟是绝唱了。”“卿御弟琴艺精湛,连九妹都说,宫里恐怕没人及的上,弦断可以再补,卿御弟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断过的,即使补了又有何用。”“姻缘各作,就如眼前的琴一样,弦虽断了,但补好了又焉知不是一张好琴,卿御弟,你说呢。”
“或许是这样的,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有些心情,恐怕是难再有了。”
闭上眼,水尘的眼前仿佛依然是那日满目光华的黛玉,那轻轻的一拥,在心里不知回味了多少遍,此时想起来,鼻间似乎依然是她那淡淡的清香。
“潇湘妃子!”水尘自言自语的道,回想起当初奉旨查抄宁荣二府时身居潇湘馆时的情景:“潇湘渺无畔水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清风上前轻轻地道:“皇上,也已经深了,该回去安歇了。”萧索的转过身,水尘缓缓地道:“摆驾回宫。”
水清的府邸离着北静王府不是太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迎着黛玉,冯夫人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连本来平淡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冯夫人道:“弟妹,这才几日不见,觉得霖儿和灵儿似乎又长高了。”黛玉笑着道:“大嫂就喜欢夸他们。”
进到房里,黛玉见侧太妃正和奶妈一起逗着孩子,瘦削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见到黛玉,侧太妃亲热的唤过水霖和水灵,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笑着道:“真像王爷小时候的样子,可惜老王爷和姐姐却……”
冯夫人笑着撇开话题道:“当然了,古人不是说,子随父像吗,如今看到府里这样热闹,相信他们也会欣慰的。”
黛玉也道:“大嫂说的是,侧太妃也不要难过,今天是高兴的日子,王爷让黛玉过来说一声,他还有点事,晚一会儿过来。”
侧太妃笑道:“是呀,他们男人事多,让他们忙去,只我们说说话就是了,今日也没请外人,就我们一家子好好和热闹一下。”
转过头,侧太妃对一直默不作声的水茵道:“茵儿看来是真长大了,王妃,眼看国孝也要出了,是不是……”
黛玉笑着道:“黛玉一直记着呢,侧太妃就放心吧。”水茵暗暗地低下头,一丝红晕涌上她的脸庞。
正在大家说笑着闲话的时候,忽然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对冯夫人道:“夫人,刚才门外的小厮送来一纸信笺,还有一个布囊,说是送给小公子的。”
冯夫人道:“是什么人送的。”婆子道:“小厮说,是一个小尼姑送的,她说她也是受人之托。”没有做声,冯夫人和黛玉相视一望,心下都已了然。
接过东西,冯夫人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打开布囊,见里面是一个精致细巧的平安符,还有一把“长命百岁”的银锁子。
轻轻地叹了口气,黛玉低声道:“烟表妹真是个有心人,难为记得让人捎来。”冯夫人叹道:“她当初又何苦走这一步呢,王弟不是求皇上了,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让她……”
看着冯夫人同情的神色,黛玉没有做声,心想若是让她知道真相的话,或许……侧太妃的话打断了黛玉的沉思:“个人有个人的命,如今我也想通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紫烟的事就由她去吧,或许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心安,只是可怜了当初的孩子。”
黛玉轻轻地道:“其实这样更好,若是孩子真的生下来,对烟表妹,对孩子都是一种折磨,那一种尴尬的身份,让他们以后如何自处呢,就像当时王爷说的,其实有些事是老天在安排。”
看了黛玉一眼,侧太妃道:“以前我这做长辈的有些时候喜欢多说话,王妃也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倒是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们自己满意就行,我还能活几年。”
冯夫人忙道:“母亲千万不要这么说。”黛玉也道:“是呀,大嫂说的是,府里有你,大家才觉得回到府里有个主心人不是……”
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的丫鬟道:“王爷和大爷过来了。”话音刚落,就见水溶和水清联袂而来,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