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6.25(周六)
阴冷,似乎不再是从体外侵入,而是从心脏向周身散发。双手背和露出的手腕部位,都被冻起了一层厚厚的风疹,使整个手和手腕像肿般。坚持,再继续坚持一下,我心里不断地鼓励自己。挂饵,抛竿,鱼口这会儿反而挺好,虽说钓起的都是一多长的马口白鲦和二三两的鲫鱼。
伴着吸气,牙齿叩动的频率愈来愈快了,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我感觉,身上的血液仿佛开始凝固了吧。我僵硬地摸出手机,向躲在车里的老梁求助,请他帮助找一件大衣。
即使一件破旧哪怕是脏兮兮的短袄,快拿来帮我遮挡这冷雨风寒吧。
风,夹着冷雨,刷刷地向身上扫着。浪,卷着白沫,哗哗地冲击着脚下的岩石。峡谷上空,厚实密布的乌云翻滚着,涌动着,透着逼人的寒气压头盖顶地过来。看这势头,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下来的。这始料不及的阴冷,比我这些年冬钓时遇到的严寒都难以抗御。
早起,我穿上一件旧的短T恤,专门套上一件夏天的钓鱼马甲(这会儿想,当时如果穿上那件冬钓的就好了),到了库区,下车后感觉有些冷,就把随手带来的海钓雨衣穿上了,可忘了检查一下,没带上雨裤。
谁能想到,大夏天的,前几天还是三十五六度的炎热天,现在我却能被冻成这样。我昨天还查了天气预报,太谷县阴有小雨,气温在12—17摄氏度。尽管庞庄水库远离县城十几公里,坐落在几百米高的山谷间,但怎么也想不到温差会这样大。
我的身体颤抖得愈来愈剧烈了,急切盼着老梁快点儿送来一件寒衣,或者,天空赶快开个口子,向湖面射下一缕阳光。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了吧,怎么老梁还没动静,我将电话又打了过去。
老梁告我,在水库大坝管理站转了两圈都没找见个人影,劝我还是收竿回吧!
回?我似乎未加思考就回绝了。收起手机,我想,因为单位极其繁忙的工作原因,我今年几乎没有好好摸过竿,好不容易抽出这一个整天的时间,就因为这阴冷而撤退?
但,这阴冷,确实把我冻得无法忍受。整个单裤都湿透了,脚上肯定也都起满了风疹。腿脚,痛痒得已经开始麻木了。
清早来时,看到的灰蓝幽静的湖库景色,现在已经没有诗情画韵的感觉了,清澈碧绿的湖水和山谷翠绿的林木,在眼前已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
坚持,继续坚持,我感觉已经快坚持到了磨砺自己毅力的极限了。我突然想起,车上好像有一张防潮垫,我又给老梁打电话,请他找见帮我送来。
酷暑炎热,渴望有一阵凉风吹来;阴冷风寒,却期盼有一缕温暖阳光。这会儿,我最需要的,哪怕能有一件褴衣陋衫。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老梁终于从高耸的库坝方向露出头,沿着蜿蜒的山坡走来。山崖很陡,湖水很深,天又下着蒙蒙细雨。我向远远走来的老梁,高喊注意安全,喊声随即便被呼啸的山风淹没。
我继续坐在桦犁尖的钓箱上,用3.6米的钓竿,将饵抛在三米多深的水底,似乎找见了踏实的感觉。
老梁好不容易挪腾到我的钓位旁,没想到一见我的脸早已被冻成紫黑色了,二话不说,就打开防潮垫赶紧帮我裹在身上,并将他的帽子扣在我头上。然后喃喃道,只有你们这些钓鱼人才能遭起这种罪。
是啊,钓鱼人并不是人们想象的只要有耐心就行,确实是经常在找苦吃找罪受,在吃苦受罪中磨砺自我战胜自我。我无数次垂钓,无数次融于大自然,就有过无数的不同体味和感悟、有过无数次的自我挑战。
阴风冷雨不经然间平静下来,厚云稀薄了,对岸苍翠清晰了,湖面碧波轻漾。身上逐渐暖和了许多,水面的浮漂开始活跃起来,上下跳动着,扬竿、剌鱼、摘钩、挂饵、抛竿,我一边娴熟地重复着动作,一边和老梁阔谈着垂钓益处。
就我们这个年龄而言,我对老梁讲,盯漂,除了是在练眼,将来老而不花外,而且是一个凝神静气、心无杂念的过程,有益身心;判断漂相和扬竿,是在炼大脑反应,将来不会老年痴呆,而且是在做一套优雅的肢体运动,有益身体;至于有无中鱼,垂获多寡,是在磨炼自己的性情和心态,有益情操。总之,置身大自然,融于大自然,感悟和境界升华,是在垂钓中的修炼,也是人生中的修炼。
老梁频频赞许。
庞庄水库,一个不算太大的水库,是供太谷县的饮用水源。几百亩水面,几千万立方米的蓄水,水质清澈,环境优雅,正在蜿蜒山谷间向人们展示她的魅力。
一天渔获,十几尾鲫鱼、几十尾白鲦,不算很多。冷风雨后,湖边垂钓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蓦然仰首,山峦巅,飘荡的黑灰色云雾淡了,从云雾间穿透射下的一缕阳光,折射在粼粼的水面,却暖在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