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一直想让我见识见识他的博士女友,愿望强烈得活像古代的那个背上贴个“内有新衣”条子的迂腐书生,也像当年我向老家的人炫耀李梅一样。盛情难却,我只好亲自会会那个海龟了。这当然不是一件亏本的生意,王亮交给我三百块钱,算是我“请客”的费用。我选了一家小饭店“请客”,据我的经验,这里物美价廉,酱花生和拌猪耳都味道极好,最贵的菜才 20块钱一份,我们三个人点上四菜一汤加几瓶啤酒,我还有赚头呢。王亮如“约”携女友前来。在女友的面前,王亮打扮得像他的秃顶一样光彩照人。西装是意大利的,眼镜是比利时的,领带是韩国的,手表是瑞士的,皮鞋是法兰西的,一身皮囊组成了一个衣着联合国,只差人是金发碧眼的了。女博士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长得特像一个人,一个名人。名人的名字如雷贯耳:赵本山。和丑人见面,总让我感到特别亲切。女博士和我一样,长着一副赵本山的猪腰子脸。
不过,她的鼻子倒是很小巧,尽管上面有着不下十颗的美人痣。不像我的鼻子特别大,像一只青蛙趴在脸中央,这构成了我丑陋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女博士面前,也许母猴子冲人一笑,都让你觉得媚态逼人。我高度怀疑王亮真的愿意将来把这个女赵本山娶回家。我的外表也给了女博士很深的印象:我再矮十公分就可以做武松的大 哥了。女博士一下张开双臂将我抱住,王亮对这欧美人的礼节有些吃醋。我却没有异议,趁机也抱住了她,朋友妻之类的女人的确能让一个男人心潮澎湃。“VERY NICE TO MEET YOU。”女博士对我说。我说:“ME TOO。”王亮知道我的英语还可以,最起码是过了六级的,不想让两个假洋鬼子在中国自己的地盘上逞能。
我知道王亮的心思,改用中国话说:“听亮子说你英文特别好,全国前十名该有你吧?”女博士笑了笑:“哪里,哪里,先生说笑了。”我说:“博士,我可没有说笑,我说话从来都是一本正经。这点王亮知道。”王亮正要开口,看那口形是个“屁”字,女博士已抢先道:“你们中国警察就是会说。”
一句话把王亮的“屁”堵回了肚子里。女博士很爱我称她为“博士”,就像我们局的主任科员喜欢我叫他们科长一样。我说:“博士,吃菜。这里的酱花生,Penis,味道好极了。”女博士一摇头:“先生,记住了,不要轻易请外国人吃花生。”她竟然拿自己当外国人了,大概海龟都这德行,出过国就忘本了。我和王亮对她的话都很好奇:“为什么?花生挺好吃的呀。”女博士说:“你的发音不准。Penis是阳具,花生是Peanuts。”我才明白因为自己发音的问题,刚才竟然请人家吃裤裆里的东西。我一笑说:“Penis也没啥大不了的,我和王亮也经常吃猪鞭什么的。”女博士还是一本正经地说:“Shit,你不懂,Penis是人的,不是猪的。”我马上明白了我真不该把人的阳具和猪的阳具混为一谈。王亮也被“Shit”一词电了一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马上浮了起来。他太熟悉这个词了。如王亮所说,女博士的口头禅是“Shit”,尽管她为了突出素养高的缘故在我面前极力掩盖这个词,但还是不小心露出了马脚。不过,女博士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索性不再掩饰,大大方方地说起 Shit来,以转移一下过多谈论阳具带来的尴尬。女博士说 Shit在美国也是个常用词汇,她学会完全是因为入乡随俗的缘故。女博士说美国人常说 Shit是因为美国有太多的宠物狗。女博士说美国的法律对 Shit有专门的规定,要求所有遛狗的人必须将狗在外面拉的屎全部捡起来带回处理,不然就要罚款,所以小狗们四处大小便形成的 Shit成了很多爱狗人士的心病。据说有一个美国科幻大片充分考虑了人们的这种焦虑,有一个科学家成功地发明了一种叫“Vapporizer”的东西对付狗屎,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只要冲狗屎喷一下,狗屎就蒸发得无踪无影了。
女博士一下子让我对狗屎,特别是外国狗屎有了更多的认知。
感激之余,我笑着说:“不过,你回了国,就又有了入乡随俗的问题。现在中国人的口头禅不讲这个,中国人讲‘叉’。”女博士好像一下子没有理解“叉”。我就举例说:“你真牛叉。你傻叉。你又装叉了。”女博士笑了,更不愿吃亏:“你才牛叉,你才傻叉,你才装叉呢。”直到目前,王亮捞着说的话还没有超过三句。我和女博士完全主导了这次见面,弄得王亮像个第三者。王亮赌气似的狂吃起 Peanuts来,仿佛和吃猪鞭一样过瘾。不管怎么说,女博士对我这个武松的候补大哥如此热诚和信任让我非常欣慰。一般来说,女知识分子对男性的要求比胸大无脑的女性更高一些,甚至是对男人的相貌,要不然李碧华也不会说,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男色。女博士真是一个不以外貌取人,不受男色迷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