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菊走后,派出所里立刻炸了锅,大家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有趣的案子。
一是那男人太牛了,敢把二奶带回家里鬼混。二是夏红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为这样的人办案子倒是养眼。三是“证人”特殊而且“证言”的获得很有难度。所有的人都围在了“证人”周围,要听听“证言”。鸟叫起床来会是什么样子,这是全所大老爷们心头的疑问。当着所有人的面,那鸟却一言不发,任我们如何逗它,它也像个进了白公馆的共产党员一样视死如归。我决定在今后的几天里,着重办好两件事情,一是对女人的丈夫余战奎进行外围调查,并适时正面接触一下;二是养熟这只鸟,让它开口说话。
余战奎的名字起得很好,很有男人的气派,《红高粱》里有个汉子叫余战鳌也很牛逼。他俩是余家一个辈的,余战鳌能说:“你个娘们,脱了裤子和我风流快活,穿上裤子你就不认账了?”余战奎不见得就没有花花事?
我先通过移动公司调查了余战奎的手机通话记录,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我又私下里对他的单位和邻居进行了走访调查,群众竟然对他反映不错,没有一个人说他的生活作风或私生活有什么问题,这让我有些纳闷,这和夏红菊举报的完全是两样。如果事实表明余战奎的确无事,难道是夏红菊那里有问题?可夏红菊说的事也不完全像是空穴来风,不过除了鹦鹉的那几句话外,她也没更扎实的证 据啊。
我决定正面接触一下余战奎。去航运公司找他时,我没穿警服,自称是他的朋友让人把他叫了出来。
见了面后,我表明了身份,并说了夏红菊找派出所求助的事。余战奎好像并不吃惊,说以前妇联和居委会就来找过他,他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他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在家庭上对得起妻子,问心无愧。
我和他谈了一下午,收获还真是不小。余战奎说:“我老婆太神经了,她啥事没有,整天瞎琢磨,容不得我和女人说一句话。
我一和异性说笑上两句,她就怀疑我有问题。”余战奎说:“我现在连家都不想回,回去她烦,不回她也烦,我要怎样她才会满意?”余战奎说:“我们结婚已经八年了,但一直没有孩子。无子的原因在我老婆身上,她一直不能生育,精神压力大,神经质一些也是正常的,只是越来越过分了。这也是夫妻关系不好的一个主要原因。”
余战奎说:“我是个独子,父母一直要抱孙子,老婆怕我甩了她,会另娶一个生子,所以对我看得极严,老怀疑我在外面有人,以前就到妇联和居委会闹过好几回,现在好了,连警察都给招来了。”我好像越来越明白事情的真相了,说:“招不招警察是她的自由,你们的事我们不能全管,也不能一点不管。”我已经肯定事情已基本明了,剩下的事就是如何说服夏红菊了。这种事情其实很有典型性,如果处理得好的话,能教育一批已婚夫妻如何进行更好的相处,更好的相亲相爱和相互信任。为了起到教育多数的目的,我倾向于把这种事进行公开调解,既让他们夫妻和好,又能给余战奎一个交代,妇联和居委会的调查已经让他的名声受到了损害。回到所里,我向所长汇报了一下,建议采用一种座谈会的形式来完成这个任务,所长同意了。现在,事情有了眉目,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累了这些天,加上值夜班,我好几天没见李梅了,好想她呀,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鹦鹉已经和我熟悉了,在我的桌子上蹦蹦跳跳地散步,还老拿小眼儿瞪着 我看。我说:“宝贝,干嘛呢?”李梅说:“做饭呢。”我又说:“想死你了。”李梅说:“你真肉麻,我浑身都起小米了。” ……此时,那鹦鹉突然叫了起来“啊,啊,啊……”把我吓了一跳。李梅问:“你那边干吗呢,怎么还有气喘吁吁的声音?”这个死鹦鹉气死我了,偏偏这时候叫出这种声音来,让李梅误会了就不好了。我赶紧说:“没事,我正跑步呢,累啊。”鹦鹉又叫:“偶,爷,偶,爷,麦告的……”李梅又问:“你那边这么吵,搞什么鬼把戏呢。跑步还叫上帝?”我一把将鹦鹉的嘴捏住,说:“没什么,这儿有个“证人”捣蛋呢。”
我便把案子的情况全都告诉李梅了,李梅对这样的事也是头一回听说,很是兴奋,鼓励我说可要好好给人家处理妥当,拯救一个婚姻也是积了阴德,下辈子会有好报。
她真开明啊。
调解确定在第二天,我专门邀请了居委会王大妈、妇联李主任和我一起做工作。王大妈和李主任对夏红菊一点不陌生,已经被她缠过好多回了,这回见我将硬茬子接了过去,还搞得有声有色,很是支持,决定和我一道一定要将夏红菊一次拿下。
所长甚至还请来了报社记者,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下,这可是派出所建设亲民警队的最好报道素材。会场布置得很温馨,很热闹,我还打开电脑,放起歌来。歌很好听,是我偶然间从网上下载的,听着让人浑身舒坦。歌放了一会儿,杨晓月心细,问道你放的啥音乐啊,是不是又从网上下载的格调低下的货色。
我仔细一听才发现旋律挺好听的,但歌词太离谱了:“老婆是大树,一定要抱住;情人是小草,一定要护好;栽一棵大树,种一片小草;大树下乘凉,草地上遛鸟,和谐社会,绿色环保,啊,这样的日子多美好!”
这种词要是让夏红菊听出来了还不得疯掉,我让杨晓月赶紧关了。夏红菊和余战奎都来了,余战奎一见这阵势就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夏红菊却感觉有些过头。她只是想要个说法,不是搞新闻发布会。前来听调解的辖区群众也不少,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见有报社的记者拍照,录像,有人问我是不是在做节目、搞艺术啊。我解释说:“我知道在大家眼里,艺术就是狗屎,所以我们也不想搞得很艺术,只想解决一个实际问题。”这话被记者听到了,如获至宝,马上就记下来了。调解开始后,所长先讲了话,然后我谈了这几天的调查情况并宣布了调查结论,王大妈和李主任也从各自的工作角度谈了自己的见解。
夏红菊被这种阵势震住了,她想不到一切人都站在了丈夫那边,她的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不解,充满了惶惑。我知道现在她已经对自己的看法动摇了,只要再做做工作,一切就 OK了。
夏红菊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鹦鹉。
那鹦鹉突然开口说话了:“梅梅,想死我了。”
大家一愣,鹦鹉又开口了:“梅梅,我还想亲嘴。”“啪”的一下,又“啪”的一下,夏红菊开始扇起丈夫的耳光了:“你还说没二奶,还说没二奶,梅梅是啥?”丈夫对我说:“冤枉啊!冤枉啊!我的青天大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