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将李湛领到内院外便飞也似的逃走了,看来牧望对他们的管教甚是严格。
武南馆内院与外院别无二致,只是看管较之外院严格些,门外左右立着两个身穿水蓝色薄衫的护卫。饶是还在十几步远外李湛还是感受到了两人凌厉的目光,如此戒律严明自然是进不去了。
他打了个弯,进了外院从另一侧门出,门外正好没人看守,李湛一个纵身跃了上去,轻松地入了内院。
较之外头,里头果然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甚至更为简单,看起来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在乎这些。顺着笔直的走廊,李湛很快找到昨日在湖对岸见到的屋子,牧望十有八九在里头。
进去前李湛看到这座屋子左边不远处有一个菜园子模样的地方,门口站着一红衣女子,她原先低头干活,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抬头跟李湛对上眼。
李湛赶忙低下头,匆匆进屋。牧望果然在昨日的位置,摆着昨日的姿势,见了来人也不起身相迎,只看着窗外低声道,“若是西南面来的人,还是请回吧。”
“牧护法,还请听李某仔细道来再做决定不迟。”,李湛走上前道。
他这才看清武林三大高手中最年轻的这一位,眉目竟如同女子一般细腻清秀,眼神悠远并不哀怨。不知为何,李湛觉得这样的人心性最为凉薄,比自己更甚。
牧望伸手朝李湛一挥,依旧低声道,“牧某不感兴趣,也不愿多听,请回吧。”
尽管事先已经料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牧望会如此决绝,竟连一句话也不愿多听,李湛干站了一会儿,终还是拱手告辞,“李某下回再来拜访。”,他道。
屋外方才那红衣女子等在一边,见了李湛问道,“是赵生叫你来的吧?”
“是。”
“他准备地怎么样了?别不是什么都没有部署就像拉我们进去吧?”
“宫主早有部署,若能联手必定让您满意。”
“说来听听,都部署了些什么?”,花娘挑眉道。
“除去武南馆,宫主也已经暗中联合南面以至中部大小帮派,并派人打入会决殿打探消息。”
“嗯。”,花娘点头。
“……”
“没了?”
“是。”
花娘叹口气,连连摇头,一边往她那药庐走一边说道,“算了算了,我看还是等着乖乖并入会决殿好了。”
“哪有还有不妥,李某请求贵人指教!”,李湛跟上去问。
花娘还是笑,良久才道,“你们长由宫人真是爱空说搭话,白日做梦,你知道王纶为一统江湖做了多少?赵生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做点不痛不痒的事就可以达到目的了?打败王纶?压制会决殿?哎呦,笑死我了……”
李湛不说话。
“为了打造兵器,他囚禁中原最好的铸剑师十多年;为了与朝廷联手,他把二八芳龄的亲女儿嫁给五十多的官员,还只是个妾;逼迫亲子学邪功,满嘴假话!还有多少我便不说了,我问你,赵生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李湛道。
花娘点点头,大步跨进药庐,“砰”地关上门,大声喝道,“都是无能之辈!回去再学个几年吧!”
“是,多谢贵人指点。”,李湛道。
走了半日陆里花才找到一间医馆。
这一路,栾如见不曾提供一丝帮助。对这凉薄的人,陆里花也不表示埋怨,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大夫,我能在你这睡一觉吗?”,处理完伤口陆里花问大夫。
不等大夫做答,栾如见便开口道,“若是这样,我便回扬州了。”
“啧,若是回扬州,只怕待我会决殿归来,你得把肠子悔青。”,陆里花道,随即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躺倒,睡着前呢喃道,“天黑之前把我叫醒……”
栾如见盯着陆里花,企图从她的睡脸看出点戏弄自己的端倪,但见那人却是睡得死,呼吸又绵长。
“这小兄弟命真是硬啊,”,大夫从外头进来对栾如见道,“就那三刀的位置,一般人早就失血死了,我行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命这么硬的。”
栾如见没有回话,立在床前若有所思。
大夫又自言自语几句,见栾如见不打理自己便悻悻地收拾东西出去了。
“命硬?”,栾如见小声道,随即盯着陆里花的腰间阴侧侧地说,“怕是南诏蛊术,阴毒地很。”
说罢他伸手朝陆里花腰间徐徐探去,一面盯着陆里花的脸一面警惕腰间那蛇,然没等他再做靠近,腰间那蛇却突然从陆里花领口钻出,高高立起身子,盯着栾如见卷起唇露出尖牙。
“嘶嘶……”
“嚯,”,栾如见赶忙将手收回,惊道,“这蛇倒是机警地很,煞是有趣。”
说罢便抱胸盯着花蛇,那蛇也盯着栾如见。
栾如见又伸出手朝陆里花受伤的腿探去,眼睛紧紧盯着那花蛇。却见那蛇猛地钻出,用力跃起,朝栾如见喉间飞去。
“嚯!”,栾如见当即从案边抽出一笔杆子去挡,连退三四步。
那蛇停在原地,朝栾如见吐蛇信子,发出比“嘶嘶”更低的声音,听的人胆战心惊。
“到此为止,”,栾如见对那蛇道,“我不碰他了,你回去吧。”
那蛇却还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朝陆里花领口钻,在领口停了片刻,整条蛇总算钻了进去。
栾如见长出了一口气,心说饶是反应灵敏如野豹恐怕也难以躲过这蛇的攻击,再说竟还知道护主,能得此蛇,这小子可不是简单人物。
没多久天便黑,栾如见如约唤起陆里花。
“接下来如何做?”,他问。
陆里花头疼欲裂,抚着额头说道,“还能怎么办,进城找间客栈休息啊,还能赖在这里吗?”
“你到底还要睡多久?”,栾如见问,“若是还得睡个三五天,我便回扬州了。”
“回扬州回扬州,你这么大的人能不能别跟个孩子一样?”,陆里花皱眉道,“‘你再欺负我我就不跟你玩了!’”,她扯着嗓子说道。
栾如见盛怒,沉声道,“你竟敢消遣我?”
“嘁,”,陆里花白他一眼,穿上鞋往外走,回头道,“我没那闲工夫消遣你,再说天底下比你有趣的人千千万万,若非事关重大,我断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快些走吧。”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
后面栾如见却由盛怒转为平静,跟着走了几步却又阴测测地笑了。
南诏国,蝶谷。
昔日人迹罕至的蝶谷今日却热闹起来,谷中间的木屋前围了一堆人,侍卫在最外圈,接着便是官员,最里头是南诏国王和他的大儿子——辛夷。
“元再问你一次!”,南诏王歇斯底里地喝道,“将离!元的儿子!你的弟弟!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辛夷垂头道,“回父王话,辛夷不知。”
南诏王气得下唇颤抖,鼻孔大开,他瞪着众人,从最边上的辛夷一圈看过去,怒道,“好啊,当初离儿生下来,你们说他生来克母,将来必定祸国殃民,元便把他关在这蝶谷,从小到大没让他踏出去一步!甚至没来看过他一眼!”,说到这里他竟眼眶泛红,顿了一会才道,“可算是让你们满意了吧?堵住你们的嘴了吧?元以为是这样啊,谁曾想一到册立储君的时候你们又蹦出来了啊,到底是离儿做了什么不仁不义的事?啊?还是辛夷给你们灌了迷魂汤?啊?你们就这么不依不饶盯着他做什么!”
边上清平官赶紧跪地,嘴上道,“清平不敢,当中定有曲折。”
南诏王看他半响,又瞪着辛夷道,“今天元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南诏国下一任王!不可能是你!永远不可能!”
“父王息怒。”
“闭嘴!”,南诏王喝道,“限你十日之内把将离完完整整带回来,他若是少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是!”
“都站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去找!”。
说罢南诏王大步离开,没再看辛夷一眼。官员跟着离开,唯有辛夷定在原地,待人走完以后才缓缓抬起头,盯着南蛮王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如同野兽般吊起上唇,大口喘气,眼神凶狠如同要将人生吞活剥。
他道没人看见,却不知,已经被木屋里藏匿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屋里人屏气凝神,等辛夷离开之后才长出一口气。
她原先是负责看守蝶谷的侍卫,名叫紫苏,十八岁,罗苴佐之后,五年前接替上一任守卫来碟谷的,因为年纪相仿又生性单纯,竟和将离成了朋友。
紫苏原本打算跟将离一起离开,恐连累家人便留下来,虽被革了职,好歹没有牵连家人。听说王带了一群人来蝶谷,紫苏便浑水摸鱼跟了进来,躲进屋内。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紫苏念着那个中原人教他们的诗,一溜烟窜出谷,很快消失在林间。
穿上中原侠客的衣衫,作别家人之后,紫苏拿起中原人送的佩剑往中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