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还说，当时爹爹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那少年回答着老人的问题，将那中年人告诉自己的再告诉这老人。
“嗯，你爹爹一向都是很低调的。”老人目光依旧看着远方。
“干爹还说，那时候干爹在江湖上很出名。”少年又继续说着。
“嗯，相当的出名。”老人接着少年的话。
“干爹还说，那时候爹爹来找干爹比剑。”少年说道。
“嗯，你干爹当时也是江湖一个很出名的剑客。”老人说着。
“那后来谁赢了呢？”少年居然反问老人。
老人不想这少年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又问那少年：“你干爹是怎么告诉你的呢？”
“干爹说我爹爹胜了。”那少年道。
“嗯，你爹爹赢了你干爹一招。”老人添油加醋道。
“真的啊。”那少年兴奋道。
“那二师父给我说说当时的事情呗。”
“当时的事情啊。”老人打着哈哈道。
“嗯。”少年满是激情。
“当时的事情……”
“当时怎么了嘛？”
“当时我也不知道！”老人道。
“啊……”少年失望。
“当时我还没来玉箫山啊。”老人解释着。
“哦。”少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老人没有来，那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二师父啊……”少年忽然笑着扑向老人。
“什么？”老人见少年笑得怪异，便知道。这鬼精灵的孩子又没有什么好事。
“那我爹爹和二师父谁更厉害啊？”少年哈哈着道。
“谁更厉害？”老人正在喝茶，一口吐出来，搽干净，才道：“当然是你爹爹厉害呀。”
“真的吗？”少年似乎不相信。
“当然啦，你二师父没你干爹厉害，你干爹没你爹爹厉害，你说谁更厉害啊。”老人看着少年笑着道。
“当然是爹爹厉害啊。”少年很是高兴。
“只可惜你爹爹英雄一世，哎……”老人叹息着。
少年忽然像是很懂事一样，也不再言语，因为他知道。自己又引起了老人对于往昔的回忆……
但是他却不知道。老人究竟在回忆着什么……
又是多年以后。
一座满是冰雪的山上。
一阵若隐若现的剑影划过，虽然没有当年的气势，但是假以时日，一定会比当年更加辉煌……
漫天的冰雪在这阵剑影中飞起落下……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上背着一柄剑走出，满头是汗……
少年走到一座悬崖边上，那里有个人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浑身雪白冰冷，就像是这满山的冰雪一样，亘古不化……
“大师父。”少年毕恭毕敬的喊道。
“练完啦。”那人头也没有回，仍旧坐在悬崖上，望着远方。
“嗯。”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总是坐在这悬崖边上，已经很多年了……
“练得不错。”那人说这话，但是仍旧没有回头。
但是少年却很高兴，因为要得到这人的一句夸赞实在是太难了，简直比摘下天上的星星还要难。
“谢谢大师父。”少年兴奋着道。
“但是你不能只练枯雪剑法，知道吗？”那人终于回过头来，对着少年说道。
“嗯。”少年回答道。
“你干爹的玉箫剑法比枯雪剑法更加精湛，你更要好好练习，知道吗？”
“知道！”少年又回答道。
“还有，你二师父的刀法也是江湖一绝，你要是想要去江湖的话，二师父的刀法也要学会，知道吗？”
“知道！”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冷峻的大师父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还有，你干爹教你的那些兵法，那些计谋也要认真体会，江湖险恶。”
“知道！”少年依旧是这两个字。
他以前在这大师父面前回答从来都是这两个字，绝对不会多，只会少，因为大师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是以今天大师父问这么多，他却找不到更多的话来回答。
“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那人问道。
少年怔了怔，才道：“大师父……”他发觉今天的大师父有些奇怪。
“不要奇怪，你已经把枯雪剑法全部学会了，就要下山了，以后何时回来还不知道，所以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除了你爹的事。”那人道。
“嗯……”少年忽然发觉居然没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吗？”那人眼中居然透露出一丝凄凉。
“大师父。”少年眼睛忽然一红肿。
“不要紧，没有就算了。”说罢，那人已经转过身去。
但是少年依旧看见了那人也已经红肿的双眼……
“大师父。”少年哭着，跪在雪地上。
“去吧。”那人一摇手，雪白的衣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甚是凄凉……
“大师父。”那少年已经在开始磕头，清秀的额头撞得雪地砰砰作响。
“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常回来看看大师父就行。”那人说着，手却忍不住去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大师父，我会回来的，会带着一身荣耀回来的，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少年信誓旦旦，就像多年前一样。
“不用你一身荣耀，只要你平安就行。”那人缓缓说道，叹着气，那少年却不懂。
“大师父，保重。”少年又是几个响头，起身，向前一步，但是又转身，准备离去。
那人始终只是静静的站着，不再言语……
少年终于转身离去，一步步的踩着厚厚的积雪朝山下走去。
他已经有五年没有下过山了。
五年了，自己终于又顺着当时上山的那条路走下去……
一步三回头，少年虽然不忍离开这孤独、严厉、冷峻的人，他的大师父，但是他必须离去，他要去追寻他的梦想……
“江湖险恶，保重。”山上传来一声震天的声响，传到已经下山的少年耳朵里，他知道，那是他的大师父，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已经有多年没有使用过功夫的大师父……
“常回来看看……”又是一声，他似乎可以看见那人冷酷的脸面上已经流满了泪水。
离别的泪水……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
究竟是多久，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那时的益州又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人们只知道，那时司马错的儿子都已经逝去多年，司马青也于很多年前与世长辞，在临死前，他让后人在自己的碑旁边立了一座同样大小的碑，上书“大将军李忠之灵位。”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司马错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坟旁边立四座同样的石碑一样……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
究竟有多久，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那时的玉箫山依旧是一片青山绿水，但是山下已经种满了中药材，那时的玉箫山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血腥，有的只是一座偌大的庄园。
林家庄。
西蜀最大的庄园。
庄主传说是当年的西蜀第一高手林玉箫。
传说庄主已经百多岁，就住在玉箫山上，传说和他一起居住的还有一个当年绝世的刀客……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
究竟有多久依旧没有人知道，益州最大的祠堂里面有一个算命的老人在孤独中死去。
一身白衣。
人们在他的包袱里找见了几个木牌灵位。
李建、李忠、李成、李仁、李义、陈越山……
很多、很多、很多年后……
在益州城北四十里处得一座雪山上，一个浑身雪白的老人正静静的坐在一张石桌子旁边。
雪白的衣裳，雪白的须发迎风招展……
老人的对面也坐着一个浑身雪白的老人。
衣裳雪白，须发雪白。
两个老人在对弈。
“大师父。”老人放下一颗棋子，开口道。
“嗯。”老人放下一颗棋子，回答道。
“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英雄。”老人放下一颗棋子，接着问道。
“有。”老人放下一颗棋子回答道。
“那什么时候才出呢？”老人又放下一颗棋子。
“任何时代……”
任何时代，老人的棋子再也没有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