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朗,大地一片洁静,仿佛一切都已沉睡,天骄来到后山山顶,这里四面全是岩石和峭壁,山腰向东书着丈大的红字雪尘崖。是天骄初到时用绝世神功所写,表示不忘血仇,而这山顶上是被开平成五丈宽的平台,平台中间是一个没有碑的小石坟。
天骄走近石坟,坐下来,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姐,好久没来看你们了,在一起还好吧。雪儿也长大了,是个可爱的小公主看到她,我仿佛看到你和阎大哥在我身边一般。想当年,我们把酒言欢、逸致江湖,何等自在。…想不到你们连连雪儿一面都见不到”说着说着,不由双手捂住脸庞,泣不成声。
许久才忍住悲伤,抹去泪水道:“明天,我便复出江湖,我的心愿就是找出真正害你们的凶手,替你们报仇希望你们能在九泉之下为我祝福雪儿我已叫人妥善保护,你们就放心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欺负她。她很乖,很听话,总希望我能找个姑娘来做她娘。唉我何尝不想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来照顾我和雪儿?毕竟没有母爱是不行的,可天下女子谁又能看上我这个魔头,谁又能象我一般疼爱雪儿?”
清风习习而来,一扫白天的闷热。天骄已坐了足足一个时辰,他的思绪不由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伍岳是个刚出道的‘童子鸡’,趁父亲和旷旭到外地做珠宝生意时,写了封信给母亲,带了圣水岛的信物‘秋泫剑’离开了家。一头闯进了色彩迷幻、充满诡诈血腥的江湖。
伍岳很写意,他只带着一个包袱,足够的银票使他毫无后顾之忧,有一匹健实的黑马代步,一路上享尽吃喝和山水美景。两个月后他来到了天下闻名的洞庭岳阳楼边。
洞庭湖很美,一眼望去,群岛时不时被浪花击中溅起万千水珠,湖面帆影点点,渔歌远扬,千百年来是文人骚客弄墨圣地。但并非只是文人的专权,武林人也爱来,因为岳阳楼好找,天下皆知。洞庭湖水岛连天,巨浪狂风,怪兽众多,鬼蜮林立,正是武林哥们搏命的好地方,所以造就了文人多,武林哥们多,鱼儿多,王八多。杀死的人一丢下湖,鱼儿、王八吃了便更肥,味更美。
伍岳打听了无忌酒店的位置,很快就来到朝香街,这里也属于闹市区的繁华地段,只不过这条街道是以经营全国各地名酒集中地,来的人不如其他街道般人群涌动。
街道的尽头是一间门面宽大的酒店,“无忌酒店”从左至右排列,几乎和街道般宽。门前没有竖旗挂幡,却有一副用血木雕刻的对联;上联是:无事生非生死由命下联:损坏物品十倍赔偿联头是:你情我愿。一般读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的人初来看到都会笑书联的必定是个狗屁不通的家伙。但是武林好汉们都知道个中含义;酒店的小二、老板虽然皆是女流之辈,可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好手。没有谁想和些娇滴滴的女人们为难,打赢不光彩,打输简直可以跳到湖里自尽喂鱼了。这里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寻衅滋事打坏物品没有人敢不赔,因为不赔的都一律用绳索捆在树下,在脖子上挂个牌,上面写明你的外号、名字、门派,还有被绑在这的原因,绝对没人打骂你,并且一日三餐酒肉不缺。武林人名誉高于生命,宁死也不敢这么出丑的,不用三天整个武林都会传遍,这辈子不用再混了,羞都羞死,。
说出来好象是很恐怖的地方,一定没人客敢光顾,你却错到姥姥家了,这里的生意好到几乎天天爆满,因为这里的价格非常公道,各地口味都能调出八九成,女人们态度可人亲切,有如在家般自在放松。最重要的是武林人喜欢汇集在此,又形成了一个消息、密闻交流和打探的胜地,在这里找人和寻仇都很合适。打坏东西按规定陪了钱不但不会有麻烦,而且、不会武功的、受伤的可以申请保护。店的首要规章便是:不准欺凌不会武功者,不准在店辖范围内施毒。否则一律断去双手。有着种种好条件、种种怪规定,武林人真是不论有无目的,经过岳阳无不亲游体验,仿佛不到长城非好汉般趋之若骛。
伍岳大步走进店内,来到柜台前,才发觉柜台足有一丈长,三尺宽,是生铁板浇铸。柜台边刀痕累累,想是经武林哥们多次误伤而成,不知帮老板赚了多少银子。一般刮花就要付半两银子,砍伤起码二两。
伍岳笑着道:“想不到师兄开店如此成功。银子想花都花不完啊。”那柜台内正打算盘的妇人一听,抬头看了伍岳一眼,顿时吃惊的道:“少岛主,你怎么来了,老爷他们也来了吗?”“师姐,你是想问我爸,还是想问师兄呀?”那少妇脸上顿时涨红,啐道:“你这小混蛋,一来就没句正经。”
原来此人正是旷旭的妻子王玉。一年中伍南烽只做一次生意,平常都是收集珠宝。旷旭不参与收购,只参与押货、交接,平时都在圣水岛管理。“追魂十七剑”剑法在武林中不太出名,但“剑上剑”的外号却凌驾于老一辈的‘四大剑王’之上,从未有人怀疑,所以来酒店的谁还敢不守规则?
伍岳道:“师姐,别相思太过,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爸和师兄还在买卖途中,你别鸡婆放鸽子告诉我娘。”王玉道:“你是岛主的心肝,我怎么敢?大夫人生气还不怕,岛主看你受老爷气,肯定会臭骂我们的。”
伍岳是大儿子,乃丰小竹所生,二儿子伍山是‘圣水岛’岛主昭霞亚所生,第三个是女儿,叫伍彦。伍岳生性活泼好动,从不循规蹈矩,不似伍山沉默,所以虽不是昭霞亚所生但更胜爱于亲儿,反是丰小竹疼爱伍山、伍彦多些。
伍岳打了个哈哈,直走进厢房。刚坐下,门外便走进一个亮丽姑娘,冲伍岳行了一礼:“参见少门主,师伯(王玉)叫我来侍候你。”伍岳装老成地微笑道:“小妹,别客气,叫我大哥吧,随便来两三道名菜,一点点名酒吧。”那少女应了声下去了。
酒菜很快上桌。伍岳放松、开心地品尝着美味,刚吃个半饱,忽然有人大叫:“打架了!打架了!!文文快拿帐本和创伤药!”
厢房外王玉的声音急促,伍岳推开窗,果见十数丈一小林子里陆续有人围上。伍岳大喜,生性好动惟恐天下不乱的他当然不会放过参观机会。连饭也不吃了,一蹬身穿窗而出,拔腿就冲过去。
这里是酒店的场地,四下方圆五十丈左右。平时最少放置十几桌,打架的中心此时已腾出一个五丈见方的空地。
伍岳好不容易挤进去抢了个前排,却见刚才侍侯他的少女文文搬过张椅子放到他前面轻声道:“少主请坐。”伍岳也不谢,一坐下,双眼直盯前方,两耳竖直准备观斗。机会难得啊,来这里打架的人决不会是井市泼皮之流。也是武林人喜欢到此一游的另一原由。可以互相“观摩、学习”嘛。
场中一少年笔般直立,两眼愤怒地看着对面的奇丑老头。老头嘴里叼着旱烟竿,皮笑肉不笑,看猴般打量着那少年。仿佛少年已是囊中物一般。
少年切齿地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害死‘白毛”还不够吗?我与你有何天大仇恨,非要我的命不可?”“今天我豁出一条命陪你!”说罢就欲动手。身后女子伸出一玉手按住他的肩膀,脆声到:“少侠且慢动手,在这里要按规矩打架。”不容少年反应过来,旁边两少女将一竹台一放,迅速摆上大堆创伤药和一只算盘。左边的少女娇声道:“各位大爷前辈,这是本酒店特制的创伤药,如有打伤、扭伤、内伤、骨折、出血不止的不妨试用,一贴止血,两贴生肌,三贴痊愈,百试百验,讲究信誉,无效双倍赔付,。闲时买来急时用,行走江湖就是防个万一嘛…欢迎踊跃购买呀…价格公道优惠……用着好的,不妨帮多多宣传就行了…”声音纤细娇柔婉转,听得人全身发软,居然是叫卖创伤药,未免不伦不类。
伍岳几乎笑软在椅子上,但所有人都不笑。伍岳见没人应和却见众人目光都盯着他,不由讪讪地道:“是好笑嘛…”
这难怪伍岳,他初出江湖,怎知道但凡在此打斗都必须由店主做一番药膏广告,而且这种药确实灵验异常,有不少人专程来买哩。几年下来,这种广告已然不出奇,伍岳这一笑反成了人们眼中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二百五。
随着广告完毕,那少年由背上抽出一把蓝背白刃的怪刀,烈日下,那把刀就象蓝天裹着白云般绮丽。正是关东蓝刀会的双宝之一“蓝雪”。有经验的立刻猜到持刀人必定是张胡子的独生儿子‘云刀张桐’。
叼旱烟的亦非常人,号称‘烟魂不散刘独礼’因为其为人阴狠孤僻、有仇必报,又依仗身法快捷,难以追杀,成名二十余年,鲜有败仗记录,江湖人都对他忍让三分,暗地叫他‘流毒’。
只听刘独礼冷哼一声,左手的烟竿如鬼魅般挥出。偷袭是刘独礼的惯用伎俩,江湖人畏惧他的又一原因。张桐早已经领教过,当然不会让他得手,大刀横封,部位稍前直指对方握烟竿的手,不料刘独礼竟已经注入全身内力,两兵刃相交后张桐的刀竟往外荡开……烟竿毫不迟滞直奔中宫大开的膻中穴。利用胜人的深厚内功欺负小辈又事先偷袭,简直无耻到极点。然而张桐也不是省油的灯,应变之快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只见他双脚不动,上身转后回旋下挫,挥手一刀!不仅化解了中宫之急,反而借得长距离冲力。这一刀的刀势直指对方胸腹之地,刀快!狠!阴!‘流毒’骇然暴退,总算反应不慢,刀锋嗖的一闪而过,将他的内外衣服全部划开一道横口,肚脐眼都露了出来。脸都吓灰了。众武林人心中亦不由惊叹张桐的扎实武功,一招女子剑法‘回头望月’竟让他演化得如此出神入化天衣无缝,着实另人刮目相看。
众人还在沉惊之余,只有伍岳哄然高叫:“好!你小子这一招够得上阴毒,唉差点将这老甲鱼破膛!”众人都在惊愕之余,也没有鄙视伍岳的多嘴,本来你小子不掏钱看热闹也就算了,还要在一旁吱吱歪歪,扰乱人心,如果在正规的对决中早就被驱逐出场了。
流毒退了一丈多,想不到一时托大几乎被砍成两段,腹部间的衣服横向裂开,可以感到凉风习爽,又听伍岳风凉话,以他目空一切的习性,怎忍得下这口气。他双目暗含杀意地瞟了伍岳一眼,将烟杆交执右手,迎上了冲来的张桐,两人再度交手。
刀如暴风雪,而流毒亦收起大意之态,全力攻击。两人直打了四十多回合,流毒忽地一转烟杆,以烟嘴对着张桐,只听烟杆“哧!”的一声…“小心!有毒!”伍岳眼快,已失声惊叫。张桐不及思索,在毒物出嘴一瞬,来个后铁桥翻起,险之又险地闪开。但流毒已快步贴上,中宫一脚将张桐踢飞,张桐人在空中已吐出一口鲜血,往伍岳的座位摔来,伍岳“哇呀!”惊叫,快速往边上跳闪。“叭!”的一声,将伍岳的竹椅压个碎裂,随即在地上难以动弹。
伍岳跳起来惊叫:“哇!你这只老甲鱼才是真正的阴毒啊!连少爷我也算计啊。”流毒只距他一丈多,猛然出手,将烟杆射向伍岳,身如闪电而至。伍岳哇地一声,仿佛不知闪避,杆至眉前才晃头让过,就象不曾动过地摆回。身子迅速向后一倒,此时右脚如幻蹬出,砰的一声很沉闷,但可以听见骨折的声音,流毒如被掷一般,飞撞在丈外的一株柳树上才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