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鹏,快走!大明军已经攻破山寨,你暂且先去你祖父的墓地躲起来,等他们走了,你再出来,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要记得为我们僰人报仇!千万要记住!走!”月光下,浑身是血的男人焦急的对眼前的少年吼道。
“阿大,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共抗明军!”少年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族人倒在血泊中,身体颤抖着,想要马上冲过去。
“走啊,你再不走,僰人就绝种了!你再不走我马上就死在你的面前。”男人钢刀一横,一丝丝鲜血从脖子上溢出,顺着被鲜血染红的刀落在冰冷地上,在身后响彻天地的战斗声中清晰可闻。
“不!阿大,你不要死!好,我~我走!”少年转身一步一回头的看着那片战场,那里火光漫天,有的族人在烈火中挣扎,有的直接被拦腰斩断,有点直接跳崖坠身而亡,最后他看到阿大与二叔在天空中被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军击飞,泪水与鲜血模糊了少年稚嫩的脸……
漆黑的森林,一个少年健步如飞的奔跑着,身旁飞快而过的荆棘丝毫不能阻拦他。终于,他来到了一座悬崖边上,稍息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山上,那里的火光肆意蔓延,在这无边的黑夜里绚烂的如同一颗太阳一样,那激烈的厮杀声仿佛要把苍穹震破,少年抹了一下眼角的两颗泪珠,仰天对月长啸:“刘显,我阿鹏而今立誓他日必取你项上人头!可恨的朱洪武,他日我必灭你大明国!为我僰人报仇血恨!”说完转身毅然跳下了悬崖;宛若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然而在坠落一半的时候却生生止住下跌之势,定眼一看才发现少年结实的手臂狠狠的抓在了悬崖的峭壁之上,一个纵身跃入了一个山洞。
奇怪的是,山洞除了一具棺材之外什么也没有,那棺材在幽幽的夜光下越发的诡异;少年径直来到棺材前跪下,眼神呆呆的盯着黑色的棺材。此刻无数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阿鹏,快起来了,懒虫,快起来和我去山上打猎,那可是我们蹲了足足半月的熊瞎子,可别让它跑咯。”
“真的啊,阿大,我这就去叫二叔。”少年一个空翻就下床冲出了屋子。
“二叔,快起来陪我打猎,比我还懒。”少年捏住满脸络腮胡子的二叔,调皮的说道。在二叔醒睁开双眼的瞬间一溜烟跑不见了。屋里传来二叔愤怒的咆哮:“好你个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院子里两个一大一小在阳光下互相追逐。
“好了,鹏儿,快去洗漱吧。”屋里走出一位温柔漂亮的少妇。“二哥,快带阿鹏去洗漱吧,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追逐。”
“大嫂,这小子捉弄我……”
寨子外面,阿鹏和阿大二叔走在路上,路旁的行人都和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阿鹏,又去打猎啊,今晚能吃到你打的野猪吗?”隔壁的都大叔打趣道;
“当然能吃到,我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打不着猎物。”那些温馨的画面一直盘旋在阿鹏脑里此时此刻,他在回忆里慢慢温暖,他那刚才还紧紧揪起来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天亮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山洞,光的温暖与记忆相连,沟通,他在自我的温暖中渐渐沉睡,并对自己说,昨晚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魇,睡一觉就好了,醒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西南深处,一座苗寨的大厅里坐满了人,足足半个时辰没有一人发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因为止不住奔跑的去势而直接摔到在地,呼吸急促的说道:“完了,完,完了……”他想要快速的表达,却一时间罗列不出恰当的语言,大厅里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人打断他。“死了,全死了!僰人——全死了!鲜血染红了九丝城,大火一直从罗兴渡蔓延到都都寨。”
“什么?怎么可能?你确定全死了?”
“我确定!明军见人就杀,我远远的看见好多僰人被活活烧死,被大明铁骑踩死,最恐怖的就是那铁将军刘显了,一把飞剑神出鬼没,飞剑过处无完尸,真的太惨烈了。”
“那,阿大,阿二他们呢?难道他们也不能阻挡刘显?”
“唉!阿大,阿二本是很神勇,却不料僰人出了叛徒,在僰人的酒里下了剧毒,导致阿大,阿二战力下降,却也杀死了不少明军将领,最后还是被刘显以一条手臂的代价才换取了他们三兄弟的命。”
“什么?叛徒,谁是叛徒?”
“方浩!”
“那阿鹏了?”这是坐在正中的男子问道
“阿鹏,我看到他在虎跳崖跳了下去,当时我就在虎跳崖对面,多半跳崖坠谷而亡了,毕竟桫椤谷深不见底。”
“这么说,僰人真的灭亡了?”
“可不是?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族长,我们苗疆向来与僰人交好,小姐更是与阿鹏有婚约在先,这僰人亡了,大明军会不会对我苗疆开战呢?”坐在末尾的一个小祭司问道
“应该不会,僰人是因为朝廷觊觎他们的僰古术,僰人不予,再加上僰人日益强盛,嫣然已经有引领众族的趋势,这已经严重威胁了朝廷的统治,故而被伐;而我苗疆虽与僰人交好,却没有什么能够吸引朝廷,加上我苗疆蛊术变化莫测,朝廷与我苗疆开战划不来,所以不用担心,只是往后切不可再提僰人,提防引火上身。”族长娓娓道来。
十天之后,朝廷大军早已撤离,他们翻遍九丝城也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气之下,刘显一把火烧了九丝城,带军离去。离去之前,刘显意气风发,于九丝城左侧百丈石壁上拔剑题诗,诗曰:“荡寇崇朝升峭壁,同来睥睨接钩陈。扶桑日出乾坤辟,玉垒云堆虎豹屯。沃土已归神禹贡,中兴重拓鬼方宾。欢偕瘁力诸文武,胜军新回万壑春。”
并自得的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后面:铁将军刘显平蛮作!
从凌霄一直到九丝,浓烈的血腥味久久未散,而此时的戎州城却早已因为此事而掀起轩然大波。大观楼下的茶馆里挤满了茶客,这里是戎州城的消息中心。只见楼上站着一位蓝色大褂的评书先生,左手持一支山水折扇,右手把那惊堂木一拍,便开始侃侃而谈。“今天,我不讲洪武大帝平天下,只讲数十日前的铁将军刘显平蛮记。话说自古西南出蛮夷,那僰人更是蛮夷之中的狠角色,他们对我汉人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传说那僰人一身僰古术无人能敌,个个身长七尺有余,青面獠牙,非常可怕,所幸我大明洪武大帝英明神武,派遣铁将军刘显率十四万神军挥师南下,直取僰人!铁将军采用步步为营,一寨一堡反复清剿的政策。当大坝等寨被攻破后,其于较小各寨的僰人纷纷逃到凌霄、都都、九丝三寨……最后十四万大军围困九丝城,于九月九日僰人祭天地神灵祖宗的赛神日当天夜晚攻破城门,剿灭顽匪。当然,为了绞杀僰人首领阿大,阿二,铁将军与其大战上千回合,最终以一条手臂的代价换取了他们的生命,至此,曾经雄霸于云贵川三州的僰人一族完全被灭!”
那说书的先生好似还不过瘾,自豪的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摇着纸扇把刘显在九丝城题的诗念了一遍,那一刻的评书先生感觉自己就是那荡平僰人的铁将军一般,他酝酿了一下情绪,仰头高声的吟唱道:
荡寇崇朝升峭壁,
同来睥睨接钩陈。
扶桑日出乾坤辟,
玉垒云堆虎豹屯。
沃土已归神禹贡,
中兴重拓鬼方宾。
欢偕瘁力诸文武,
胜军新回万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