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爷爷这八十几年是白过的吗?你以为他对你的疼爱是假的吗?你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你的快乐悲喜他一眼就能看穿,你伪装出来的快乐不可能瞒的过他,你觉得他看到你强颜欢笑会快乐吗?你不是说你爱他吗,爱他就用你的心去面对现实。”马东阳握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她,想要让她能够振作起来。
春子丹咬唇闭眼低头,就算面对了现实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无法改变她是谎言堆砌的衍生物的事实吗?还不是要她变成另一个人的女儿吗?不,绝不,她不要别人做自己的母亲。
马东阳知道她在想什么,叹气柔声道:“刘琦阿姨是你的母亲,这一点不但在你心里不会改变,在我心里也绝对不会变,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两个记着她的好,那她对你的付出就没有白费,她是一个好母亲。”
春子丹抬眼看向马东阳,他总是这样的懂她的。
“我们只是去听听周阿姨的故事,了解整个故事的始末,好吗?”
春子丹不再抵抗,面对马东阳,她还能如何呢?
马东阳欣喜于她的让步,给她准备了早餐就打电话约了周阿姨,周阿姨接到马东阳的电话感到很是开心,她以为丹丹不会这么快就愿意听她的故事,看来对于丹丹来说,马东阳还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会面的地点就定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店里,周阿姨一早就过去等他们,春子丹和马东阳则是去看了爷爷后才来的,见两人过来,周阿姨拘束的站起身,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不愿意看她的春子丹,心虚的喊了声:“丹丹。”
春子丹抿唇不做声也不看她,只在她斜对面坐下,而马东阳则自然的坐到了周阿姨的对面。“我们就想知道这件事儿的全部过程,这一切到底算是什么?为什么要把丹丹蒙在鼓里?”
周阿姨再看了丹丹一眼低头:“发生在我姐、安志大哥和刘琦姐身上的故事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其中的纠结和痛苦,或许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够感受的到。”
春子丹转头不悦:“不要给他们找理由,我只要知道真相。”
周阿姨点头:“这件故事要从周家和刘家开始说起,以前的刘家很有钱,我的父母都是在刘家做工,我妈是刘琦姐的乳娘兼看护,其实跟刘琦姐的保姆没有什么区别,而我爸则是刘大老板的司机。
我姐比刘琦姐小了三岁,可以说是从小就跟在刘琦姐屁股后面长大的孩子,虽然我们家不是富裕家庭,可因为常年住在刘家,所以从小也没有吃过什么苦,我姐十九岁的时候就独自去了外地读大学,这一去就是四年,等她二十三岁回来的时候,刘琦姐已经结婚了,那时候她们可能谁也没有想过,未来会成为彼此一生的羁绊和痛苦的源泉。
刘琦姐结婚后我就很少见到她,我也是隐约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她跟安志大哥的感情很好,安志大哥很爱她,两人因为相爱了很多年才修成了正果,所以都格外珍惜彼此。
结婚不久后刘琦姐就怀孕了,虽然不知道刘琦姐当时是有多么的幸福,可从她偶尔会挺着大肚子回娘家来串门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很期待那个小生命的到来的。”
周阿姨说到这里,春子丹抬头有些纠结,“不是说我妈不能生育吗?”
周阿姨摇头:“那是场意外,刘琦姐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回娘家来正好赶上我姐结束探亲要返程回外地上班,因为许久没有见到我姐,刘琦姐很是高兴,她坚持让司机先送我姐去火车站后再送她回家,谁知意外就在那时候发生了,是场很严重的车祸,司机当场死亡,我姐重伤住了三个多月的医院才出出院,而刘琦姐不但孩子没能保住,还被宣告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怀孕。
因为那场车祸,几乎颠覆了所有人的人生,我姐因为愧疚而回到了Z市照顾几乎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的刘琦姐,而刘琦姐虽然失去了一切,虽然不想要继续活下去,却从来不曾责怪任何人。
后来,因为安志大哥在身边的默默守护和陪伴,刘琦姐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见刘琦姐又恢复了生气,我姐这才重新回到了刘家。
这时候,还不知道一切真相的春叔催着安志大哥和刘琦姐再要一个孩子,安志大哥本想将真相告诉春叔,绝了他想要个孙子的愿望,可刘琦姐终是心有不忍,始终没有让安志大哥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这样一直过了将近有两年,我姐和刘琦姐之间几乎没有过任何联系,直到有一次刘琦姐跟我姐无意间在大街上偶遇,两人的牵连才真正的开始。
刘琦姐要走了我姐的电话号码,之后便隔三差五的给我姐打电话,表达她的关心,在这期间她还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自己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的心意,我姐只当那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也没有多想。
再后来,刘琦姐约我姐出去游玩散心,她们两人在海边玩了整整一天,晚上就睡在刘琦姐家在海边的别墅里。临睡前,刘琦姐温暖的给我姐送上了一杯热牛奶后,这才道晚安出去。我姐喝下牛奶刚想要睡觉,就听到外面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她以为是刘琦姐有事儿出去了,也就没有多想,可过了不一会儿,她的房门就被人推开,这个别墅里没有别人,想到刚才刘琦姐的车子已经开出去了,我姐她慌张的想要开灯,才发现别墅里的电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掐断了。”
春子丹皱眉,心中做了最最坏的打算。
周阿姨看到了春子丹的脸色,她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我姐被强.奸了,最最关键的是,那是我姐半自愿的。”
春子丹张嘴:“这是什么意思?”哪里出来的半自愿一说?
“刘琦姐给我姐送的拿杯牛奶里下了情药,所以说,那时的那个男人只能算是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两人彼此做了对方的解药。”
春子丹惊讶:“那个男人是我爸?”
周阿姨点头。
春子丹无语:“你的意思说我妈给我爸和那个女人都下了药?”
周阿姨再次点头。
春子丹冷笑一声,摇头,她了解妈妈,做这件事情,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将自己最爱的男人推向别的女人的怀抱,这不是随便谁就能做到的。
“确实是刘琦姐亲手做的,这在后来刘琦姐也曾经亲口承认过。刘琦姐当时是被想要要个孩子的心愿给折磨的有些魔怔了,好多人说让她去领养一个,她本来都已经动心了,可她有一个朋友一次无意间提起过‘既然横竖都是要为别人养孩子,那样别人的孩子倒不如养一个你老公的孩子’。刘琦姐当时就心动了,她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又怕安志大哥会被别人抢走,所以挣扎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有一次她在大姐上偶然遇到我姐,那时候我姐正是个妙龄女子,加上两家间的关系很亲近,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周家也一定不会为难刘家。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当初就是在送我姐的路上出车祸给扼杀掉的,不光孩子没了,就连她生育的能力也一起给剥夺了,她不恨我姐,却恨那场车祸。”
马东阳也听的有些纠结:“那安叔叔呢?他也同意了刘琦阿姨的意见?”
“我觉得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同意的,不然就算刘琦姐给他下了药,他也没有理由刚好在那时候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别墅里,刚巧成了我姐的解药。”周阿姨叹口气,那些年的往事只有当事人知道其中的苦楚。
春子丹低头:“后来呢?”
“后来刘琦姐出现了,她把我姐给软禁在那栋别墅里好言相劝,整整十几天过去了,直到确定我姐确实怀孕了,她才答应放我姐自由,我姐从别墅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医院,当时她是坚决不想要做单身母亲的,后来是刘琦姐拉住了她,求她一定要给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一个生存的机会,那时候,我姐也很纠结,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能够出个名牌大学的大学毕业生是件很有荣耀的事儿,可这荣耀如果因为单身母亲的名义而变成了别人的笑柄,那对我父母而言,这无疑就是天塌下来了。
在刘琦姐的阻拦下,我姐的第一次手术没有成功,刘琦姐亲自把我姐给护送回了刘家,她将所有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我父母,我爸当时很是气愤,当即表示要辞掉在刘家的工作,可我妈在那里工作了一辈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反应过神来,加上刘琦姐拉着我妈那样的求她,最后是我妈心软了,她想到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成母亲的机会,那跟剥夺了她的呼吸没有什么区别,加上当初所有人都知道刘琦姐失去孩子是因为她好心的要送我姐,在许多人的眼里,那个孩子就是因我姐而失去的,加上我姐腹中的毕竟是一条生命,所以我妈第一个认了命。
她劝我姐,就算是为了还欠刘琦姐的那些恩情,生下这个孩子后,她就跟刘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个孩子在刘琦姐的身边会生活的很好很好。
起初我姐还是没有点头,最后,是刘琦姐跟我姐谈了整整一天,刘琦姐知道我姐的软肋,知道我姐因为当初的车祸也很是自责,所以她就不停的说如果她当初没有出车祸,那么那个孩子应该可以叫妈妈了。如果当初她没有因为车祸而失去生育能力,那么她完全可以在为春家生育了个子女。如果她跟安志能够有个孩子,那么,他们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种种的理由都让我姐无法在摇头,她咬牙吞下心中所有的不愿,答应生下这个孩子。
再后来,我姐被安置在那栋海边别墅里养胎,刘琦姐对外宣布怀孕了,也搬到了别墅里,名为养胎,实则就是为了照顾我姐,刘琦姐是个非常细腻的人,那段时间把我姐照顾的无微不至,也因为,我姐心中原本的那点恨意渐渐的全消失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我姐怀孕五个月的时候,首长他嫌安志大哥为了工作将怀了孕的刘琦姐给独自丢在海边别墅是不对的,所以他就想着法子的逼安志大哥去照顾刘琦姐。
安志大哥最终扭不过春家老爷子,乖乖的去了别墅。这一去就是四个月,变故就是在这四个月间发生的。
安志大哥在那栋别墅里是个很尴尬的存在,别墅里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另一个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他爱他的结发妻子,可也愧对于那个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安志大哥觉得别扭,刘琦姐又何尝不是呢?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要为她的丈夫生儿育女的女人,她一方面要尽所有的努力吸引她老公的视线,一方面又要尽心的照顾这个要为她丈夫生儿育女的女人,她心中的苦楚可想而知,能够坚持到最后,我实在想象不出刘琦姐是用了怎样的心。
至于我姐就更不用说了,她虽然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可在我姐的心里,她面对的两个人一直都是全世界最般配的金童玉女,本来是两个人的完美世界,现在因为她的到来变成了三个人的狭窄空间,她越是想跟那两人保持距离,那两人就对她越好,让她无法从这个尴尬的怪圈中逃避出来。
她们三人就是这样的互相羁绊着牵连着,日夜煎熬。
起初一切虽然尴尬,却也维持的很好,后来,安志大哥对我姐的照顾越来越周到,近乎亲密,这样原本应该站在被照顾的那个位置的刘琦姐的心理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对我姐的爱护之心慢慢变成了酸涩和忽略,她的变化不光是我姐发现了,就连安志大哥都隐隐察觉到了。
其实实说起来,这一切也不能完全怪刘琦姐误会,因为那时候我姐在与安志大哥的相处中,确实是渐渐产生了私心,她发现她竟然慢慢爱上了这个温文尔雅,言语间沉默内敛的男人,本来想要生下孩子就走的,可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手,这个孩子是她跟安志大哥的孩子,或许她也会成为将她跟安志大哥紧紧牵连一辈子的纽带。
我姐的想法当然逃不过刘琦姐的眼睛,两人之间日渐疏远,甚至有了斗气的想法,后来我姐用离开这里为借口想要摆脱刘琦姐的控制,可刘琦姐却在这时候忽然说了软话,她说只要我姐答应生下这个孩子,那么她愿意在我姐生完孩子后给我姐她想要的一切,钱也好,地位也好,甚至是春太太的位置都可以。
我姐心动了,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哪会想到一切在她生完丹丹后发生了变故。
我姐出了月子后,一直不曾出现过的首长忽然从天而降,她从我姐身边抱走了丹丹,并且对我姐说了许多很难听的话,让我姐的世界几乎瞬间坍塌了下来。
首长的脾气你们了解,自然也能想象他会有多么的生气,丹丹出生后的前两年几乎都是在首长身边长大的。他虽然生气,可却没有想过要抛弃他的亲孙女儿。
我姐以为春家不会接受她,独自痛苦了很久后离开,可她哪里会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刘琦姐动了手脚,早在她还怀着孕在别墅里偷偷暗恋安志大哥的时候,刘琦姐就已经去春老爷子身边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春老爷子,这也是春老爷子为什么会忽然神秘出现的原因。
春家老爷子照顾着丹丹,刘琦姐每天都去哪里祈求他的原谅,终于,春家老爷子在看到刘琦姐是那么期盼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心软了,将丹丹还给了刘琦姐。
而安志大哥,我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有没有爱上我姐,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爱着刘琦姐的,不然也不会在我姐消失后从来没有找过她一次,只留在刘琦姐身边抚育丹丹。
我刚到春家的时候几乎没有见安志大哥真正笑过,即使是面对丹丹,他的笑容也总是带着酸涩,我不晓得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我想,他在看到丹丹的时候,多少都是会想到我姐的。你们觉得,这样的状态下,每天面对着丹丹和刘琦姐的安志大哥会快乐吗?
我不能说他离开春家不对,但我觉得,这也是能够让安志大哥重新面对人生的唯一的出路。”周阿姨将整个故事用旁观者的心态诉说着,可似乎正置身其中的春子丹听到耳中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