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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爱子绝唱

世界万物都有它自己的位置,生命的坐标点都有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理由,而且每个动物不管它是丑陋的、狰狞的、可爱的、美丽的,它们都有各自生命的轨迹和生存的权利。

一个冰天雪地的冬日,维尔斯带着小猎犬萨莎,背上猎枪决定外出去碰碰运气。他对这次打猎并没抱很大的希望,因为天寒地冻的,很少有动物出来活动捕食。他只是想带上萨莎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

萨莎见主人背起了火枪,知道它“放风”的机会来了,它欢快的叫着,在茫茫草原上走了很长一段路程,除了漫天冰雪和参天的松树之外,一只动物也没有,维尔斯不禁有些气馁。身边的萨莎也没有先前激动了,一边慢腾腾地跟着他,一边东闻闻西嗅嗅。

维尔斯带着萨莎一直往前走,希望能有所收获。突然萨莎狂叫起来,接着,它“腾”的一跃,冲了出去。一定是有情况了,维尔斯对萨莎嗅觉的灵敏度深信不疑,立即取下猎枪,子弹上膛,朝萨莎奔跑的方向瞄准。一只肥大的雪兔从林子里蹿出来,他瞄准雪兔,扣动扳机。子弹打进了雪兔身体里,他看到远处的雪兔踉跄一下,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洒在白白的雪地上。可雪兔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仍挣扎着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前跑,萨莎飞奔上前,轻而易举地追到身负重伤的雪兔,用嘴叼着它,就地摆弄起来。

突然,维尔斯发现一只灰狼,差点从林子里冲出来,它一定是紧随雪兔而来的,刚才受到枪声的惊吓,又缩了回去,躲在几棵大树后面。它两眼射出凶光,窥视着刚才发生在雪地上的一切。怪不得雪兔中了子弹仍往前逃命,原来它已腹背受敌,无路可逃了。

灰狼躲在树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被萨莎叼在嘴上的雪兔,眼里露出凶狠贪婪的绿光。这时,萨莎也敏锐地感受到敌情,它知道周围潜伏着危险,于是把奄奄一息的雪兔放在地上,竖起耳朵,转身朝向树林和狼的方向。维尔斯也在隐蔽的地方紧张地举起猎枪,准备应付即将发生的恶战。灰狼猛地站起身,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它的动作有些迟缓,难道是受过伤?灰狼走到空地上,维尔斯看见它的肚子瘪得好像能数清肋骨,乳头也干巴巴地向下吊着。他断定,这是只正在哺乳期的母狼,它的幼崽还不能自己捕获猎物,母狼只好独自出来觅食,母狼并没受伤,可能是饥饿导致它行动不太灵敏。冬天在户外活动的猎物少得可怜,刚才母狼正在追捕那只被维尔斯射中的雪兔,一声枪响逼得它退回树林中,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嘴的食物被小猎犬叼走。饥饿难耐的母狼忍无可忍,它走出树林,准备与小猎犬决一死战。

母狼与萨莎对峙了一会儿,便径直向躺在地上的雪兔扑来,萨莎迎着母狼,对准它的喉咙向前猛扑过去,母狼往旁边一闪,反身用前爪抓住萨莎的背部,萨莎受击,狂叫一声,跳到一边。母狼为了节省体力,不想与萨莎周旋,它转身向躺在地上的雪兔跑去。萨莎并没有放弃争斗,它趁母狼去叼野兔时,从后面向它发起进攻。母狼被激怒了,转身猛烈还击萨莎,把它逼到离雪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朝雪兔跑去。母狼显然只想要回猎物,可是萨莎不打算放过饿狼,它趁母狼分心之际,扑上前,咬住母狼的后腿。母狼发出呜呜的叫声,转身扑向它。虽然母狼瘦骨嶙峋,动作也因为过度饥饿而有些迟缓,但它的个头和力气依然强过萨莎,几个回合后,萨莎已明显处于劣势。

维尔斯紧张地看着这两只动物在远处争斗,举着猎枪瞄准母狼,但担心伤到萨莎,不敢贸然开枪。当萨莎再次被母狼逼到远处时,他瞅准机会,朝母狼开了一枪。维尔斯对自己的枪法颇为满意,子弹射进母狼干瘪的肚腹,它带着伤往林中跑去。

萨莎见母狼逃走后,回转身叼起雪兔向主人跑来。好不容易碰到一只狼,维尔斯怎么会轻易放弃?母狼中枪,一定跑不远,他相信不用费多少时间就能追上它。他把雪兔放进袋子里,带着萨莎往母狼逃跑的方向追击。他很快就看到母狼的身影,母狼正踉踉跄跄地往一个山洞里奔跑。他拉着猎犬,准备先看看母狼的动向再行动,这样才会万无一失。

母狼奔进一个洞穴,维尔斯和萨莎则躲在隐蔽处观察动静。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母狼和几只狼崽的哀号,他知道这一定是母狼和狼崽的巢穴。狼崽肯定还不具备攻击力,否则母狼定会带着它们出来“报仇”。想到此维尔斯的胆子大了起来,端起猎枪,朝狼洞方向走去。

维尔斯在能看清洞里情形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母狼意识到危险临近,转过身,朝他这边张望,然后,把幼崽赶进洞的深处,走到外面,用自己的身子艰难地护住洞穴口。维尔斯就在不远处举着猎枪,负伤的母狼瞪着他和萨莎,眼里流露出悲凉的神情,喉咙里发现呜呜的低吼,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如果母狼出来与他和萨莎决一死战,那它将必死无疑,洞里的一窝幼崽也会成为俘虏,逃不过一死。母狼没有弃洞而逃,也不敢出来决斗,只是用最后的生命护着洞穴和幼崽,希望能用身体抵挡住子弹,并以此作最后的努力,换回幼崽的生存。维尔斯被母狼悲壮的神情和誓死守卫幼崽的举动感动了。母狼尽力挺立起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挡住洞口。而这样的动作致使腹部的伤口加剧撕裂,鲜血泪汩地往外流淌。他没有朝卫士般的母狼开枪,反而收起猎枪,并拉住想上前进攻的萨莎。

母狼与他们对峙着,坚定地守护着幼崽,维尔斯对母狼生出几分同情,静静地观察着它。母狼看见他收起了猎枪,并没有真正向它发起进攻,它先是有些疑惑地盯着维尔斯和萨莎,后来似乎看出来维尔斯对它已经没有了敌意,它的眼神渐渐由怀疑变成了乞求。维尔斯拽着好斗的萨莎,不让它冲向洞穴,母狼看着他的举动,眼中竟流露出几许信任。由于伤口剧烈的疼痛以及对他和萨莎放松警惕,母狼的身体终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几只瘦弱的狼崽从洞里跑出来,在母狼身边蹭来蹭去。它们饿得直叫,吮吸着母狼干瘪的乳头。母狼用舌头轻轻地舔着狼崽的身体,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抚慰幼崽。狼崽不停地轻轻撕咬着母狼,母狼任由幼崽在自己受伤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它把幼崽们一一舔过一遍后,用尽力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吃力地把小狼崽一个个地叼到洞穴深处,自己又慢慢地走到洞口,它的伤口此时还在渗血。这时有两只幼崽跟着它一起出来,母狼对狼崽狂吼了几声,吓得幼崽缩了回去。母狼站在洞口,回头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幼崽,对着天空发出几声悲痛的嗥叫,接着毫不犹豫地一头向洞口突出的尖石上撞去。母狼的脑袋顿时被岩石撞破,脑浆和着鲜血喷了出来,它立即在洞口倒下,死去了。母狼瘦弱的身体己变得血肉模糊,狼崽们缩在洞里亲眼看到母亲惨烈地撞死在洞口,都哀号着跑了出来。它们轻轻地在母狼身边走来走去,不时地用爪抚摩着母狼,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沉痛悼念着母亲。

开始,维尔斯并不理解母狼为什么会在幼崽面前自绝。当他看到悲伤而又饥饿难耐的狼崽们开始撕扯母亲的身体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狼的习性是当同伴死去之后,它们便会一起分食同伴的尸体。母狼义无反顾地一头撞死在洞口,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食物留给幼崽。这是多么悲壮的一幕啊!维尔斯不忍看一群狼崽撕咬分食母亲的身体,便把袋里的雪兔拿出来,抛向狼洞,带着萨莎往家走去。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都知道,野狼是威胁人类生存的自然界最大的敌人。然而,母狼对幼崽那种母性的真情,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为了自己的孩子,宁愿自戕,用自己的身体做孩子的食物,让孩子得以生存下去,这种母爱仍值得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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