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辕宇和海底宫殿的人一一告辞,所有人见到他的模样,大为吃惊,原先呆在海底的那个丑陋而又迟钝的男子此刻竟然是这般俊俏的少年,双目之中内蕴精光,哪里还有原先的迟钝样子。虽然没有头发头顶放着光芒,但是却依然不损他身上那吸引人的气质。
锦儿看着他,突然一阵苦笑,问道:“你就这么急着出去么?”
陆辕宇对当初锦儿没有疑虑地将自己救回来,用自己的娇弱的身躯背着陆辕宇七尺男儿,他心中对这个善良的姑娘又怎么能不感激,自己丧失记忆的那段时光,每个人都用嫌弃的目光打量自己,唯独那位前辈还有锦儿愿意真诚对待自己,他心中已经无法用感激来对待锦儿,多日的相处对她没有一丝情愫产生是不可能,但是他心中更为挂念的是还在上面的范雪还有青易师傅,两个灵兽,还有正道的安危等等,不能有丝毫的迟缓。他看着锦儿,坚决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再也不去想身后的事情,迅速向海面避水飞去。
不过片刻,陆辕宇就到达了海面,他腾身飞到空中正在四处张望,突然目光一滞,随后就停留在一个地方。
繁星海域分为四个海域,分别为黄、东、中、南海,而上次大战是在东海附近,此次他出来,却是从黄海区域出来了。
而当他的目光向西望去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地方——通扬城。
他心中突然一片恍惚,已经将近五年没有回过家了,五年多没有见过父母,尽管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父亲将他赶出了家族,但是那里依然还是他的家,他所在的根,不管以后他怎么样,那里才会让他有归附感啊。
他停在半空中思考了片刻,突然催动脚下真气,向通扬城中飞了过去。
通扬城,这五年来最为出名的事情却如同一场闹剧一般,先是家族荣耀,长子陆辕宇人间之龙,一举将文武状元囊括到怀中,震惊朝野,通扬之人无人不以他为骄傲,成为了众人谈论的对象,都将他吹捧上了天。但是一个多月后就墙倒众人推,当京城传来陆辕宇做出了禽兽之事后,所有人都唾骂这个衣冠禽兽,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他,但是都由当初的称赞变成了不屑和耻笑。弄得陆府之人走在路上见到有人注意就觉得脸上无光。然后两年内,原先威震一时的陆府迅速落败,原本的四子,陆辕宇被赶出家庭,次子陆辕继则被清城门收入门中,而孪生兄弟陆辕峰在一夜突然暴病身亡,陆萧云也因终日抑郁而命终于六十三岁。最后陆府的奴仆们也各自投奔东西,更有不少贪心之人将府中值钱的东西偷走,最后只剩下陆家四子中资质最为平庸的陆辕峦和母亲越氏还在,但陆府百年来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空具其架,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买陆家的账,甚至很少有人会提及陆府。
而这些,陆辕宇此刻自然不知道,他快速地向家中靠近着,心情却因为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愈发澎湃起来。
不知道这五年来父母如何,今天见到自己又会如何。他心情立刻变得烦乱起来,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吧。
不出多久,在陆辕宇的全力催动下,他已经到达了通扬城。心中一恸,他从空中落到地上,开始徒步向家中走去,脚步越来越缓慢。
看着周围的大街小巷,他的神情越发茫然,心头涌上了物是人非的感觉。看着街角,孩童时经常看到一个老人在这里摆着摊位卖冰糖,他每次都会让父亲为自己买上许多,然后回家的一路上都不会停下咀嚼那冰糖。而此时,那里正堆着一堆黄沙,一个有人正在那里拿着铲子将黄沙往一个袋中运输,好不容易装满了两个袋子,这才扛起两袋黄沙向另一个方向步履蹒跚地移动,和陆辕宇擦肩而过,陆辕宇看着背影,觉得熟悉无比,但是一时片刻却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凝视那个背影片刻,他才继续向前,他看到原先的私塾早已经消失了踪迹,那是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带他过来和那位私塾先生见面,结果他当时仅仅说了几句话就将那个先生震惊在当场,连连称赞自己是个神童,那先生脸上惊奇的神色此时似乎又浮现到了陆辕宇的脑海中,历历在目,宛若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
徒步片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面前是一个府宅,上面还挂着一个牌匾,上面还是那两个字,“陆府”,他轻声地读了一遍,这块牌匾从他出生的那天就在这里了,那是觉得此刻牌匾上的两个银色大字在阳光下总是光鲜夺人,可是此刻上面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尘,色彩黯淡,他突然挥手一扫,一股清风扫动,那块牌匾上立时掉落了些许尘灰。他笑了一下,满意地看着那两个银色的大字,这才走上前去。
大门仅是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却见到原先整洁的府院此刻变得简朴无比,再也没有当初的花草,天井的那条石板小路上似乎还有一些青苔,他仅仅将门打开一个小缝,侧身从缝中走了进去,沿着那条小道走了进去,熟悉无比。可是当他刚刚走过小路,看到正前方的景象,一时间愣在那里,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大堂上的柜台上,原先摆着数位先祖的牌匾的柜台上面多出了两个新的,一个上面写着,“尊夫陆萧云”,另一个写着的“爱子陆辕峰”。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无比,努力地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后,刚想抬起脚尖,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平淡地说道:“峦儿啊,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今天那些布匹卖的怎么样啊?”
陆辕宇循声看去,只见右侧的房屋中,一个老妇人正坐在一个织布机前,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陆辕宇轻轻走了过去,并没有敲门,而是透过窗纸早已消失的窗子看向屋内。那个满头白发的妇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那妇人见半天没有人回答自己,正才抬头向窗外看去,就这一瞬间,她那双眼睛变得模糊起来。
陆辕宇见到了母亲,想说什么,但是却感到什么压迫在了自己的喉中,发不出声音来。他缓缓推开了房门,走到了那老妇人前,突然颤声喊了一声:“娘?”然后“噗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倒在那老妇人的面前。
那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身材短小,她走上前突然说道:“你?你是宇儿?”随后难以置信地用枯瘦的双手扶住了陆辕宇的双肩。
陆辕宇眼中含着泪,见到原先风采迷人的母亲此刻因为苍老而身子佝偻,哪里像一个五十多岁人。他连忙站起身,扶住了母亲,又叫了一声:“娘。”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从眼中流了下来。
老妇人也是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再次问道:“你真的是宇儿?真的是宇儿?”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
陆辕宇擦干了眼泪,然后说道:“娘,我是宇儿。您?还好么?”他知道这句话本来是多余的,父亲和三弟的匾牌都在外面摆着,家中落败成这样,母亲又怎么可能好,但此刻,他纵有千言万语,也只从心里面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老妇人连点了点头,说道:“好,娘很好,这些年来你都去哪里了啊!怎么成了和尚了?”言语中充满了溺爱和责备,然后继续说道:“宇儿你最近过得好么?娘?娘一直相信你啊,你是娘从小一把拉大,知道你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现在清白了么?”
陆辕宇见母亲一直抬着头看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将母亲扶着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一边的地上,紧挨着母亲,这才说道:“娘,孩儿这些年过得很好,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情暂时将头发剃去了,过些日子就会长出来了。至于那件事,宇儿早就清白了,是有人嫁祸到宇儿身上的。”五年前的那件事他早已经忘了,如今他修为天人,心怀六界,自然不会再去顾及自己当年的不白之冤,他此刻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让娘安心而已。
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娘,二弟呢?”
那娘听到陆辕宇问道二弟,脸上突然出现了喜悦的表情,开心道:“哦,你二弟啊,他现在出息了,有一天清城门的掌门到我们家里来,说你二弟天资惊人,是修仙的良才,被那位上仙收到门下,以后咱们陆家也算出了个活神仙了啊!”说完似乎又露出了思念的神情,说道:“他也是一走就四五年没有回来过啊,也不知道山上的生活他过的还习惯?”
陆辕宇听到母亲的话,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至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二弟确实和清城门有所牵连,如果以后清城门还依然那样,自己终有一天要面对清城门,难道要自己兄弟相残么?但是这些他又怎么会和母亲说,当下笑道:“是啊,娘,我以前就觉得二弟是个人才,果然被我说中了吧,呵呵。对了,四弟呢?”他心中对四弟最为喜爱,四弟陆辕峦心思醇厚,为人最为可爱,自己五年前回来他还只有十五六岁,此刻应该已经长成一个英俊不凡的少年了吧。
陆辕宇母亲听到了脸上又露出了喜色,说道:“你四弟也快回来了,你们兄弟两今天好好聚聚,我织了些布,他每天拿出去卖,都能卖到点银子呢。”她年轻时貌美惊人,乃是通扬城第一美女,但是后来随着年龄的老去,还是没有避免美丽的逝去,但是她还有骄傲的就是她生了四个好儿子,是以谈到他们的时候脸上总是一副喜悦的容颜。
陆辕宇听了点了点头,他心中对四弟极为喜爱,一时间极为期盼看到他的身影,就坐在母亲身边陪着她聊着天,等待天色渐渐下来,等待着四弟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