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在静默中一一完成。
两人牵手入房,锦被已铺开,如花仍笑盈盈地等在门口,见他们进来,道了声喜,便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今天小姐在喜堂遇险,她急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以为这次婚事就这么给吹了,谁知那个看似文弱的世子爷居然毫不惊慌,轻描淡写地说会把小姐带回来,叫她不要担心。当时她完全是不敢相信,伸着脖子等到半夜,果然见到他们双双进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两手相携而来,她还有什么话说呢?原来小姐与林世子早就两情相悦,心底里,不由暗暗替她高兴,可怜的小姐,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了。
新房里,一切静好。
与一个名义上已成为她夫君的男人独自相处,苏红茶心里无来由的觉得苍凉,准备拆下头上繁复的头饰,手总是颤个不停,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一根镶了珠子的玉钗与盘紧的发丝缠得紧紧地,她拉了几下,却越缠越紧,痛得她直想流泪。
“我来。”洗过脸后的林漠遥发现她的窘态,走过来帮她。
他带着清淡药香的气息笼罩在头顶,苏红茶垂下眼,低低道:“这些事平日是如花打理,所以我都有些生疏,以后就让如花帮我散了发再走……”
林漠遥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在灯火下闪着纯白而柔和的光,“我们是夫妻,我是你夫君,这些都算是闺房乐事,怎能假手他人?”
闺房乐事?苏红茶指尖轻颤,今晚真的要成为这个见过几面的男人的女人了吗?
她慢慢摆好面前的头饰,半晌没出声。
林漠遥从铜镜里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将紧缠的珠钗解下后,再把她盘起的发髻一一解开打散,感受她顺滑的发丝在指尖流泻的滑爽,似笑非笑道:“好了,头发已全部放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该就寝了,娘子。”
说完,便松了袍带朝床榻走去。
苏红茶怔住,林漠遥坐在床沿眨眨眼,朝她招手,“还在想什么,过来。”
苏红茶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挺着背脊走到床榻前,僵硬地解着衣扣,从头至尾,林漠遥都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
苏红茶缓缓将外衣脱下,然后坐上床,盖被,动作一丝不苟。
林漠遥低笑一声,故意往她旁边一坐,道:“娘子准备好没?我来了……”
苏红茶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闭上眼,一时间,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
林漠遥的脸压低在她的鼻子上方,就不动了,直勾勾地看了她良久,忽然一点她的鼻子,嗤地一声笑出来,“别担心了,好好睡吧,今天受了累,为夫怎么忍心还折腾你?我知道你现在心有芥蒂,还没做好准备,我不会勉强你。还有……”
他忽然眼梢往上一撩,抬起下巴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闲闲道:“我林漠遥熟读圣贤书,素来傲气得很,如果不是女人投怀送抱,我绝不屑于干自己送上门去的事。”
苏红茶先是愣了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假书呆,很有人情味。
看着她柔和下来的小脸,林漠遥将她额上散开的乱发挽到耳后,笑眯眯道:“小丫头片子总算笑了,一天到晚绷着张脸,比八十岁老太婆还苦闷。好了,别说话了,睡不了两个时辰就要起来,赶紧养好精神,明天包准是你嫁进林家后惊险刺激的一天,没精神可玩不起。”
还没等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便起了身。
苏红茶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你到哪里去?”
林漠遥坐到桌案前,慢悠悠道:“放心,我不会走,读书人就算是洞房花烛夜,也不能忘了读读圣贤书,与老圣人们交流一下洞房心得,是吧。”
他将灯挑得更亮些,从桌下拿出的哪里是什么书,分明是一叠厚厚的帐本。他低着头,不一会就认真的开始翻阅起来。
苏红茶枕着手臂盯着他的侧脸,不由有些发怔,所有人都叫他书呆子,她却看清他在人们面前装呆的一面。这个人事实上不仅不呆,还聪明得很,温七那么有把握的事都被他破坏,他的手段到底是多高?
温七……
他现在还好么?伤的地方要不要紧?
她晃了晃头,她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从今以后,他已经与她无关,她只能看着眼前的男人,还他一份恩情。
暗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这一天果然太累,睡梦中,一双凄然含泪的眼,一个温文而含笑的侧脸,总在眼前交替更换,转来转去,她的头都似乎晕了……
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梦,等苏红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才发现她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本应低垂的床幔已经挂在钩子上,而床前,直端端立了两个端着托盘的清秀的丫头和一个眉眼和善的婆子。她们一动不动地,只是盯着睡在床上的女子。
苏红茶睁眼看到这些人,不由吓了一跳,慌忙拥被坐起来,“你们是谁?”
那个婆子见她终于醒来,眉眼都笑开了,“我们是王妃派来的,我是刘婆子,本来是王妃安排专门来收喜帕的燕喜婆婆,可是世子说他自己珍藏起来了,便没了我的事。这边的两个,是王妃给世子妃派的两个得力的丫头,一个叫凝香,一个叫凝秋,她们以后专管世子妃的饮食起居。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世子妃是不是可以起床去见公婆大人和各位长辈了?”
她一连串话,苏红茶眨着眼睛慢慢消化,燕喜婆婆?世子自己珍藏起来了?他珍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