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路就是个神经病!”在我们青山小学,还没有对哪个人的评价如此到位,如此一致。
杨洪路的确是个神经病。他自己天天骑个破自行车上班,也不让我们报销一分钱的汽油钱;他自己放着公家饭不吃,也不让我们沾半点油腥;他从来都是挤公共汽车到市里开会,害的我这个副校长都跟着丢份儿。
杨洪路忽然在一个大晴天召开全体会说:“万一洪水来了怎么办?一旦爆发,我们这个学校地处要害,学不会游泳,将有生命危险!”于是,他先带领我们教师队伍学狗刨,再让我们带学生们去狗刨。几年下来,我们全体师生的狗刨速度比狗还要快。
杨洪路又忽然在纹丝不动的国旗下念经:“万一地震来了怎么办?一旦来临,我们这个学校地处险境,学不会逃跑,将无一生还!”于是,他让我们各班加紧练习怎样快而有序地集合到操场,然后时不时地就突击检查一下我们的演习情况。几年下来,我们全体师生就是闭着眼,都能火速摸到操场。
但洪水没来,地震没来,我们的牢骚却早早地来了。门卫李老汉就是个马屁精,他总爱护着杨洪路,不让我们说三道四。但我们偏要当着他的面大声说,生怕他不肯去传舌。
日子不紧不慢地滑到了最可怕的那一天,大地震忽然从天而降。不用杨洪路命令,我们就都自发地奔到了操场上。天旋地转中,我们听到四周都是房倒屋塌的声音,一声声巨响,震碎了我们的心。就在天刚放亮时,我们发现了一个奇迹,我们的教学楼并没有倒,废墟中它依然挺得那么直。
混乱中我想,杨洪路这个神经病也不知怎么样了?本来他要叫我一起去文教局开会的,但我实在不想和这样的人为伍。不过,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心脏又不好……
门卫李老汉拦住我的思路哭道:“杨校长呢?杨校长怎么还不回来呀?”继而又恨恨地说:“知道学校为啥没倒了吧?知道杨校长为啥细成那样了吧?每到假期,我就见他组织人来加固教学楼!那不是钱哪?可你们呢?还骂他是神经病……”
黑暗中,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泪就下来了,周围响起一大片哭泣声。
几个小时后,杨校长跛着一条腿出现在操场上。我们一阵惊喜,一阵欢呼,每个人都是泪流满面,李老汉哭得最凶。杨校长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急着清点人数。我说:“杨校长,你不用数了,我们的人都在这儿呢。”杨校长热泪横流,“好,这就好。”我走上去紧紧抱住他说:“杨校长,你可算回来了,只要你没事儿就好!”全体师生也大声哭喊道:“杨校长,是您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好后怕呀!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后来,好多媒体都在报导杨校长的事儿,于是,全国各地就像当年学雷锋那样学起了杨校长。
再后来,这件事儿还惊动了党中央。原因是人大代表们本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震不能震孩子”的原则提出了议案,据说,全国关于加固学校的新举措新规定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发表于《乡韵》2009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