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路正在看一本怎样教育孩子的书。他意识到，宝贝儿子的教育问题，应该列为家庭首要问题了。
现在多少孩子都废了！有趴在网吧通宵达旦不回家的；有爬上楼顶极端愚蠢地自杀的；有话不投机离家出走不认妈的；有不走正道而厌学变成睁眼瞎的。
做为小学老师的林一路，教育孩子本是小菜一碟，可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对于自己的孩子嘛，他决定，还是按专家支的招行事。
专家说得多好呀——在赞美声中长大的孩子充满自信，所以你每天要对孩子竖六次大拇指。他最喜欢专家的这句话了，他很自卑，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也像自己一样自卑。
他正全神贯注地冲专家这句话竖大拇指呢，儿子林小飞就回来了，随后，父亲林如海也推着电动车进了门——小飞每天都是由他爷爷接送的。
林如海年轻时脾气就不好，现在又赶上更年期，更是喜怒无常。他高兴的时候，就对林一路说：“儿子，想吃什么呀？爸给你做。”可此时，林如海的情绪正处在焦虑状态，他对坐在院子里看书的林一路怒道：“你妈做饭，我接孩子，你媳妇进京培训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你倒好，就知道捧着本闲书等现成的，我们老了老了，倒有罪了是吧？”
小飞见大事不妙，就大喊一声“做作业去喽”，飞身离去。
林一路其实也是个急脾气，但碰到强硬的父亲，就没脾气了。
他的沉默更加惹恼了正在气头上的林如海。只见林如海怒发冲冠：“你小子不服是吧？不服是吧？不服你就自己起火，自己接送孩子！我们可没那么贱，侍候着你们，还得看你们脸子行事！想得美！”
林一路还真不敢赌那个气，他压根儿就不会做饭，哪还有还嘴的份儿？平时，林一路一回家也是干这干那的，只是今天他太累了，一下子批了七十多本作文，又给教育期刊出了两套题才回家的。
林如海发泄完后，就回屋守着孙子写作业去了，剩下林一路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
林一路的母亲走过来说：“你也真是的，不会瞅点活呀？就知道看书，难怪你爸生那么大气呢。”
林一路一直惧怕父亲，却不怎么怕母亲，于是争辩道：“平时我可是什么活都干的，也没见你们竖过大拇指呀？今天我真的累了。”
母亲说：“累？谁不累呀？我们比你还老呢，我们不更累呀。”
林一路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从小就是这样，母亲一骂，父亲准打；父亲一骂，母亲也一定要跟着骂。他们战线倒是统一了，可我呢？
林一路越想越郁闷，就一掀门帘进了屋。屋里，林如海正和小飞一块儿摆弄一张卷子。林一路走近细看，鼻子快气歪了，他咆哮道：“小飞，这就是你的分数吗？39分，你他妈的把老子气死算啦！”
林如海不高兴道：“你小时候比这考得还少呢。”
林一路觉得，孩子真是没法管了，有两个老人护着，非把孩子毁了不可。
林一路一把拽过儿子喊道：“给你课也补了，课外书也买了，甚至给你数学老师的礼都送了，你还这么不争气，考这么点分儿！你什么活也不干！平时也不听话！太过份了吧？啊？”
林小飞的头垂得很低，泪也流了一脸。
林一路见林小飞保持沉默，就更生气了，沉默是最大的反抗！敢反抗老子？你他妈胆儿不小！林一路上去就是一巴掌。
林如海真是心疼了，他冲过来也朝林一路挥起了巴掌。
正当林如海和林一路都愤怒不止的时候，林小飞愤然道：“爷爷就会打爸爸，爸爸就会打我，等我有了儿子，我绝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林一路一惊，手中的书就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地上。林一路的脑海立刻翻滚出专家的“大拇指教育”方针，便慌忙竖起大拇指，结结巴巴地说：“儿子，你真棒！你，你，你真是一个好爸爸！”
发表于《天池小小说》2010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