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成如同他名字的发音一样实诚，见了谁都笑脸相迎。但是，这两天，他老人家似乎有点笑不上来了。
石成的脸被两个电话逐步拉长。一个是单位上早就停薪留职的老黑打来的，一个是同在县城住的一个村老乡大杰打来的。
这两个电话的内容可以归为姊妹篇，前一个是说他儿子要结婚了，后一个是说他女儿要结婚了。
石成的儿子女儿都结婚了，做为过来人，他不明白的是，怎么就兴起打电话通知了呢？原来都是靠打听，生怕谁家有红白事落下，那时候，即使发现有人无意或故意缺席，也只是心里一阵别扭，决不会托人转告，更甭提亲自电话通知了。大不了，下次他家有事儿，自己也装聋作哑。现在亲自打来电话，分明是对他石成的不信任，觉得他会当皮子手（原指借钱不还的意思）。
石成了解现在的行情，至少也得随一百块钱，不然面子上过不去。这两个电话，就是二百块钱的流失。
石成想找人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出五十块钱，省下一半给孙子当学费也好啊。
可转念一想，谁和谁的交情自己也不清楚，上次就因为同事的娘死了，他找另外一同事商量，结果另外这同事说随块布就不少。当时他还想随点钱的，就和另外这同事争执了一下，另外这同事非常坚持，他也只好听风是雨。谁知吊唁时，默哀结束要离开的一刻，猛一回头，他却看到了最难堪的一幕——另外这同事正偷偷往死娘的同事手里塞钱。
唉！世风日下啊！
最令石成痛苦的还不是这些，因为通货膨胀，原来随给他五十的，他就还回去一百，原来随一百的，他就要还回去一百五或者两百。但他挣的钱却没有因他的实诚翻一翻。
此刻，石成的手上有两个本子，随着这两个本子一页页的翻滚，石成的脸，远比接那两个电话时，拉得还要更长一些。
这两个本子，一本是儿子结婚时的收礼簿，一本是女儿结婚时的收礼簿。
两个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老黑和大杰的名字，这俩孙子连个配角都没演过，就敢向老子要报酬，真敢张嘴呀，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其实，接那两个电话时，也只是预感这俩人平时为人特别“节俭”，很可能只是给自己随个皮毛。结果一查，别说皮毛，连根毫毛都没有。
但是，石成气得直哆嗦也劝不住自己掏钱的动作，就当喂狗了吧，就当丢了吧，就当被人偷了，就当吃自助餐了。
石成的老婆骂他窝囊，说人家为什么敢给你打电话，就是摸清你几斤几两了。你傻，不拿你的钱白不拿。
石成到网上同网友诉苦。网友也正苦不堪言。石成就骂，红事白事一个电话的事儿，平时谁连谁都见不着，关键时候，总能设法找到你，为了钱，脸都不要了。网友说，老哥呀，这就是典型的唇红齿白，你看那嘴唇红吧？你看那牙齿白吧？多像红白事。可要是人的心黑了，那张脸又算老几啊？
发表于《东昌月刊》2012年第二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