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那你们掌柜的这次可有些失算了。”上菜的间隙包厢打开了,外面路过的人说话声刚好传了进来,一下子吸引了杨花儿的注意,另一个人接道:“可不是嘛,谁想到神茗居还藏着这一手,一下子连皮记都给压过去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谈论的就是今天这些掌柜们费尽心思准备的招待荣亲王的宴席,似乎神茗居要拔得头筹了,一定是她那个故事的功劳,杨花儿不自觉笑得眉眼弯弯,自己的发财大路似乎要正式开始了。
张二代一转眼,看杨花儿笑得甚是开心,好像看见了一大块肉骨头的小奶狗一样,舔唇磨牙,准备大吃一顿,不知道她是又想到了什么好招来。
用完饭,杨花儿领着她的小伙伴们就要告辞,眼看着她们三个小小的身影走出去,张二代同学坐在座位上,面色平静,只是眼眸里透出一分可惜来,终究也只是萍水相逢。
阴魂不散的侍从从隔壁包厢里走出来,垂首站在张二代同学的面前,恭谨道:“小侯爷,咱该回去了。”
“今天这一天当真是因祸得福,没吃到鹅卵石鲜鱼汤,倒是吃了一顿大餐。”回去路上杨花儿感慨道,佳肴的鲜美滋味还在唇舌里勾缠,这可比家里的清汤寡水好吃多了。
“只是吃了这一顿要花好多钱的,那个小哥哥出得起钱吗?他家大人要是知道他花那么多钱,会不会打他啊?”杨雨儿想到自己曾经摔碎了一个碟子,王氏就暴跳如雷,今日这顿饭能抵七八十个碟子了,那位小哥哥不是要被打死了。
杨花儿被她这圣母妹妹单纯的代入给引笑了,她揉着杨花儿的头发,“傻妹妹,你别把人家都想成咱们这样了,也许这样的花销在他那里根本不算什么呢。”
“花儿,他是什么人?”张小胖问,那个有钱的公子哥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的身份,但是看杨花儿那么淡定自若,好像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张小胖忍不住开口了。
没想到杨花儿很干脆地说:“这我怎么知道?”
张小胖张大嘴巴,十分吃惊,“我以为你知道的。”
杨花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知道,能蹭一顿饭不是挺好的嘛,纠结这个做什么,你们这群小孩心思也太不单纯了。”
张小胖和杨雨儿都脸红了,张小胖脸红是他以为杨花儿觉得他是贪图了张家小公子的钱财,杨雨儿脸红是因为她以为杨花儿觉得她喜欢上张家小公子了。但其实上杨花儿只是觉得他们有些想太多,所以说,小孩子早熟是要不得的。
回家先对上了王氏的责骂,“你们两个死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了到饭点回来的吗,快去刷碗。”
这就是后娘,才不问你有没有吃上饭,只惦记着你能不能干活,不过看着王氏还要哄才半岁什么都不会的小弟弟,杨花儿还是拉着妹妹去洗碗了。
“这件事咱们就不再说了,免得以后多生事端。”杨花儿叮嘱杨雨儿,杨雨儿乖巧点头。
夜里大家都正睡得香,冷不丁听见有人的哭叫,杨花儿睡眠浅,一下子坐了起来,仔细一听,声音好像是花家嫂子的,她急忙跑出屋子,杨敦和王氏也听见动静了,杨敦晚上喝了几杯酒,懒得起来,王氏是好奇,又爱凑热闹,看见杨花儿也起了,十分意外,不过出门还是要有个防身的,所以王氏也拉着杨花儿出去了。
花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住得还是破旧的茅草屋,此时小院子里都是人,还有争论声和女人的哭泣声。
王氏过去,还是有人给她让道呢,毕竟是个秀才娘子,这时候大家对读书人都是十分尊重,所以王氏理所当然走进了争论圈子的中心,杨花儿跟在她身边,看见圈子中心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女人之一是花家嫂子,她的头发散落着,脸上带着泪痕,衣衫也有些不整,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另一个女人虎背熊腰,脸上还有横肉的痕迹,她叉着膀子,神气十足地对花家嫂子说:“我说花家媳妇啊,这都只是个误会,我家男人只是喝多了,没事,走串门了而已,他你还不知道,左邻右舍都知道,是老实人,也就是被朋友灌了两口猫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说着她剽悍地拎着她男人的耳朵,那个男人当真是喝得醉醺醺的,这个女人吼着:“喝两口就不认识你祖奶奶了是吧,什么墙都爬,什么屋子都进,你以为你真是大爷了,黄金白银都往家里扔的,要不要你那熊脸啊,不着四六的玩意,还不滚回去。”
花家嫂子怯弱应不上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人群里就有人不怕热闹地开口:“说来,还是花家媳妇长得好啊,别说人家醉了,那也是有眼光。”
这就好像是在一个蚂蚁窝里滴了一滴蜜糖,一瞬间无数的流言开始如火如荼展开,虽然是人们的窃窃私语,但是周围气氛明显不对了,女人们看看花家嫂子那我见尤怜的样子,顿时产生了危机感和敌意,纷纷拉着自家男人离开,连一句安慰都懒得说。
花家嫂子站在这夜里,只觉得寒意从脚底一直达到心头,连心尖都冻得无法再跳动。明明是这个醉酒的男人突然闯进她家,要欺负她,她拼死挣扎喊来了人,结果人家一句喝多了就轻飘飘掀过去了,现在周围人都认为是自己不检点,欺负她没男人,连她的清白都一起污蔑,打击一个人最彻底的就是从精神上毁灭他,花家嫂子年轻守寡,最看重的就是清白,如今清白的名声加上了颜色,这比死更令她痛苦。
也许,当人们看见她的尸体的时候,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吧。花家嫂子突然冒出来这个奇异的想法,她的眼神一瞬间也通明了,也许到了地下,见到她男人,还能在阴间一起过日子。
“呜呜娘,娘。”自家小宝贝哭的声音打破了花家嫂子的想法,她看着抱着自己的小腿勉强能站起来的花小武,一时间悲从中来,她弯腰抱住花小武,小武才三岁,她要是走了,谁能照顾小武,娘的年纪也大了,早些年落下的病根也严重,平日里走路都要拄着拐杖,家里只有她一个做绣活贴补家用,没有她,这个家真的要散了。
王氏跟着那些爱八卦的妇人们闲谈了一些,就拉着杨花儿回去,她跟花家媳妇也没什么交集,此时不发表声明还是比较明智的感觉,再说了,周围的街坊家的男人都是兜里面没什么钱只敢壮这些贼胆子,杨敦可不一样,他要是真有心做这事,王氏是绝对拦不住的,所以她也不关心。
回来杨天赐从睡梦中醒来哭闹了两声,王氏连忙抱着杨天赐哄哄,杨敦期间睡梦中牢骚了两句,屋子里也渐渐平静。
杨雨儿也醒了,她见王氏拉着杨花儿出去看热闹了,自己就坐在床上,睁着眼静静等杨花儿回来。
杨花儿把这事跟杨雨儿说了说,杨雨儿顿时泪眼汪汪,“花家嫂子好可怜,那些人太坏了,就会欺负花家嫂子。”
“乖,睡吧,总会过去的。”杨花儿给她唱了些儿歌,哄着她乖乖入睡,这世上可怜人那么多,旁观者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果花家嫂子能够坚定自己的内心,那倒也没有什么,她可以尽力帮助花家嫂子,因为杨花儿已经决定卖自己的故事赚钱,但是这个年代,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受年纪的限制,她是不能有私财的,而且钱生钱才是王道,所以她需要个代理人,之前有心让花家嫂子做,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小,人又太厚道,愣是不接受,也不知这事她能不能从中觉醒过来。
女儿当自强啊,杨花儿也是从这热闹当中明白看出来这个社会对一个弱女子的欺凌,男人欺负女人,女人欺负女人,如果自己不强大起来,是很难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生存,可她要的不只是生存,而是很好很好地活着,活得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伤害她。
长征路漫漫啊。
王清荷听她讲她们三个兴致冲冲去河边做鹅卵石鲜鱼汤,自己也十分羡慕,不过在听到他们几个都被腥鱼汤给恶心着了,还是杨花儿使坏骗他们都喝了鱼汤,自己毫无形象地笑倒在地毯上,“花儿你太坏了,太坏了你。”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杨花儿理直气壮,转而她就关心问道:“你爹不是也去参加宴席了吗?那次宴席神茗居做得怎么样啊?”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不应该是传得满镇子都知道的事吗?”王清荷十分惊讶,神茗居这次宴席出奇制胜,让荣亲王十分欣赏,还亲自留了墨宝,可是抢了所有人的风头,连精心准备故事的皮记都被比下去了,跟神茗居的策划一比,皮记的准备简直都没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