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儿跟杨雨儿一起拎水桶打水,张小胖一路跑过来,胖嘟嘟的小脸在阳光下是白里透红,不过杨花儿可没心情欣赏,她连忙拉住跑到跟前的张小胖,左右看了看,这巷子里上午也没什么人。
杨花儿这次没有再回避杨雨儿,杨雨儿昨晚上就差点坏事,现在她们的处境很不妙,杨雨儿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过傻呼呼觉得有两个馒头吃就算是满足的日子,她要是被卖了,杨雨儿以后怕也没有好日子,所以她必须让杨雨儿也早些明白这现实的残酷。
“小胖你说吧。”杨花儿前天夜里偷听王氏说话,心中也有了个大概。
张小胖也没有犹豫,他着急地说:“昨天孙小宝来跟我说了,我本来是打算找你们呢,看你们娘也在院子里,我就没进去,今天早上过来的,你娘是跟孙婆子商量要把你订给李员外家当媳妇。”
“当媳妇?”杨雨儿脑子里还没有这个概念,好奇地看着杨花儿。
“这个我知道了,孙小宝具体跟你说啥了?”杨花儿关心的是她们要什么时候把她送到李家,怎么送,是直接坐马车送过去,还是灌了迷药或者毒药,直接弄死送过去。
“孙小宝也说不清楚,好像订了日子是初八,说是好日子,能娶媳妇,你在家也吃不好,要不你就嫁了吧,还能过上好日子。”张小胖对杨花儿的处境也了解,见李员外出门都要坐轿子,家里一定有很多的白面馍馍和红烧肉,可以让杨花儿好好吃一顿,八岁大的小屁孩,显然对嫁人这事没有什么概念。
杨花儿是苦笑不得,她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狠掐了张小胖手臂一把,张小胖疼得是龇牙咧嘴,五官都变了相了,杨花儿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像你一样,就长个吃心眼。”
“那你要不要嫁人?”张小胖狠命揉着被杨花儿掐了一把的手臂,还苦巴着脸问道。
“这你先别管,你先回去吧,别跟人说这事,也别让孙小宝说。”杨花儿交待道。
张小胖点了点头。
打完水,杨花儿斟酌了一下词汇,拉着杨雨儿小声问道:“雨儿,你坦白说,娘对咱咋样?”
杨雨儿想了想,犹豫着说:“吃不饱。”
“咱爹是秀才,家里也不穷,咋就吃不饱呢,还不是因为她嫌弃咱俩是女孩,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就是想从咱两个嘴里扣出来口粮全部贴补那小孩。”杨花儿一针见血。
杨雨儿听了,也只是抿唇,轻声道:“爹说弟弟是要传承家里香火的,就该吃好一些。”
“那我们就不是人了吗?你看别人家的女儿有咱过得难吗?”杨花儿意难平,“不说别人,你看那秀秀,人家穿得齐整,吃得好,还能吃糖人,咱呢,啥都没有,整天干活,还挨骂。”
杨雨儿低下了头,“咱娘要是在,肯定不会这样。”说着,杨雨儿一抹眼睛,哭了起来,一边抽泣着一边拉杨花儿的衣角,“姐,我想咱娘了,可想了,我要娘,我要娘。”
看到杨雨儿哭,杨花儿心中不自觉就柔软起来,她张手抱住瘦弱的杨雨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也柔声安慰道:“好啦,咱娘现在是天上的星星,到了晚上你看看,那最亮的那颗就是咱娘,再说了,姐会一直保护你的。”
杨花儿心中也有些发酸,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在现代的日子,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生活,不知道愁是什么滋味,咱妈的糖醋排骨做得最好,糖色炒得最好看,每次放假回去,咱妈都会做一大盘,咱爸的腰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自己已经不在了,只有她一个子女,他们的晚年过得一定很孤独,辛辛苦苦把闺女养得这么大了,一朝车祸给带走了,她在这个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地方,也尽不了孝道。
杨花儿大力地揉了揉眼角,吸了吸鼻子,现在可不是她抒情的时候,王氏有意愿把她卖了殉葬,她的性命是危在旦夕,她也不能逃,如果逃了的话,很有可能是杨雨儿被抓包,也不能带着杨雨儿跑,在现代社会还能求助爱心人士,在这封建时代,绝壁难活。
再死一次的感觉,杨花儿可不想尝试,她心中想着,能有这个契机重活,本身就是老天的眷顾,没有让她一缕香魂就此消失。
“好了,别哭了,让娘看见,又要犯嘀咕了。”杨花儿拍拍杨雨儿,杨雨儿可是真发泄了,杨花儿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一提到后娘,杨雨儿的哭立刻就止住了,可见王氏在她心中的负面影响多大。
姐妹打完水回来,王氏正在给小弟弟喂奶,她就大大咧咧坐在院子里,看着她们两个回来,招呼了一声,“打水也这么慢,麻利点,院子扫扫,都是土。”
黄泥地不都是土,还能都是沙啊。杨花儿心里默默吐槽,还是听话地拿着扫帚扫,也就是扫一些黄土,扫完都倒后面的地里了。
老实说这后面的小菜园一茬一茬白菜,窝窝菜,大葱看着还挺诱人的,这里还没有污染问题,都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杨花儿打算以后好好开胃。
“娘,晌午吃啥?”杨花儿问王氏。
王氏眼皮子一翻,嘴唇子一动,却没再骂她们,而是用平常说话的口气交代:“你去掰颗白菜,雨儿跟我进去拿钱买一板豆腐,咱中午吃白菜炖豆腐。”
杨雨儿乖乖跟着王氏进去。
杨花儿去后院里选了一颗白白胖胖的白菜,把外面菜花一样的叶子掰掉,然后拿到前院用清水洗了洗,白菜叶子掰开在水里泡着,她用打火石打着火之后,就坐在灶前开始烧锅。
“花儿,你去看看雨儿墨迹什么呢,这半天还没打着豆腐,爬着去都能一个来回了。”左等右等,杨雨儿都没回来,王氏顿时不满了,招呼杨花儿出去。
杨花儿就出去找杨雨儿。
卖豆腐的在街角,才拐了个弯,杨花儿就找到了杨雨儿,杨雨儿正傻傻地站在那里,面前是已经摔碎的碟子还有沾了泥土的豆腐,家里打豆腐都是拿个碟子去的,又干净又方便,这碟子都是瓷烧的,家家也就三四个,不便宜。
起码,在小孩子看来不便宜,可以换好几个糖人,好几个小面人。
杨雨儿看见杨花儿的时候,自己面色已经被吓白了,嘴唇一咧,眼泪就掉了出来,“姐,碟子碎了咋办啊,娘要打死我了。”
“你有没有摔着,哪里磕伤了?”比起碟子和碎豆腐,杨花儿更关心地是杨雨儿自己,小孩子身子骨还没长全,摔着了可怎么办。
杨雨儿摇摇头,杨花儿也才发现,杨雨儿身上并没有摔倒的痕迹,“是手滑吗?”
杨雨儿委屈地说:“是秀秀从我身边走撞了我一下,我没端稳,一下子滑下去了。”
秀秀,就是那个总是把眼珠子放到头顶上的小丫头片子,势利眼瞧不起人是三观不正可以理解,但是这蓄意为难人还恶意破坏他人财产安全这可是要引起民事纠纷的。
“别怕,回去你就说是我打碎的,听到没有。”杨花儿拍拍杨雨儿,牵着她的手交待道,“咱娘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拐弯的时候被我一下子给撞翻了,问你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你就说今天卖豆腐的人突然有事临时处理,所以就等了一小会。”
“可是不是姐打碎的,是秀秀。”杨雨儿争辩道。
杨花儿摸摸她的头,“你听姐的,就得这么说。”
“娘会打姐的。”杨雨儿着急道。
杨花儿讥讽一笑,王氏会打她吗?怎么舍得打她,谁舍得打一大堆走来走去的银子呢,还指望她吃得白白胖胖好卖给李员外呢,这段日子,王氏肯定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
回到家里,王氏烧火烧得心烦,看见她们姐妹俩回来,双手空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那么久才回来,豆腐呢?”
杨雨儿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出声。
杨花儿低下头软软开口,“娘,我去找妹妹的时候把妹妹撞倒了,豆腐碎了,碟子也碎了。”
王氏听了,一个倒抽气,扶着门框就骂道:“白养活你们了,没良心的东西,打个豆腐还能碎一个碟子,你当你爹家财主啊,吃饭不要钱啊,笨得跟猪一样,怎么不明天逮了一刀剁了你们俩个,你当这是土块子啊,那是碟子哟,一个都要二十文钱呢,败家玩意,你说你能干啥啊。”
骂人有时候也会越骂越气的,王氏抱着孩子出来,一脸凶相,杨雨儿是吓哭了直接。
杨花儿也跟着大哭,她是直接号起来了,“是我撞了我妹,我该死,我啥也干不了,衣服洗不了,炒菜做饭还需要踩板凳,在家只衬得给弟弟洗尿布,半夜烧水也烧不好,我还打碎了豆腐和碟子,二十文钱的碟子,三文钱的豆腐,我该死,把我贱卖了也买不回来碟子啊,我活着只给爹娘添负担,爹一天四十文钱要养弟弟,娘找牙子把我卖了吧。”
王氏黑了脸,她还没下手打杨花儿,杨花儿自己先哭号起来了,那话里面的内容表面上是说自己没用,却把王氏怎么使唤小孩子给说得仔细明白,这家门敞着,四周邻居都在,杨花儿这人小嗓门不小,虽然王氏刻薄这姐妹两个不是什么秘密,可是马上就要卖杨花儿了,让她这么红果果喊出来,王氏自己有些做贼心虚了,这卖命可是件缺德的事。
王氏连忙喝道:“嘴里瞎喊什么玩意,别哭了。”
杨花儿却拉着杨雨儿哭道:“姐要被卖了买碟子和豆腐,姐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以后每年上坟你帮姐给咱娘磕几个头尽孝,姐去卖了换碟子,你别再打碟子了,不然你也得卖了才能赔得起。”
一听杨花儿要被卖了,杨雨儿也大哭了起来,嘴里一直喊道:“姐,要卖咱两一起卖,要么就先卖我,先卖我。”
王氏当真是没辙了,眼看着这两个小孩哭得厉害,她再说重话怕要惹人嘴根子了,只好面上硬扯出笑来,“你们两个瞎说啥,别哭了,不就是个碟子嘛,哪有那么严重,娘刚才也就是一时心急说了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