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管老太太和管仲已经离开了,管小鱼自是懒得去管,如此反倒清静。
“柳哥哥,我们回家吧。”将所有东西搬上驴车,管小鱼终于有些疲惫地对柳扶苏道。
“好,我们回家。”柳扶苏轻轻拥着管小鱼的肩膀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而后看了管家最后一眼,驱动驴车,踏着月光,扬尘而去。
小鱼,我们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他在心中暗暗补充道。
——
自从打管庄回来后,这几天柳扶苏一直很粘管小鱼,一下看不到就会四处找她。
“柳哥哥,你就不能出去做点自己的事情?”管小鱼紧握着手中的毛笔,望着脸前仍旧空白的纸张一阵苦大仇深。他这么一直望着她,让她怎么安心思考嘛!
“我的事?”柳扶苏挑眉,平和的鬃角当即升起了几分无赖气。“我的事就是跟着你,默默地看着你,然后唯命是从的任凭你调遣。”他说着非但没有离开分毫,反倒更靠近了一些。
“真的什么都听我?”管小鱼放下笔,抬头认真看着他。
“嗯嗯!”柳扶苏忙不迭点头,以示肯定。
“那你先出去,给我一个安静的私人空间。”管小鱼当即命令道。
闻言,柳扶苏立马转为耷拉着脑袋,眉头皱的深深的,有些委屈又有严肃的道:“只这一样除外。”
“你……”管小鱼笑骂道:“无赖!”
心理却是感到奇怪,怎么柳哥哥的身子好了,却反倒越发黏人了?她很是不解。
“那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菜,你去帮我做点来。”管小鱼思索了下,有些狡黠的道。
“可是……”他不想走啊,真的不想离开她。毕竟,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她有这样的请求,自己又如何能够拒绝?
所以,即便明知道她的意图,柳扶苏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回道:“那……好吧。”
“呼!”终于可以安心思考了。
柳扶苏一走,管小鱼便再次拿起笔构思起来。因为一旁没人干扰,很快便有了主意。
不一会儿,柳扶苏便端着足足二人份的饭菜回来。
真不知道小鱼这一大早的在瞎捣鼓什么?一起床也不梳洗,反倒是拿着笔对着几张破纸干看着。等吃了饭,一定要好好问问她。
结果一踏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女子端庄的坐在桌旁,神情专注,侧颜温软,即便相距数米,也依旧可见那白皙纤细的玉手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勾画着什么。
每一笔落下,神色都会随着那些勾画做出相应变换,足见她的认真,每一笔都当是极其用心。
本就矫好的容颜配上全身心的专注,此时的管小鱼身上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从容的笔端悉心刻画,如饱学之士踌躇满志,激扬文字。沉静的面容一丝不苟,如场上将军胜券在握,挥斥方遒。
此时的她就如一块上好的璞玉,仅仅通过一线阳光的照射便足以折反出万丈光芒。让人想要靠近的同时,却又生出此举是为妄图亵渎的胆怯。
是了,柳扶苏踌躇了。
这样的管小鱼,堪称他一生见过的最美风景。能和这样的女子共同走过一段路程,也算是他这一生的最美时光。
然而这里却并不适合她,总有一日她是要飞将出去,翱翔九天的。这里困不住她!
他真的还能理所当然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吗?虽然只是这短暂的时光。
不!她不属于他。她值得拥有更好的。而自己的存在,无疑成了她未来的最大阻碍。
可是,后悔吗?不会。他有的只是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在她尚且平凡的时候遇上她。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柳扶苏鼓足了勇气向那光芒靠近。他不是要去占有,也没有能力占有,他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光近亲一下她,仅此而已。
然而,靠近才知疏陋。当见到纸上图案的那一刻才知自己之前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真没想到素来平淡无奇的她竟还有着这般惊人的才华。那一笔一画勾勒的婉转雅致,是他前所未见的别致出彩。那一深一浅组合的恰到好处的花型纹理,也是前所未有。
不管是画工还是样式,都堪称他此生见过之最。即便是娘亲从京都带回的那些首饰,也不及她所画分毫。
柳扶苏震撼了。惊艳了。所以,他默了。不过,心中的想法也更坚定了。
“小鱼,去梳洗一下,咱们吃饭了。”待管小鱼最后一笔落下,他笑望着她,温和的道。
“好。”终于完成了作品,管小鱼也回了他一个笑容,转身出去洗漱。
望着那纤细柔弱,却又逐渐丰满的背影,再想想自己将要说出口的决定,柳扶苏只觉得心中万分苦涩。整个人如同寒冰入体却又生生剥离,一方面终于拥抱到了温暖,另一方面却因长久冰寒侵蚀锥心刺骨。
“呕——”一口温血抑制不住涌出,他赶紧用帕了接住。
望着那素白之上点点红梅,柳扶苏突然就释然了,心中的想法也愈发的坚定。
将那血帕收好,管小鱼也已洗漱完毕。二人静静的吃起饭来,谁也不曾说话。
不多时,管小鱼放下碗筷,轻轻舒了个懒身,示意已饱。柳扶苏也随之放下碗筷,望着她满面柔和。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想打破这短暂的静谧,这般美好。
半晌,柳扶苏笑了。他抬手轻轻拢了拢管小鱼散在前额的秀发,温和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宠溺,几分不舍和几分坚定。
管小鱼抬眸,二人视线相撞。只见他轻启唇瓣,细碎的声音如跌落时光的脉搏,轻浅、渺远。
“小鱼——”他说:“求你,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