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漫长的。
但即便是经历了再漫长的等待，都没有人能够在张鸣九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是不耐烦。
“安德烈先生，您叫我好等啊。”张鸣九笑眯眯的起身，和安德烈握手，随后单手虚引，请他在另一边落座。
不用吩咐，已经有丫鬟端上了两个茶盏，轻轻地放在二人手边。
安德烈看着茶杯，皱了皱眉头，“张，我想，我和你提起过，我不大喜欢这个。”
“哦？有吗？”张鸣九眉毛一挑，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尝尝看喽，这个，味道不一样的。”
安德烈将信将疑的端起杯子，那一只堪比熊掌的大手捏着青花瓷的盖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在，张鸣九及时把目光移向了别处，这破坏美感的一幕并没有被他看见。
盖子轻轻揭开一角，一种极富吸引力的味道瞬间便勾起了安德烈浓浓的兴趣。
他那高高隆起的鼻子告诉他，这绝对不会是一种茶的味道。因为他分明在浓郁热烈的香气中，找到了伏特加特有的刺激味道。
“唔，咖啡？”安德烈的眼睛亮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哦，上帝，真不错。张，想不到，在这里，我还能够见到如此正宗的乌拉尔咖啡啊。嗯，让我尝一尝，尝一尝…唔，棒极了，真是不可思议的味道啊。”
看他那副贪婪的样子，张鸣九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安德烈先生喜欢这个味道？”
“那是当然！”安德烈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没有哪个查尔达斯男人不喜欢这个味道。嗯，酒精，没错，酒精的味道。用伏特加来点缀提神的咖啡，再好不过了。”
“是吗？酒精的味道？”张鸣九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不是吧。安德烈先生喜欢的，应当是…家乡的味道。”
完全沉醉在家乡咖啡香气中的安德烈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鸣九的眼中闪动着有些异样的光芒，毫无察觉的点头道：“当然，也可以这样说。”
“唔，那我可以认为…贵国的军队，也和您有一样的看法吗？”
“当然…”安德烈刚刚吐出这两个字，便愣住了。他侧过头，看向正专注的盯着茶杯中旋转的茶叶的张鸣九，有些疑惑的问道，“额，张，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鸣九抬起头，轻轻晃了晃手指，“没什么，只是好奇，问一问而已。”
安德烈是军人出身，而且是一个从中级军官的位子上途退役的前首领查尔达斯军人。他的头脑，的确是有些机械，也有些简单。但头脑简单，和没有脑子，绝不是同样的含义。稍一思索，安德烈已经明白了张鸣九的意思。
在与千章的战斗之中，查尔达斯可以说是丢了大面子的。张鸣九这么说话，无疑是在质疑查尔达斯军队的能力。若是没有本事，那干脆想家的全回家喝咖啡去算了。
想明白了这个，安德烈把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瞪着一双牛眼，话语中不无威胁之意：“张，我希望你搞清楚。查尔达斯如果真的战败了，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坚信，你不但捞不到好处，还很可能…嗯，偷不到鸡，还要丢掉一把米。”
“是偷鸡不得失把米吧？呵呵，不错嘛，安德烈先生，都会说这个了。看来，您的中文很有长进嘛。”
“哼，比起你的查尔语来，当然要好得多。”安德烈轻蔑的白了张鸣九一眼。为了跟这些洋人更好的交流，张鸣九已经在同时学很多门语言了，但效果？呵呵，怕是不敢恭维了，这个，安德烈很清楚。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语言的时候，“张，请不要岔开话题。您的处境，相必您比我更清楚，对吗？如果让千章人在这场战争中占了太多的便宜，失去了压制的他们，会给您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又会让您造成多少损失，我想，不用我一一去说了吧？”
“呵呵，当然。”张鸣九点点头，收起了一脸嬉笑的表情，总算是正经起来了，“安德烈先生，千章人，我一向很讨厌他们。哪怕…嗯，哪怕我的护院现在用的都是他们的金钩步枪，但我依旧很讨厌他们。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你，你们查尔达斯人，让我看起来，更舒服一点儿。最起码，你们的脸，没有那些千章小奸贼一样，无时无刻不是假惺惺的表情。”
“Оченьхорошо！（非常好）”安德烈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情绪激动之下，竟然喊出了一句查尔语，“这么说，张，我们是拥有共同的敌人的了？很好，很好，非常好。这样的话，我们就好商量了，一切都好商量了。”
起码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张鸣九与查尔达斯佬有着同样的目的。
没有人希望千章人占到太大的便宜，否则，张鸣九的日子很不好过，查尔达斯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多少。别的地方，他们也许管不到，但就在新民这一亩三分地上，还容不得小奸贼横行霸道。
尽管查尔达斯佬欺男霸女、杀烧抢掠也很讨厌。但不管张鸣九在心里把他们骂上几千遍几万遍，为了能让自己的小团体存活下去，还是不得不强装出笑脸，和他们合作起来的。
“那么，我说说我的需要好了。”张鸣九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安德烈的面前，“我们龙朔有句古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不懂，我来讲给你听嘛。这句话就是讲，一个工匠想要使他的工作做好，一定要先让工具锋利。安德烈先生，我这么说，您就应该明白了吧？”
纸上的东西，都是张鸣九不知在什么地方搜罗的人才，用查尔语写的。安德烈只扫了一眼，便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可能给你这些。”
“对，我知道。”对于自己的贪婪，张鸣九既不掩饰，也不否认，“但你必须满足我八成以上的需要，我才能更好的为你们做事。”
“最多六成。”
“最少七成半。”
安德烈转过头盯着张鸣九看了一会儿，咬着牙，把价钱再次往下压了压，“七成，不能再多了。你要知道，太贪婪的人，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好吧，七成就七成。”张鸣九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摊开手，“真不知道，你我到底谁是商人。我总是觉得，您比我更精明呢。您说是吧？安德烈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