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的大宫女芷荷接过玉镯,递给了胡善祥,胡善祥细瞧了瞧,“这玉镯,同何昭训耳朵上的翡翠明珠坠,倒像是一道出来的。”
何宜芳大惊失色,指着茉莉厉声喊道,“她扯谎,她扯谎,这玉镯明明昨个在她手里不小心摔成两截,所以才罚的她,我还特意叫清漪把那镯子收了,改日拿到金世玉宝阁做成金镶玉的式样,怎么会在她的手里?这肯定不是我那镯子。”
胡善祥将镯子让芷荷拿在手里,捧给何宜芳看,“你既然说不是,就仔细瞧瞧,是不是你的那只?”
何宜芳看后,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她抬起头,看着清漪,像要抓住救命的稻草,“清漪,清漪,我那只在你手里对不对,你告诉她们,你告诉殿下和太子妃啊。”
胡善祥听了,看着清漪,“何昭训说得可是真的?”
片刻迟疑过后,清漪点了点头,“是,昨个茉莉做了错事,昭训罚了她的,奴婢没见昭训赏她什么镯子。昭训的镯子摔断了,让奴婢收着,让改日去用金子镶接上呢。”
“既如此,你把那两截玉镯放在何处?”胡善祥转头吩咐她的大宫女,“若莲,你陪她去取来,到时我看茉莉还有何话说?”
若莲道了声是,就往外退出去,退至门口,见清漪还没有跟上去,就停下了脚步。
清漪也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没想到胡善祥会这样说,仍然跪在那儿呆怔不动。
何宜芳着急地推她,“你快和若莲去取了镯子来交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我清白。”
清漪冲口而出,“昭训,奴婢上哪儿……”话说了半截,突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看了看朱瞻基和胡善祥。
一向和蔼可亲的胡善祥变了脸色,“你们主仆搞的什么名堂,一个说在她手里,一个说上哪儿找,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跪着的清漪却站起身,一头朝门柱子上撞去,嘴里还喊着,“昭训,奴婢死了,他们就不能再逼你了。”
却被朱瞻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拽了回来,扔回地上,跟前的大内待陈会福连忙挥手,两个小内侍忙上前按住清漪。
朱瞻基坐回位上,看着脸色灰败的清漪面无表情地说:“想以一死来保住你家主子性命?没这么容易,孤还没问出个结果,阎王也不敢来勾你的魂儿,你不是说我们逼你家主子吗?那你就好好看着我们怎么逼你家主子的。你们两个,给孤好好看管,她若死了,你们就抵命。”
吓得两个小内侍按住清漪的力就加大几分,疼得她直哎哟。
何宜芳先是一怔,突然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难以置信地指着清漪,手都在打哆嗦,“你,连你也和茉莉一道,来害我。昨个那镯子,明明你说她摔断了你要收起来去镶,怎么就到了她的手上?这根本是你们事先设好的局是不是?是谁,是谁会指使你这般陷害我?何嘉瑜,一定是何嘉瑜……”
唯有何家的人,才能指使清漪这样的家生奴才来陷害主子,何宜芳越想越真,“何嘉瑜,何嘉瑜,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清漪却一个劲地说:“昭训,奴婢没有,只是奴婢实在拿不出镯子给她们,只有死了,您往奴婢身上一推,就什么事也问不下去了。”
她说的声音虽小,但跟前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听了清漪的话,连胡善祥看向何宜芳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何宜芳见朱瞻基望向她的眼神,森然的如同要将她活剥了皮一样,她却仍然扑向朱瞻基,绝望地说:“殿下,殿下,臣妾真得没有,真得没有,一定是何嘉瑜她自知孩子不保,故意设了这局来害臣妾……”
胡善祥一听,觉得奇怪,“噢,你这一说,别说殿下,就连我都糊涂了,前面你说自个没有害你姐姐的理由,现如今,怎么她有害你的理由了呢?”
何宜芳涩然一笑凄然道,“没错,刚才殿下说的,臣妾父亲与何嘉瑜的父亲在争那家主之位,这算个由头,但实际上,我们进了宫来,就是皇家的人,府里头的再怎么争,也都顾不上的。所以,臣妾虽然对何嘉瑜虽说不上姐妹情深,但也谈不上仇深似海。可谁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她却先对我下了手。”
“本来,臣妾也不知她有害我之心的,可这些个日子喝了她叫人送来的汤,臣妾腹下一日比一日寒凉,先还以为是入了冬的缘故,前些日子,找太医诊脉,却说臣妾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伤了元气,以后都恐难再受孕了,后来,臣妾将那汤里的药材找太医验,太医说里面加了大寒的商陆,日积月累下来,已经寒侵入骨,便是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所以,你就在她的党参里混了藜芦,想着让她元气大泄,气血两亏,胎死腹中吗?”
何宜芳摇了摇头,“臣妾虽然恨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却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子嗣,这些年,东宫子嗣艰难,臣妾怎能因为她的过错害了殿下的子嗣?臣妾原是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后,再动手的,却不曾想……臣妾到底不及她狠,所以这才掉进了她设的局里。”
胡善祥疑惑不解,“既然说府里头再怎么争,你们也顾不上的,她又为何要对你下手呢?”
何宜芳想到,自己当初偶然知道何嘉瑜害孙清扬惊马之事时,处心积虑告知太子殿下,令殿下即嫌弃了何嘉瑜,又为自己博得了爱怜,更觉得何嘉瑜害自个,就是从这件事起的,毕竟,她这个堂姐,当初连小猫抓了她几把,都要装入麻袋用乱棍打死的,又怎么可能饶过她呢?
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
却并不敢直言不讳,只是越发可怜地说:“这个,臣妾也不知道,或是害怕臣妾年轻,早晚会夺了她的宠吧?毕竟这些个日子,殿下到棠华宫来,都是在臣妾的琼花阁歇息的,她那边,也就是看看,问候两声而已。这一点,您可以问太子殿下。又或者,是怨恨臣妾失口,对殿下说出了她令孙良娣惊马之事,所以报复臣妾。”
听到何宜芳振振有词,反咬了何嘉瑜一口,胡善祥为难了,她看着朱瞻基道:“何良娣这一胎,本就有些不稳,这会儿倘若叫了她过来问话,是真是假,只怕都不利于子嗣,殿下您看,当如何处置?”
朱瞻基沉吟片刻,冷然说道:“先将她们都关起来,等何嘉瑜的身子方便了,再行审过,正好这段时间,也找找证据,我倒不信,就找不出漏洞来,若真是何嘉瑜所为,她和清扬时常帮你掌着这宫中之事,要是总借此行事,岂不要令孤断子绝孙?这等歹毒行为,是绝不能容的。”
又看着何宜芳说:“孤暂且信你,若让孤知道你只是借此拖延时间,休怪孤不讲情面,伤及子嗣,这就不是一般的争风吃醋了,你好自为之。”
胡善祥点了点头,“殿下说的对,若何良娣真是早知道孩子不保,那从太医的诊脉医案中,应该能查的出来,倘若她不知道,设下这局,孩子就不会有问题,等过些日子,此事自然能见分晓。来人,将茉莉、清漪分一关起来,不许两人通声气,何昭训禁足琼花阁,殿下和我没有开口,不准任何人踏进琼花阁半步。”
何宜芳听胡善祥只是将她禁足,知道这是替她存了体面的,感激涕零,“臣妾多谢太子妃宽厚。”
她望向朱瞻基,眼中有些心灰意冷,“休说臣妾没做下这样歹毒之事,就是真做了,殿下也该问问清楚,臣妾为何会做这等行差踏错之事?如今您却口口声声只提子嗣,不念臣妾伺候您的情份,臣妾的身子如今已经废了,此后再不能承孕,殿下是不是也再不会来琼花阁了?”
“情份?”朱瞻基冷哼了一声,“不管是谁,伤了孤的子嗣,就休想和孤提情份。孤娶了你们进宫,就是让你们给孤开枝散叶的,若是因为自个不能生了,就去谋害别人,去谋害孤的子嗣,哪还有脸提什么情份?像那样的丧门星,孤不当场打杀,已经是情份了。若是让朝臣们知道,孤的后院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岂不要弹劾孤连妇人都辖制不住,孤还有何脸面居于太子之位?”
听到朱瞻基话里竟是无半分怜惜之意,说起她们,不过只是开枝散叶,侍候他开心的玩物一般,何宜芳忽然笑了两声,只不过笑声甚为凄凉。
“从前,臣妾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臣妾还不信,总以为能够嫁到这宫里来,嫁给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臣妾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先前您宠着臣妾的时候,臣妾也真是常常从梦里笑醒,若不是今日,臣妾真会以为殿下您,心里头待臣妾和别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