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母亲80岁生日还有整整十天，我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开了。首先，我给了侄女500元钱，让她抽空到商场转转，为奶奶购买一身质地优良的保暖内衣。我打电话告诉儿子，姥姥生日那天，下了班哪儿也别去，赶紧回家。我已经替他为姥姥购买了一枚金戒指。我让丈夫到时候为母亲定做一个大而漂亮的生日蛋糕，外加一束鲜花。我打长途电话告诉弟弟，一定在母亲生日那天，发条短信表示祝福……
在我当了20多年的母亲后，才越来越理解了母亲的心。她平时奉献太多，对儿女几乎没有什么要求。记不得从哪年开始，母亲开始对自己的生日在意了。她想在这一天，能和亲人团聚，热热闹闹吃顿饭，拉拉家常。一天下来，母亲忙东忙西，很是劳累，但心里高兴。记得有一年，弟弟由于太忙，把母亲的生日忘记了，老太太冷冷清清待了一整天，没情绪做饭，没胃口吃饭，气得不轻。到了晚上，她打来长途电话，向我诉说儿子不孝，诉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大声劝慰，母亲耳背听不真切，只顾自说自话。说完了，气消了。随后又告诉我，弟弟他们最近太忙太辛苦了，她打算明天到弟弟家帮着干活去。
母亲就我和弟弟两个孩子。（大弟弟英年早逝）最近几年，我时常接母亲到北京过冬。因为老家的新房子太高大，太宽敞，保暖程度远远不如我家的小房间。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母亲就心急火燎地要赶回河北老家住了。说那里空气好，五谷杂粮新鲜，各种蔬菜一律都是绿色的，没有污染。
母亲愿意在老家过生日，因为在老家，除了弟弟弟媳和孩子，还有不少亲戚前来祝福。而在我这里，就清静多了。无奈母亲的生日在秋末，我不能因此而推迟接她来京的时间。
热腾腾的饭菜摆了一大桌，格外丰盛，色香味俱全。生日大蛋糕也端上来了，点燃红红的蜡烛，我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一曲由中英文合唱的《祝你生日快乐》唱罢，举杯祝福老母亲健康长寿。每个人都为母亲献上了生日礼物。这时候我才发现，作为策划者，我居然把自己忘记得干干净净。好在我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不碍事的。
母亲埋怨大家不该花那么多钱。我知道老人家看重的是人。只要人到了，看着大家出出进进，说说笑笑，忙忙碌碌，一起伸手做着合口的家常便饭，就开心，就高兴。
晚饭后，我拿出麻将牌，让孩子们陪老太太打两圈儿。我给他们每人发了10个杏核。然后，忙着沏茶倒水递水果。我不时四处转转，掌控大局。我来到侄女跟前，见她摸到一个红中，正好手头已经有三个红中。她开心地笑着“哇噻，暗杠！姑姑身边站，立刻来好运。”母亲接过话茬儿：“谁说你姑姑笨？她上学考试总得第一名。”大家哄地一下乐了，母亲见大家高兴，脸上的皱纹都笑弯了。我伸手拿起侄女的红中，扔了出去：“今天的宗旨是让老太太高兴。”她立刻心领神会：“红中，没用，打出去。”大家乐呵呵地继续玩着。儿子赢了，还是自摸。在他即将推倒牌的瞬间，我来到了他跟前：“慢，看错牌了吧。”儿子忙说：“对不起，看错了，哈哈。”大家说着笑着玩着，老母亲耳朵背，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但看到眼前一张张笑脸，个个喜气洋洋，眉眼儿弯成了月牙形，心里特舒坦。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功夫十一点了。我走到母亲身边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该睡觉了。”母亲问：“你说啥？”我提高嗓门说：“睡觉。”母亲看看我：“撒尿？谁撒尿？你来替一会儿。”笑声四起，前仰后合的。我捂住笑疼的肚皮指指墙上的钟表，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母亲有些恋恋不舍地问“不玩了？”我说：“改日再让他们陪您玩。”大家开始清点自己的杏核。母亲咧着嘴，多皱的双手捧着杏核放在桌面上，仔细地数着：“一个、两个……一共28个。”
母亲高兴地说：“别看你们学问高，打麻将不如我老太婆。除去10个本钱，我赢了18个杏核，18个！呵呵。”
侄女说：“我本来手气就不好，好容易摸个暗杠，还被姑姑搅和了。”儿子说：“我自摸了两回，都被我妈宣布无效。”他们笑着聊着，老母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着他们乐，也跟着乐。嘻嘻，呵呵，哈哈，嘿嘿。笑声把小房间浸泡得温馨、热闹极了。
写于200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