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善家的车库里，停着三辆车，一辆宾利慕尚，一部盖拉多，外加“牧马人”。公务时开慕尚，玩票时开盖拉多，闲暇时开牧马人。
香湾半岛到机场的一段路，正在维修，吕子善选择了牧马人。刚出小区的门，就看见马路对面叶荣贵的古思特，缓缓地驶出和风景苑。
香湾半岛加上和风景苑，是滨阳郊区最大的别墅群，单价十万以上。其实，滨阳市区也不乏高档别墅住宅区，但都太乱，太喧闹。在吕子善看来，只有暴发户才会住在市中心，唯恐别人不知道他银行账户上有多少钱似的。真正有品位，上档次的富豪，只会选择郊区。这里惬意，宁静，空气新鲜。更关键的是，隐密性更强，安保措施一流。其中，就包括不少欧中校友都在此处购置了房产。
现如今，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仇富的人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勒索，被绑架。
去年年初，滨阳城就发生过此类事件。事件的主角，在滨阳城，是个大人物。滨阳城的电商巨头，路特商城的掌门人郭启亮。以郭启亮为代表的郭氏家族和叶荣添的叶氏家族，任鸿达的任氏家族，以及饮料业巨头味美优集团掌门人欧庆生的欧氏家族，被称为滨阳民企界的四大家族。可见，郭启亮在滨阳城的身份和地位。
郭启亮是欧中EMBA班的第一届学员，是吕子善的“学长”。同时，和吕子善的幕后老板，也是多年的老友。一次校友聚会时，他曾听郭启亮提及过绑架一事，据说，三个携枪绑匪帮他带到了远郊的一座山上，索要三千万。整整三十几个小时，郭启亮才被警方营救出来，总算是有惊无险。自那以后，郭启亮聘请了四个退伍特种兵，做贴身保镖。
叶荣贵的司机，也是个退伍军人，在部队里，还拿过格斗冠军。
吕子善一个油门上前，按了几下喇叭，摇下车窗，笑着说：“叶班长，这么早。”
叶荣贵和老婆鲁欣如分居一事，吕子善虽知情，但他从不问，也不对外人说。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你无权干预，也管不着。再者，鲁欣如还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她和叶荣贵的姻缘，也是吕子善牵的线，就更该保密。
“我大哥去瑞士度假了，公司那边有急事要处理，不得不回去一趟。”说完，叶荣贵也问道，“吕总，你也不晚啊！”
近两年，叶家的老大叶荣添，逐渐地放权，处于半隐退状态，将公司的大小事务，交由叶荣贵打理。或者说，只扮演着精神领袖的角色。
从表面上看，诸如叶荣贵和吕子善，是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高手。但真正的指点江山者，却是类似于叶荣添的幕后推手。他们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喷嚏，都影响着整个“生态圈”的秩序。
“去机场接辉友。”吕子善如实说。
“怎么，辉友回来了？”
“没错，东莞飞滨阳，九点半到！”
“那好，我先回公司了，有空约上辉友，一起吃个饭。”
“叶班长，没问题，定了时间，我给你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牧马人到了滨阳国际机场。停好车，抽了几口雪茄，吕子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卡迪亚，已过九点半。心想，不会是航班延误了吧！随即抓起VERTU法拉利特别版手机，给李辉友打去了电话，通了。
“到了吧？”
“正在过贵宾通道，你在哪儿呢。”
“你在国内到达二号门口等着，我这就过去。”说完，吕子善踩下油门，直奔正前方，不远处，看见李辉友正拎着万宝龙的公文包，一副软哒哒的样子。
李辉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拖着疲倦的身体上了车，说：“总算是回滨阳了！”
“辉友，看你的样子，这次去澳门，出师又不利！”
“别提了，呆了三天，两百万进去了。”李辉友极为沮丧，转而说，“好在东莞之行，又有新收获！”
“新收获，不会又发现好场子了吧！”
说起东莞这个“人间天堂”，还是吕子善最先发现的。一次，他去广州考察项目，接待方特意安排了东莞一日游。之前，吕子善只听说过东莞的娱乐业极为发达，去了才知道，发达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之外，尤其是那方面的服务。只要你肯花钱，三流女明星，嫩模，女大学生，你能想得到的，应有尽有。当然，那是有钱人的天堂，囊中羞涩者，诸如农民工，只能偷偷摸摸的进出街边的发廊，以解生理需求。
之后，每次去东莞，吕子善都会约上李辉友。直到李辉友染上了赌瘾，一道去的次数也就少了。赌和毒，绝对不能沾，这是吕子善的底线。不过，小赌怡情，偶尔在李辉友的地下赌场小试身手，碰碰运气，也未尝不可。
“几百万没了，我哪里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啊！”李辉友叹了口气，叼上一支“三五”，“子善，前天下午，富可的郑弘盛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资金一时周转不灵，打算向达瑞借三千万，为期半年。听他的语气，似乎很急。”
市面上，不乏一包几百，甚至上千块钱的名贵烟，李辉友却独爱“三五”。每年，都会托在英国的朋友，给他捎纯进口的三五。一捎，就是十条以上。按他的原话来说，三五烟够刺激，抽的是个性。
“什么，郑董急需钱，我怎么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才刚刚在天阁和他见过面呢。不过，按照常理，太阳能光伏是个极为烧钱的行业，投资回报周期长，郑董需要周转资金，也正常。”吕子善略显吃惊，“但郑董近三年几乎每年都拿出几千万用来做慈善，现金流应该比较充裕才是。”
“据说，富可要搞一个新项目，具体的，郑董没透露。只是说需要大量的资金，希望我们达瑞能帮他解燃眉之急。”
“条件呢？”吕子善追问道。
“四分的利息。”
“辉友，三千万毕竟不是小数目。这样，找个时间，约上叶班长，咱们三个股东，坐下来好好的商议商议，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当。”吕子善有意拖延道。
他心中隐约地有一层担忧，这三千万，和李辉友是否也有某种关系。毕竟，近两年，他在澳门，输了不少钱，不得不提防他狗急跳墙，里通外合，扮演起“内鬼”的角色，动用公司账面上的资金。
“也好。”李辉友微微皱了皱眉头，弹掉烟头问，“子善，你猜我这次在澳门碰到谁了？”
“谁！”
“鸿达光电的任主席。”
吕子善惊讶地问：“任鸿达，他去澳门干嘛。莫非，他也有和你同样的爱好！”
“那倒不是，任主席只是路过澳门，顺便去赌场小玩几把。我和他聊了几句，据说，鸿达光电正准备开拓东南亚市场，这次，他带了公司十来个高层出去考察。”
“东南亚市场！”吕子善似乎想起了什么，“上个星期和叶班长见面时，叶班长提到了铭德集团也有这方面的打算。看来，铭德和鸿达光电又要斗斗法了。”
“这对于叶家和任家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了。我们这些局外人，管不了，也没资格管！”
“辉友，有件事，我也正好要和你商量。市里面正规划着围绕奥体中心建一座新城，昨天我约了一帮人在俱乐部见面，提到了此事。希望大家能够合作，好好地大干一场。其他人都点头了，只有叶班长的态度，还比较暧昧。希望你能够通过李院长这层关系，游说他加盟。有铭德助阵，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这也正常，毕竟，铭德真正的决策权，在叶荣添手上。没有他的同意，叶班长不可能妄下结论。等我二叔从香港回来，我再去找他谈。我二叔和他们两兄弟的私交，一向都极为不错。”说着，李辉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接下来，怎么安排，去达瑞还是天阁？”
“辉友，今天不谈生意，咱们去泰清泡个温泉，怎么样？”
泰清，是滨阳底下的一个县，位于山区，属国家级贫困县。全县的收入，以旅游业为主，泰清的温泉，知名度甚高，是滨阳有钱人避暑的胜地。
“泡温泉，就我们两个大老爷们！”
“这种事，怎么可以少了美女呢。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
“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吕子善卖弄道。
十分钟后，牧马人停在了离机场不远的一个小区，名为海棠城。吕子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出五分钟，迎面走来三个女人。其中的一个，李辉友认识，欧中MBA二班的学员，滨阳电视台财经频道当家花旦霍洁英。另外两个，二十岁出头，从未见过。
作为“死党”，吕子善私下追求霍洁英一事，李辉友早已知晓，随即问：“子善，有两下子，怎么快就拿下霍洁英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过，应该快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吕子善自信满满地回应道。
“那两位是？”
“据说是市电视台的实习生，刚从滨阳大学毕业。”
李辉友眼中泛着光，色眯眯地笑着说：“论长相，尤其是霍洁英右边那个，可丝毫不亚于霍洁英。”
“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呆会儿让洁英帮你牵牵线，怎么样？”
“不急，还是先摸摸情况再说。”
三位美女到了跟前，两个人也就打住了话题。吕子善急忙下车，颇具绅士风度地把霍洁英请上了车。
“李总，你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李辉友，霍洁英表情夸张地问。
李辉友笑了笑，如是说：“刚下飞机，就和吕总一道来接三位美女了。”
“吕总，李总，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市电视台新来的实习生，龚静和俞笑笑。龚静和笑笑可都是滨阳大学播音专业的高材生，系主任亲自推荐过来的。”霍洁英莞尔一笑，又说，“龚静，笑笑，这位是滨阳民间借贷圈的大人物，达瑞担保公司的大股东李辉友李总，至于吕总，我刚才在路上，已经向你们介绍过了。吕总和李总，都是我在欧中的校友，而且层次比我要高，读的是EMBA。”
“洁英，什么层次不层次的。欧中的校友，个个都是精英，不存在着什么层次之分。辉友，你说是吧！”
刚才，经霍洁英一介绍，李辉友满脑子都是俞笑笑的倩影，不禁想入非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笑着说：“子善说的没错，欧中又不是梁山水泊，谁坐第几把交椅都是王八的屁股——龟腚。”
李辉友的生动比喻，逗的三个美女“咯咯”直笑。
吕子善插话道：“如果非要论资排辈，第一把交椅，当属李院长。剩下来的，就不好说了。指不定哪天，谁就栽了，尤其是上了富豪榜的那几个人。”
富豪榜，一向有杀猪榜之称。许多上榜的超级富豪，好景不长，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大事。
最为典型的，有两个人，两个都是曾经的首富。一是曾经扬言把喜马拉雅山炸开口子，把印度洋暖流引入中国的牟其中。二是国美的掌门人，黄光裕。
“远的不说，眼下林赛赛怀孕一事，就是个佐证。一旦幕后的那个大富豪被揪出来，总归是麻烦事。”霍洁英迎合道，转而话里有话地问，“李总，你和林赛赛的交情，一向不浅，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李辉友反问道：“霍美女，据我所知，你和林赛赛是大学校友，现在又同在欧中，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吧。”
林赛赛和霍洁英，的确是大学时期的同一届校友，只是所学专业不同。林赛赛学的是表演，霍洁英学的是播音，这是大家所知道的。不为人所知的是，林赛赛和霍洁英曾有过交集，在大二时，为了一个男生，争风吃醋，私下较劲过。最终，林赛赛胜出。
霍洁英一时语噎，尴尬地笑了笑。
吕子善见气氛不对劲，打岔道：“林赛赛怀不怀孕，关我们屁事，只是茶余饭后多了个谈资而已。今天，我们的目的，是泡温泉。其它的，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一个半小时后，牧马人下了高速。不出一刻钟，就到了泰清最知名的温泉度假村，怡尚温泉。怡尚的老板周永福，也是欧中的校友，EMBA三班的学员。
在滨阳城，周永福是数一数二的隐形富豪，名下产业颇多。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一是怡尚温泉，二是崇义岛上的桃花源度假村。
昨天晚上，离开天阁俱乐部，回家的路上，吕子善特意给周永福打过电话，称明天上午要来泰清县一日游，顺便泡泡温泉。不巧，周永福正在杭州出差。因此，特意安排了度假村的副总，崔妍负责接待。
怡尚温泉，吕子善和李辉友来过多次，可谓是熟门熟路。当然，泡温泉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来找乐子的。怡尚的负一楼，是个下沉式会员，素有滨阳的“天上人间”之称，一般人没资格进。从你迈入会所的那一刻起，就有专人“服务”，而且是一条龙，胜似神仙。
不过，今天带着三位美女，有些事，就不方便了。况且，吕子善又正在追求霍洁英，即便再嘴馋，也要有所收敛。
下午四点，一行五人刚泡温泉走进休息厅，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李辉友的电话就响起了。一看，是李曙光的电话。他不由的一惊，愣了愣，起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
“辉友，回来了吧。”
“二叔，我今天上午刚回滨阳。几天没回来，公司这边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李辉友编了个谎，心里未免七上八下，“二叔，您还在香港？”
一物降一物，在滨阳城，李辉友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在李曙光面前，却如同耗子见了猫，毕恭毕敬，连响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也刚到，对了，晚上七点来趟紫云轩。”
“晚上七点！”李辉友看了一下时间，从泰清县到市区，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再加上晚高峰。即便是现在出发，七点都不一定能到。
“怎么，晚上有安排？”
“没有没有，我尽力准时到。”
挂了电话，李辉友快步走到吕子善跟前，无奈地说：“我得回市区一趟，老爷子下得命令。”
“李院长！”吕子善略显诧异，紧接着问，“这么急着让你回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嘛！”
“具体的没说，只是让我七点到紫云轩茶社。”
“怡尚温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的时候我们又只开了一辆车，你怎么回去。就算是让前台叫出租车，也正值交接班，也不一定能叫的到。”
李辉友光顾着着急，忘了这一茬。思来想去，还是吕子善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崔妍抽调一辆车，把他送回市区。
踏着晚高峰，李辉友到达紫云轩茶社，已经是七点一刻。
紫云轩茶社，李辉友也熟悉得很，李曙光曾带着他来过多次。茶社的老板，也是欧中的校友，和怡尚温泉的周永福同在EMBA三班，担任班长一职，叫项秉兴，是个瘸子。
项秉兴，泰德居易经会馆的馆长，滨阳民间易经研究协会会长，大师级人物，被许多富贾名流奉为“神灵”，人称项大师。开茶社，是他的副业。据说，项秉兴在茶道方面，也颇有造诣。为此，还专门牵头成立了紫云轩品茶协会，会员大多是欧中的校友，李曙光任名誉会长一职。
类似的协会和俱乐部，在欧中内部有很多，什么红酒协会，白酒协会，汽车俱乐部，户外俱乐部，各有各的小圈子。每个圈子，又有着交集，如同一张纵横交错的蜘蛛网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辉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二楼的VIP包厢，定了定神，进了门。只见包厢里除了李曙光，还有叶荣贵，南存中和冯良宝三人，不明就里，愣了愣，满怀歉意地说：“各位，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李曙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在叶荣贵的身边坐下。
“冯行长，南总，让辉友过来，是为了给解决两位之间的纠纷，提供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纠纷，南存中和冯良宝有什么纠纷，李辉友一头雾水，又不好直接问。
“李院长，你的意思是借用达瑞的资金，把科通地产在招行到期的贷款窟窿先堵上。”冯良宝心领神会道。
这种把戏，对于冯良宝而言，只是小儿科，娴熟得很。类似的想法，他也考虑过，但却不便提。冯良宝除了担任招行行长一职外，还是达瑞的竞争对手，嘉信小额贷款的秘密股东。所谓的秘密，指的是他占有的10个点的股份，不写进公司的章程，而是干股。拉他下水，是任鸿达的一步妙棋。众所周知，嘉信的大股东是任鸿达，为了盘活嘉信的现金流，他特意拉拢了冯良宝，授予干股，让银行成为嘉信的“永动机”。这一招，妙极。
但这里面有李曙光在，他是达瑞的幕后操盘手，再提嘉信，就不合适了。
不过，李曙光的话里面，却有着潜台词，接下来冯良宝是否还愿意贷款给南存中，具体的数额是多少，那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冯行长果然是行内人，深谙此道。”李曙光笑了笑，问道，“两位意下如何？”
“只要南总能按时归还贷款，方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冯良宝表态道，又抢先说，“但是，科通想要继续在招行贷七千万，难度就大了。”
南存中急了，扯了一下腰间扎眼的LV皮带，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冯行长，我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说白了，归还本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再贷款嘛。你一下子把路堵死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再说了，这笔贷款，无论对招行，还是对你个人，都是有利可图的。”
聆听加消化，李辉友总算搞清楚了所谈何事。这件事，他听南存中提过。
南存中，军人出身，十六年前退伍，利用部队上的资源，先是小打小闹，揽下了一些小工程，做起了包工头，完成了原始积累。之后，借着房地产爆发期的东风，涉足地产业，生意越做越大。摇身一变，成了亿万富翁。
李辉友和南存中，一个混迹借贷圈，一个玩转房地产，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但私下的来往却颇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南存中还是李辉友的大客户，财神爷。平日里，南存中有着和李辉友同样的嗜好，赌博。李辉友掌管的地下赌场，规模大，花样多，安全可靠，便成了他的首选。不到一年的时间，南存中砸在“六合彩”上的钱，就高达千万。
除了好赌博，南存中还好炫富，属于典型的暴发户。一有空就会带着情人或小三去往欧洲的奢侈品专卖店扫货。为此，他还出过名。
出名之说，源于两个月前网络上的一张照片。当时，爱马仕出了新款，有一款还是限量版的，南存中飞到巴黎，加入了排队哄抢的行列。不出两个小时，现场照片就出现在了国内某门户网站上。很快，有好事者就加以转载，贴到了滨城论坛。一时间，南存中成了红人。这是小事，也就罢了。问题在于，南存中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妙龄女子。据说，是他包养多年的情人，滨阳艺术学院的学生。
为此，还引发了家庭纠纷，他老婆三番五次的去科通地产哭闹，沦为笑柄。
李曙光的方案，南存中举双手赞成。但这需要一个前提，达瑞帮科通解决了燃眉之急，科通再次向招行贷款，归还达瑞。否则，就意味着科通要和达瑞建立借贷关系，地下钱庄的利息是银行的数倍。这对资金链本就不充裕的科通而言，是莫大的压力。
南存中虽自称大老粗，却是粗中有细。他的话，多少带有威胁的意思，内心虽急，却并没有把窗户纸捅破。为了拿下这笔贷款，他不但请李曙光出面打招呼，还给了冯良宝五十万的好处费。
冯良宝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旦和南存中撕破脸皮，屁股底下的位置，就有可能不稳，便佯装笑道：“南总，你先不要急，我并没有把路堵死。只是这么大数额的贷款，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需报省行批准。况且，到下半年了，银根又在慢慢变紧。这一点，李院长是最清楚。当然，额度稍微降低的话，我还是有把握的。”
“稍低点，是多少？”南存中追问道。
“五千万，这是上限。”
“五千万！”南存中边盘算着边说，“冯行长，那剩下来的两千万，你让我怎么办。毕竟，这笔钱是从达瑞临时调用的。”
李曙光适时地说：“南总，这两千万就算达瑞借给你的。具体的，叶董和辉友都在，他们是瑞丰的股东，你和他们商量就是。”
“毕竟大家都是欧中的校友，而且科通只是暂时性的遇到了困难。我相信，南总有这个偿还能力。”叶荣贵接过话，顺着李曙光的话说。
尔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辉友脸上。表面上，他才是达瑞的大股东。这么大的事情，需要他来拍板。
请叶荣贵来，是李曙光的主意。其一，铭德是达瑞的股东之一，有知情权。其二，叶荣贵德高望重，扮演见证人的角色，再适合不过。其三，借此机会，为达瑞谋取点利益。来之前，他还特意搭上了叶荣贵的顺风车，两个人做了沟通。至于没请达瑞的另一个股东吕子善，李曙光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吕子善在资本运作方面，是高手。但为人处事，尚欠缺火候。他在场，容易搅乱局面。
而两千万的贷款，只要叶荣贵和李辉友点头，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吕子善就算心中有气，为了顾全大局，也不可能不点头。况且，这本就是一笔赚钱的买卖。
还未等李辉友反应过来，南存中又说：“叶董，李总，科通最近有好几个项目即将开盘。而且，正打算角逐滨阳的新城开发，一旦资金回笼，就把两位的人情还了。”
听到新城开发，李辉友愣了愣。
缓过神来，笑着说：“南总，你太见外了。再多的钱，放在你那里，我和叶班长也是放心的。这样，你这两天抽空来趟达瑞，咱们把合同签了。”
双方适可而止，至于具体的利息，谁也没有提。有冯良宝在，也不方便提。
一来二去，在李曙光的斡旋下，矛盾迎刃而解。非但如此，他还成了真正的赢家。
回去时，李辉友屁颠屁颠的跟随着李曙光，一道上了叶荣贵的古思特。
“辉友，这次出差怎么样？”李曙光随口问。
“蛮顺利的！”
李曙光训斥道：“什么叫蛮顺利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在我面前说话，别打马虎眼。”
李辉友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珠三角一带，尤其是东莞，以中小企业居多。许多企业为了扩大规模，都需要短期的周转资金，银行贷款方面，程序又相对复杂。我觉得，倘若达瑞能以东莞为根据地，设立办事处，继而辐射珠三角，是条不错的路子。”
“你也太想当然了。的确，珠三角的市场潜力，不亚于长三角。但风险，也是极大的。眼下，全国的民间金融市场都在重新洗牌。最好的策略，就是以静制动，轻易不要乱动。”
李辉友本想着邀功，迎接他的，却是一盆冷水。
叶荣贵看了一眼李辉友，笑着说：“老李，辉友还年轻，脑子又活络，进步的空间还很大，要慢慢地引导。”
“老叶，你说的固然不假，但我就怕他把有限的精力和时间，用到不该用的地方。你想想看，林赛赛怀孕一事，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卷入其中，就是愚蠢了。”
关于林赛赛和李辉友有染一事，叶荣贵不方便直接问，李曙光主动提及，是最合适的。
“二叔，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没关系，有关系的话，你还能坐在这里嘛！”李曙光冷哼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真有这方面的心事，就应该多多放在茗蕙身上。”
私底下，李曙光一直想撮合李辉友和柳茗蕙。两个人同属青年才俊，再者，他和柳茗蕙的“干爹”，省城投资大鳄，“卓越系”的掌门人陈必群也是老友。一旦喜结连理，可谓是强强联合，亲上加亲。
其实，李辉友在柳茗蕙身上，也花了不少心思，该用的招数都用上了，收效却甚微。柳茗蕙对她的态度，依然是冷若冰霜，爱理不理。
李辉友本想解释，但在李曙光面前，光解释，显然是行不通的，只好做垂头丧气状。
天气已入秋，夜晚的滨阳城，空气中夹杂着阵阵凉意，而李辉友的脸上，却是一片油光，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他边点着头边撇开了话题，把郑弘盛向达瑞借款一事，说了一遍。
叶荣贵颇为惊讶地“哦”了一声，说道：“郑董缺钱，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至于要搞新项目，也从未听他提及过。”
“我倒是有所耳闻，富可准备涉足拆迁行业，专门在公司旗下，成立一家富可拆迁的子公司。”李曙光道出了原委，但也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大概一个月前，郑弘盛专程来五号公馆找过他，主动提及富可转型一事。对于拆迁行业的前景，李曙光是持乐观态度的。近些年，全国各地都在建新城，要建新城，自然离不开拆迁。就拿滨阳来说，市里面也有这方面的规划，但大型的拆迁公司并不多，有的只是小型的，不成气候的。而拆迁行业的暴利，李曙光也了解过，高达百分百，甚至百分之几百。
至于郑弘盛为什么要去找他，而非别人，原因也很简单，希望李曙光能出面，帮他打点上面的关系。
叶荣贵疑惑地问：“那富可的主业，太阳能光伏呢！”
“老叶，其实太阳能光伏，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好。投资大，过于依赖欧美市场，再加上上面的态度暧昧。这个行业，其实已经走入了死胡同。这两年，要不是政府和银行方面的支持，富可早就阵亡了。”
“有这么严重！”
“老叶，隔行如隔山哪。”李曙光笑了笑，又说，“我个人觉得，郑董选择转型，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不能等着被宣判死刑吧。”
“那倒也是。”
李辉友添话道：“周三，也就是后天下午，郑董会来一趟达瑞，叶班长，您看……”
“到时候，我过去一趟就是。”
说话间，古思特到了李曙光的家，市中心的一个老小区。
“老李，我记得你在这里住了也应该有十几年了吧，该换个地方了。”
“习惯了，换个地方反而会不适应。”李曙光淡然一笑，又指了指李辉友，“你跟我下车，今晚就呆在这里，哪儿都别去了，好好反省反省。”
其实，习不习惯，倒是其次的。李曙光在滨阳，有好几处房产，不乏高档小区。但他毕竟是个学者，对于学者而言，名声是最重要的。就算有高调的资本，也应该保持低调。否则，开名车，住豪宅，只会授人以柄，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下车前，李曙光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老叶，周五晚上邱恒平教授要来欧中开讲座，你可不能缺席。”
“放心，我一定到！”
“还有，老叶，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老李，这我可就说不准了。你也知道，这两年，我大哥喜欢满世界跑，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倒也是。”李曙光稍作停顿，“不过，再怎么跑，他总归是铭德的掌舵者。眼下，新城开发这么大的事情，他理应回来一趟。”
“是呀老李，否则，我肩上的担子和压力，可就重了。”
“这样，我改天和你大哥通个电话，替你诉诉苦。”
少顷，古思特掉了个头，驶出不久，叶荣贵就收到李辉友发来的短信：叶班长，前几天我在澳门遇见了任鸿达。据说，他是去东南亚考察市场。刚才我二叔在，不方便说。
李辉友好赌一事，叶荣贵早就知情。但从未在李曙光面前提起。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尽量少管。据观察，一向老谋深算的李曙光，似乎也被蒙在鼓里。有些事，往往如此，最后知道真相的，总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别人的家事，叶荣贵管不着，也没资格管。不过，老对手任鸿达的一举一动，却值得密切关注。
发完短信，李辉友跟随着李曙光进了家门。
“二叔，我听说，市里面有在奥体附近建新城的规划。”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啦。”
得到李曙光的证实后，李辉友将吕子善打算拉拢叶荣贵等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我有数了。”
李曙光没说行不行，也没有该怎么办，只是简单地回应道。
看老爷子一脸地沉闷，李辉友也就不敢往深处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