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83年，前秦王苻坚不顾群臣反对，执意攻打东晋。
冬季，十月，苻坚的弟弟阳平公苻融率军等攻打寿阳。十八日，寿阳沦陷，东晋平虏将军徐元喜等人被擒。苻融将他的参军河南人郭褒安置在这里任淮南太守。前秦长驱直入，慕容垂又攻下了郧城。寿阳被攻陷，胡彬听说后退守卫硖石，苻融紧接着随军围攻硖石。前秦卫将军梁成等军率驻扎在洛涧，五万兵众沿淮河布防，以遏制东晋东面的部队。谢石、谢玄等也驻扎在洛涧，看到梁成兵将众多，不敢前进。硖石这边，胡彬被围困，城中粮食耗尽，就要支撑不下去了，于是派使者向谢石密报说：“现在贼寇气焰强盛，而我方粮食耗尽，恐怕无力支撑到与大军会合了！”不久，硖石城破，胡彬被擒获，前秦人把他送交阳平公苻融。苻融见东晋溃败，急忙向前秦王苻坚报告：“现在敌方力量薄弱，我们取胜很容易，只担心他们率军逃走，应该迅速率兵前来增援，对其进行围追堵截。” 于是，苻坚把主要兵力留在项城，只率领八千轻骑，火速赶赴寿阳与苻融汇合。
苻坚派尚书朱序去劝降谢石等人：“我们双方力量差距悬殊，还是早点投降吧，免得损失惨重。”可是，朱序私下里却给谢石出主意说：“秦国率百万兵众来袭，如果全部抵达，到时候确实非常危险，但是现在军队都分散各地，应该在他们还没会合时，速战速决，各个击破。如果将他们的前锋部队打败，一定会戳伤他们的锐气，最终取得胜利的希望就很大了。”
苻坚已经赶往寿阳，谢石听说后，十分害怕，想拒绝出战，拖延时间，以拖垮前秦的军队。谢琰觉得朱序分析的有道理，劝谢石采用朱序的计策。
十一月，东晋决定先攻取洛涧，广陵相刘牢之率领五千精兵开赴洛涧。梁成闻讯，在离洛涧十里处的山涧，排兵布阵等待刘牢之。刘牢之并没有因此害怕，径直向前攻击梁成。梁成大败，丢了性命，弋阳太守王咏也被杀了。刘牢之又分出兵力堵住了他们回去的渡口，前秦溃不成军，士兵们争先恐后地逃向淮水，损失一万五千人，前秦扬州刺史王显等人被抓，他们的武器军粮也全部被收缴。洛涧之战，东晋完胜。于是谢石等各路军队，相继从水路、陆路进发，挺进寿阳。前秦王苻坚赶到寿阳，与阳平公苻融登城远望，只见东晋的军队军容整齐，布阵严整，与八公山上的草木连成一片，以为那些草木都是东晋的士兵。苻坚回头对苻融说：“东晋也是强敌，一点不像你说的那么软弱！”苻坚怅然若失，面露惧色。
为了不让东晋的军队渡河，前秦的军队延淝水严阵以待。谢玄派人出使前秦，对阳平公苻融说：“您率领大军，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却严守淝水，看样子是不想和我们速战速决，而是要打持久战了。但是如果您的军队稍微后撤，让晋军渡河，我们一绝胜负，不就省去您孤军深入的麻烦了吗？”前秦众将领都反对：“双方力量差距悬殊，我军优势明显。遏制他们上岸，来争取时间，这才是万全之策。”苻坚说：“我军只稍微后撤一点，待他们渡河渡到一半，我们就攻其不备，这样一定胜券在握！”苻融也觉得此计可行。于是前秦挥舞战旗，指挥大军后退。
这时，朱序在军阵后面高呼：“秦军失败了！”士兵们不明就里，以为真的战败，军队一退而不可收拾。朱序乘机与张天锡、徐元喜都来投奔东晋。谢玄、谢琰、桓伊等率军过河，一副乘胜追击的样子。苻融骑马来到阵前，想要稳住溃逃的士兵，让他们继续作战，不想慌乱中战马倒地，自己也被东晋士兵杀掉。前秦的军队崩溃，士兵们四散奔逃。谢玄等紧追不舍，追到青冈，前秦的军队已无力还击，逃跑的士兵慌不择路，自相践踏，尸横遍野，惨不忍睹。逃跑的人也都精神紧张，山谷中的风声，天上飞鹤的叫声都让他们不寒而栗，以为晋军追来了。于是他们日夜兼程，冻饿交加，风餐露宿，还是死了七八成的人。
东晋又攻取了寿阳，前秦的淮南太守郭褒被抓。秦王苻坚的车乘被缴获，他自己也中了流箭，身负重伤，还要逃避追兵，到淮河以北时，他已经十分饥饿。有的百姓把水泡饭、猪骨头盛在壶里给他送来，苻坚吃完，要赏赐给他们十匹布帛，十斤绵。这些人推辞说：“陛下过惯了安乐的日子，厌烦困顿受苦，才要攻打晋朝，自取危难。我们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犹如我们的父亲，哪里有儿子给父亲饭吃还要收取报酬的道理！” 那些赏赐他们连看也没看就离开了。苻坚深感羞愧，对张夫人说：“我还有什么颜面再治理天下呢！”说着黯然神伤，掉下眼泪。
就在前秦的各路军队溃散时，慕容垂统领的三万人却能得以完整保。苻坚率领残余的一千多骑兵来找慕容垂。长子慕容宝见前秦元气大伤，对慕容垂说：“燕国宗族国家覆灭，天意、民心都寄希望于尊贵的王室，只是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应该掩其锋芒，韬光养晦。如今秦军大势已去，来投靠我们，这是光复我们大燕国统的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望你不要妇人之仁，因为小恩小惠就抛弃了国家的重任！”
慕容垂说：“的确是这样。然而他一片赤诚，将自身的安全交给我，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假如前秦灭亡是天意，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他现在身处危难，这时保护他，就足以报答他的恩德。现在他兵败如山倒，国内一定危机四伏，我们不如等他的灾祸到来之时，再图谋他。这样既不违背光复燕国的夙愿，而且天下人也会称赞我们的道义而臣服我们。”
奋威将军慕容德不以为然，说：“秦国本来也是弱肉强食，强大时吞并燕国，现在他面临危难，此时灭亡他，是报灭国之仇，血亡族之恨。这并不与报恩的心愿相违背。哥哥你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而把数万兵众拱手送给别人呢？”
慕容垂说：“当初我被太傅慕容评排挤，无处安身立命，冒死逃到秦国。秦国主对我以礼相待，恩义备至，就像对待国中的贤臣。后来，我又被王猛出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秦国主偏偏就能明察，没有降罪于我，这种恩情我怎能忘记呢！如果前秦果然气数已尽，我也应当招纳关东的义士，光复燕国先帝的大业，至于关西之地，是必定不会强行占据的！”
冠军行参军赵秋也劝慕容垂说：“由明公您来担任光复燕国的国统大任，记录神灵天命的图谶已有明显的显示。如今唾手可得的良机就在面前，您还在等什么！杀掉秦国主苻坚，占据邺都后，我们声势浩大的西进，三秦之地就不再是苻氏的了！” 亲信党羽都不断地劝慕容垂杀掉苻坚，慕容垂仍坚持己见，把军队交给苻坚。到了荥阳时，慕容德又劝说慕容垂借机杀苻坚，起兵光复燕国。慕容还是没有听从。
前秦军队战败的书信送来时，谢安正在与客人玩围棋，拿到信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信随意往床上一放，继续下棋。客人问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小孩子们已经打退了贼寇。”下完棋客人走后，他高兴地返回屋里，过门槛时，竟然连鞋子的屐齿断了，都没有发觉。
初二，谢石等人凯旋。俘虏中有前秦的音乐工匠，他们熟悉古代的礼乐，从此东晋宗庙祭祀活动中，开始有了钟磬乐器，演奏音乐。
初十，张天锡被封为散骑常侍，朱序被封为琅邪内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