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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家族旅社

你和高山一样美丽每当你与我同行,我便升至峰顶,生活的一切愁苦皆将忘怀……乔瑟夫·格拉基我们一从山顶下来,我立刻跑去医院,脑中浮现的画面是:玲娜的心情跌至谷底,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而我拿着花束每去看望她。一幅深情的画面。只不过,一旦诺丹尼克辜负她的消传出去之后,会捧着花束去看望她的决不止我一个人。想趁此机追她的大有人在。

虽然有竞争者,但不足为惧,他们全是后生晚辈。我可是爱了艾玲娜三年……先前她跟科康德在一起,后来科康德被玛丽德雷斯诺瓦抢走,她在心碎之余,又和一个除了一身肌肉,其一无是处的布鲁纳交往……早在这些事之前,我就已经是艾玲的爱慕者。

说到那个叫布鲁纳的,既不会写文章,数学又很糟,我跟他有在补习数学的时候才会狭路相逢。他的体格虽是一级棒,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利用,真是浪费。有一年,体育学院有一个活动画的表演,他全身涂满油膏,扮演某一个寓言里的人物。然而,艾娜还是找他一块去滑雪,不料他的滑雪技术也不高明,艾玲娜很就感到厌倦,大概两个星期后便不再理他。

和他空有一身肌肉相比,我的文笔攻势必定留给她另一种象。可是,诺丹尼克那个混球突然出现……他从布拉格来,和她在攀岩的时候相识。于是,我在智力上所做的一切努力便付诸流。不过,我坚持不懈,所以在追求艾玲娜的众人之中,我是资格最老的,其他的全是菜鸟。去他的那些菜鸟。我将捧着一束到她跟前,我相信这一次艾玲娜一定会垂青于我。

我这些幻想很快就破灭了。卡派克医生在等候室看到我,用怪的表情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似乎自得其乐地说:“史密奇先生原来把她弄成那样的人就是你。”

然后他告诉我,艾玲娜除了在手部和脸部有一些擦伤、耳割伤了一处、有轻微的脑震荡,以及在她的……呃……下半身有些淤青之外,大体还算无恙。换言之,她的伤势正好可以替攀活动打个不错的广告:攀岩的确是个安全的运动,如果你谨某些规定的话。

他还说,皮维卡先生认为我采用的下山办法太愚蠢,如果我们能再多等十分钟,就会看到他正好要穿过树林,他就会替我们去搬救兵。

我说:“皮维卡大可把他的意见留着他自己用。”然后我问,艾玲娜是否跌断了腿。

没有,她只是扭到了脚踝。看来,我要扮演《圣经》里好心的撒马利亚人的希望也破灭了。月亮四周圈着光晕,在我伴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像往常一样,我的心情又逐渐好转起来。我对自己说,她扭伤了脚踝,也势必得躺在床上,躺在那间有威尼斯镜子和小衣橱的房间里。而我决定明天第一件事就是买一束鲜花送给她。

我按了门铃,阿莲娜来应门。

“真的是你?”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这样的反应并不会让人有受欢迎的感觉。

“甜心,你为什么问这样可笑的问题?”

“你如果继续叫我甜心的话,你可以打道回府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把花留下来;不过,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听着,甜心。”我正想往下说,议员在这时候走了出来,阿莲娜一下子凭空消失。议员一句话都没吭,对我晃晃一根手指,示意我进去。

我别无选择,只好跟着他进入他的书房。他让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书桌后面。书桌上放了一尊我们国父的半身铜像,不过,想到它放在那里的理由,突然让我对那个老人感到反感。

他点点头,以和颜悦色的态度开场。“花很漂亮。我想是给艾玲娜的?”

我说是的。

“史密奇先生,你实在很体贴,”他说,仍在点着头,“我一定会把花交给她。”

他真是体贴,但那是不请自来的体贴。

“先生,我能见见艾玲娜吗?我想……我宁可亲自交给她。”

“我知道,”议员说,“不过……”

他故意把话说一半。我知道他是个善于折磨人的高手,跟奈洛吉不同的是,他折磨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一个人的心灵。

“我知道你的意思。上一回我帮艾玲娜做数学作业,我……”

“史密奇先生,那件事我绝对没有放在心上,”议员说,“我己也曾经年轻过,也非常喜欢女孩子。但我们那个时代和你们同,女孩子是不能单独在家里接待男性访客的。不过,我必须说那件事该怪的人其实是我。”

显然他现在想弥补上一次所犯的错误。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我则一言不发。

“不过,”他说完停顿了一下,“过了这个暑假,你就是八年了,是不是?”

“希望如此。”

“我想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他很清楚我的意思是什么,不过,我反正还是得招认。“我须补习。”

“拉丁文吗?”

那真是叫人难堪的一刻。我不太可能欺骗得了他,因为他跟们的数学老师毕佛先生一块下棋,毕佛已经让我补考了三次。打年级开始,每隔一年,到了8月份学期终了的时候,那个老混球会拿我当打发时间的对象。另一个爱折磨人的人。

“不,是数学。”

议员的反应只是把眉毛耸了一耸,他什么也没有多说。我们时想到去年冬天那可笑的一幕。至少他现在已知道,为什么艾玲去年也要补考数学,而不是拉丁文。

“唔,我很高兴你说的不是拉丁文,”议员说,“因为我想引段格言给你,我猜是西塞罗说的吧。Suntcertimdeniquefines我想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把我的拉丁文能力估得太高了。

他用深不可测的表情打量了我好一会儿。

“听着,史密奇先生,”他似乎过了半个钟头才开口,在这段时间,我和拉丁文苦战着,就好像去年冬天和市议员出给我的那些数学题搏斗一样。“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很摩登的那一型父母。有时候……暗地里……我会偷看我女儿的信。毕竟,艾玲娜和阿莲娜两个都还小。”

我的脸一定红得像芍药花。噢,老天,显然我写给艾玲娜的信他全读了。天哪!

不过,他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那一叠,看起却不像是信。那是一些小小的纸片,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也许是艾玲娜的日记?

市议员把它们像扇子一样摊开,像在趁机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完全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状况。我写给艾玲娜的信,是路克先生偷偷卖给我的黑市货,战前才有的手工信纸。我也用同样的信纸写给玛丽·德雷斯诺瓦,也许还给海莲卡·泰克玛诺瓦写过,我想到还有琳达·欧布德莎卡瓦,也许还有三四个……或五个,最多八个别的女孩子。不过,主要是写给艾玲娜。

市议员开始念一张奇怪的名单,打断了我的回忆。他念道:“玛丽·德雷斯诺瓦,海莲卡·泰克玛诺瓦,丹妮卡·史巴洛瓦,露德敏娜·欧布德莎卡瓦,玛丽·史迪卡瓦,莉丝·法斯诺瓦,艾玲卡·西卡瓦,哈娜·巴托索瓦……”

一种被羞辱以及说不出的疑虑爬上我心头,我想打断他,但他做了一个手势要我继续听下去。一长串的女生名单,好像他是女校的舍监。“蕾蒂丝·何尼可瓦,碧比·卡贺索瓦,茱丹娜·玛西卡瓦,亚敏娜·多佛利瓦,妲格玛·威特尼诺瓦、艾娃·波亚诺瓦,维妮丝·帕洛巴卡瓦,亚娜·雷斯卡诺瓦,还有茱茱卡·布林克瓦。”

他把名单放下来。

“史密奇先生,这些小姐你是不是全都认得?”

我根本无法否认,所以我只得说:“是的,我认得。”

市议员回头看一眼纸片,然后说:“这里有一张纸条,是某个叫卡拉——玛丽的女孩写的……我有一个表亲嫁到林兹,他们有一个女儿叫这个名字……她在纸条上说,‘你的丹尼对以上所有女孩都表示过爱意。’”他再次沉默地看着我,“那一定是我表亲的女儿,她在德国学校念书。”

他根本没有必要多作解释,我知道一定是卡拉——玛丽写的当然,还有玛丽——卡拉这个同谋。那两个蛇蝎心肠的双胞胎。

他啪的一声把那一叠纸收拢起来,装进信封里,再放进抽屉起来。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之后,他两手相叠放在桌面上“史密奇先生,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他以冷静中带着恶意的度说,“我自己也曾年轻过,不过……”

所有事情都有终结的时候,我在心里重述他的话。但我并没有说出声来,也不可能那么做,因为市议员继续用他特有的冷折磨着我。“史密奇先生,要是有一天你下定决心,把你的注意放在……这二十一个小姐中的两三位时,我就把我们家艾玲娜也算去,”他说,显然不知道玛丽——卡拉和卡拉——玛丽也该算在那二一个女孩子当中,“等你决定好哪两三位是你垂青的对象,而不是普通朋友的时候,你可以再来拜访,把我们家艾玲娜当成你要追求的对象之一。在那之前,你好自珍重,史密奇先生。”

他站起来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走出去的时候,手里还拿那一束花。

接着我尝试打电话,但每次都是市议员接的。到了1点钟,是我得去史塔克先生那里补习的时候。7月已经快要结束,离数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而我的表现让史塔克先生又有机会赚外快史塔克先生住在镇上另一头一栋豪华的现代别墅里,人家说那全要归功于他的补习费,以及别人送给他的贿赂金。他们说,栋房子的基石是班杰尼男爵的功劳;男爵有两个儿子,数学成绩我更糟,但史塔克先生却帮助他们顺利通过入学考试。不过,史克先生和其他老师平分了贿赂金,并没有一个人独吞。所以,我辞千里,经过教堂、体育馆,然后沿着科康达街,跋涉到史塔克生的住处。

我经过露西家门前,看见班诺、海伦娜、海克和雷克撒坐在泳池边,他们正在教露西怎样用浮板仰泳。当她要从池子里爬来的时候,她表现得似乎是把整个背丢出来似的,因为她一再重复动作。或许她只是感到不耐烦。

他们全都玩得很开心。我走过去,靠在围墙观看。海克正试着按摩露西的背。雷克撒先看到我。

“你要去哪里?进来吧。”

“不成。我得去补习数学。”

“又要补考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谁说我惊讶来着?”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说,“明年轮到你们被毕佛教。史塔克对我说的。”

雷克撒在甲班,到现在为止,教他们数学的一直是老好人路伯·哈瓦塔。

“老天,海克!”雷克撒朝海克大叫,后者一派未来按摩大师的架势,“明年我们要完蛋了,毕佛要来教我们数学。”

“老天,要命啊!”海克说。

“等一下,”雷克撒对我说,“我们跟你一块去,一分钟也不能多浪费了。”

“干脆我们一头撞死还快一点?”海克说。

“你们可以溺死在这个池子里,”露西说,“我爸房间里有一个哑铃,可以把它绑在你们的脖子上头……不过,他只有一个哑铃。”

“那我们就用轮流的方式,”雷克撒说,“海克你先走,这样一来。如果露西想救你,我就可以拉住她;等你死了,我再把哑铃解下来,绑在我的脖子上。”

“那我怎么办?”班诺说。

“老兄,你不合格,”海克回答他,“数学成绩得丙,甚至得乙下的混蛋没资格溺死。”

哎,他们只是在瞎起哄。他们都有女朋友,又不必补考,怎么会想寻死呢!只有布莱尼克,他要补考拉丁文,所有他才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我厌烦地离开了,继续往前走,经过棉花工厂和公墓,到塔克的别墅去。

史塔克家已经排了一串人在那儿等着。柏第·蒙特尼克在温等,而在玻璃门后面,我看到布兰卡·波斯诺瓦和蜜莉娜·费那瓦疲惫不堪地坐在桌前。在她们对面坐着史塔克先生,正挥着汗在解她们的计算题。

史塔克有一套他的教学方法。他先给学生一道难题,学生如解不出来,他再帮他们解。在这过程中,他往往会发现自己要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他是个顽固的人,他会锲而不舍地直奋斗下去,直到解出答案为止。只不过到那个时候,通常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这时,其他陆续抵达的学生就全在前面等着。了让他们有事可做,他便也出题给他们。大部分的时候,那些人解不出来他们的问题,所以,史塔克得一个一个替他们解。虽然自己也常被那些题目给困住,但他总是不放弃。到最后,解题的生便会有一个小班级的人数那么多,有的从中午就一直坐到下午史塔克先生在学校教的是地理和自然课,他的数学程度只有高中,而他是在爱因斯坦之前受的教育。

因为现在是暑假,史塔克只收那些数学需要补考的人,所以来的时候,才只有三个人在那里。没多久,史塔克让那两个女生去,把我和柏第叫进去。我的第一道题就把他给难住了,他开始着解题,我则无聊地坐在那里。

房间的角落里,一只没毛的墨西哥猫趴在地毯上睡觉。据说它大概是这个地区年纪最大的墨西哥猫。史塔克先生很喜欢动物不过,尽管那条老猫已经得了气喘病,每十分钟就咳个不停,听都叫人难受,他还是没有勇气让它安乐死。

我无聊地等着,看到那只老猫从它的毯子上爬起来,像冷得得了似的,全身打着哆嗦,一步一步走到外面的温室,在一个小子里小解。它长长的趾甲刮着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史塔克先因为忙着替别人补习数学,所以没有时间照顾他的宠物,而他养了四十只猫,房子看起来就像大军刚横扫过一样。

他终于解出我的题目,转而给柏第一道题;柏第不会算,史塔克拿回去自己解。就这样重复同样的模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把柏第的题目都解完了,便让他回去,回头再出几道题给我。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是不时传来老猫的喘息声。突然,外面的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阿莲娜走进温室。咦,我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篮球明星数学也需要补考。

史塔克汗流浃背地还在替我解题。为了打发无聊,我便瞧着阿莲娜,她朝我扮了一个鬼脸,我也回敬她。她坐在棕榈树下,穿了一件咔叽布的上衣和一条短裙,头发绑成两条辫子,用橡皮筋扎着,垂在绿色的上衣前面。

我继续盯着她看。她有一副好身材,顶棒的身材。我常去看篮球比赛,所以我知道。不过,她的五官就没那么抢眼了。不是说她长得不好看,而是因为她太像艾玲娜。好像上帝在创造艾玲娜之前,先拿阿莲娜当实验品,从中修改错误,但阿莲娜事实上要比艾玲娜小一岁。

突然间,我有了一个主意。事实上我跟阿莲娜并不熟,只是见了面会打一声招呼,有时候玩笑地喊她一声甜心,仅此而已。而她顶多温和地取笑一下我对艾玲娜的痴心。她可能是个善良的女孩。

至少,她不会把我的事宣扬出去。

史塔克先生终于解出了我的题目。他说我可以走了,自己则出去泡一杯药茶。我离开时,阿莲娜正走进房间,我说:“阿莲娜,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要给艾玲娜什么东西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小学全年成绩都是甲等,”她说,“今天早上我爸给你大大吃了一个闭门羹,对不对?”

“一点也没错。”

“我本来想警告你,但还没来得及他就出来了。”

“阿莲娜,你能不能告诉艾玲娜……”老天,要说什么?我不能通过阿莲娜说我爱她呀。

“说你很抱歉,把她害得这么惨?”

“这个你也可以说,”我回道,“不过……这样好了,我在酒厂那里等你。我忘了把那束花交给你父亲,你能不能代我拿给玲娜?”

“这么久,花早谢了吧?”

我想倒是有这个可能,早上我一气之下,还把花扔到了床下。

“我会再买一束新的。”

史塔克端着一杯茶回来,房间里立刻弥漫开一阵茶香;他看我还在那里,愣了一下。“丹尼,我以为我们的课已经结束了。道你是柏第?”

于是我匆匆地离开,免得他再出题给我,害我赶不上在花店门前到达花店。

幸好事先有人提醒我,因为,当我从床底下把花找出来时,发现,即使是像我这种对花大而化之的人,也晓得艾玲娜看到它绝对不会欢喜。我用尽我储蓄的最后一分钱为艾玲娜买了另一束不过,我认为回收的利益一定要比本金大得多。

5点,我捧着新买的花束,站在酒厂门口等。6点,阿莲娜现了。她把花收下来,答应替我转交给艾玲娜。

“还有一件事,”我说,“能不能请你带一份……一份口信给我?”

“什么口信?”

她倒真是会问一些愚蠢的问题,一些明知故问的问题。

“我是说,要是她有话要你传达给我的话。”

“如果她没有呢?”

“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阿莲娜看看花,闻了一闻,说:“是啊,她应该有话对你说是。”

“我8点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不要在这里,”阿莲娜说,“我不希望让人家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不要到最后,害我也被列到某个名单上头。”

我假装没听到她的调侃。显然市议员家没有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

“那么,在哪里碰面?”

“你在车站等好了。”

“在那儿才一定会让人看见。”

“但是,我们可以假装是不期而遇。我们两个装作在等车的样子,很合理的状况。”

说完,她掉头跑开,迈着她篮球选手的长腿,捧着那一束鲜花。

老实说,她如果不是长得那么像艾玲娜,倒真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姑娘。

7点30分不到,我已经在车站等着了。7点45分,一班从诺威麦斯托开来的火车到站,下来一大群在铁厂工作的工人。有些妇女从行李车厢拿下大袋小袋的黑市食品,偷偷地从出口溜出去。那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检查员克帕塔先生,好像盲了似的,任由她们夹带出去。

空荡荡的车站里,我伸长两腿,放松地坐在长板凳上。太阳下山了,空气中充满煤屑和烟尘味。远处,一列车厢顶覆着帆布的货车在铁道上前后移动地调整位置。山影从瑞德卡瓦斯基河投到铁道这头,拉出长长的一条黑影。淡淡的红霞糅在宝蓝色的天空里,第一颗星星亮起来,仿佛是蓝水杯外面的小水珠。我心情舒畅极了。

我深信那束鲜花会打动艾玲娜的芳心。怎么可能会失败呢?尤其是昨天她发现了诺丹尼克的那个大秘密。

我悠闲地等待着。当我听到咔嗒咔嗒的凉鞋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阿莲娜已经站在我面前。她手里拿着那束花,我的好兴致顿时一扫而空。

“艾玲娜要我把这束花退给你。”她说。

我真的不情愿,但最后我还是问了:“为什么?”

“她说,你休想再害她倒霉。她是这么说的,”阿莲娜回答着的问题,把花搁在椅子上,“她说,是你害她差点儿丧命。”

“我害的!当初是谁提议要爬五指峰的?我本来只是想散散步已。”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是你让她跌下去受了伤的。”

“我并没有让她跌下去,是扣环松了。”

“但你事先就知道它不牢靠啊。”

“她也知道。”

“所以她才不想下去。”

“那她为什么要下去?”

“她说是你说服她这么做的。”

“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哀叹道。

阿莲娜坐在我身旁,裙子往上缩到膝盖上。因为练球的关系她的腿显得结实有力,不过,看上去仍然很漂亮。她穿了一双棕鞋带的凉鞋。我沉默下来,没再应腔,只是满心的挫败感。

“不管怎样,”阿莲娜说,“她说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是这样吗?那诺丹尼克呢?”

“他也一样。”

她定定地注视着我。没错,她的眼睛和艾玲娜的一模一样:大又圆,棕色里带着蜜金的斑点。

“你还比他好一点儿,”她说,“你只是我父亲给你吃闭门羹,是艾玲娜亲自拒绝的,因为我父亲让他见艾玲娜。”

我听了更生气:“好什么好?艾玲娜没有亲自拒绝我只是因你爸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没错,”她说,“你说得对。男人才会往这方向去想。”

我们俩都沉默下来。天色愈来愈暗,深蓝的苍穹上,红霞只下淡淡的一缕,像游丝一般,而在其间亮起一颗一颗琉璃般的星。一阵7月的暖风吹来,火车在轨道上移动,发出碰撞的声音我把搁在椅子上的花束拿起来,放在阿莲娜的腿上。

“送你了。”

“谢谢,但我不要。”她说,把它放到我腿上。

“不用客气,拿去吧。”我试着把花再放过去,但被她用力地推开。

“我说过我不要。”

“为什么?”

“这是你买给艾玲娜的。”

“但现在我送给你啦。”

“我不要人家的二手花。”

“那我买一束新的给你。”

“谢了,我不要。”

忽然,我明白自己的表现多么鲁莽。天色已暗,但阿莲娜的眼光却异常的晶莹。天啊,我真是大笨蛋。

“我是个笨蛋。”我说。

“你确实是。”

“但我说的不是艾玲娜的事。”

“我也不是,”她说,鼻子用力抽了一下,“天哪,你有没有手帕?”

“千万别哭。”我说。

“我在哭吗?我才没有哭,我是在流泪。”这个篮球队的中锋说着,泪水就簌簌流了下来。

她哭得连肩膀都在颤抖。我搂住她的肩。“那就别流泪。”我说。

“我不是在流泪,”她说,“我现在是在号啕。”

她说得没错,那是正确的字眼。

“艾……”我正要说,立刻更正称呼,“阿莲娜,别这样,别号啕了。”

但她依然故我,号啕也好,流泪也好,啜泣也好,反正她就是在哭,哭得我都为她感到心疼。

“别这样,艾……阿莲娜。”

“没错,你看吧,”她啜泣地说,“总是这样,艾玲娜艾玲娜艾玲娜。我要说的是,她是我姐姐,我当然爱她,但我生气的是我除了是她身边一个外八字的妹妹之外,还是一个无名小卒。”“不,不是这样,”我说,“如果真是的话,那你就是非常漂的无名小卒。”

“那你为什么从不仔细看看我呢?”

“我是在看啊。”

“你如果真的认真看的话,为什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感到讶异,因为她是真的在气我。这是个玩笑。上帝总是我开玩笑,而这是一个玩笑,另一个愚蠢的玩笑。

“有时候人是盲目的。”我说。

“你应该说是瞎了。艾玲娜只要摆摆臀,你们就全像哈巴狗的跑过去。”

“你如果这么做,也会有一样的效果啊,阿莲娜。”

“事实上,我的臀部比她好看,”她说,“不过我有一个糟糕鼻子。”

虽然我不想,但还是忍不住地转头去看。结果,我有一个重的发现……好吧,或许只是一个小发现,不过,她和艾玲娜长相同的地方确实就在鼻子上。而且,她说得没错,她的臀部是比艾娜好看:艾玲娜的身材趋近巴洛克式的花俏,而阿莲娜则是复古然的。

“不,不会。”我顺口说道。

“会,”她说,“它老是亮光光的。”

“那在上面扑些粉吧。”

“没有用。”

“那就让它保持原样,我不觉得它有什么碍眼的地方。”

“你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她说着又流起泪来。

毛特利卡瓦太太这时走到月台上,就注意到了阿莲娜在哭。显然认为是我的缘故。

“我们走吧。”阿莲娜低声地说。

“我们不要等到下一班火车来的时候再走吗?这样看起来才像等车。如果现在我们就走,到了明天你就会上到某个名单上。”

“谁在乎?”阿莲娜回敬道,“反正那是我唯一会被列为漂亮女孩的地方。”

离开车站之后,我们朝河边走去。老天,我想事情发生了,毫无疑问的,我坠入情网了。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我搂着阿莲娜的肩,感到她运动员结实的臀部靠着我的臀部。在这个满天星斗的夜晚,从侧面望过去,她泛着油光的鼻子一点也不难看。还有那两根辫子,真的非常适合她。在史塔克先生那里的时候,她是用橡皮圈扎着辫子的,而现在,我发现她换成了两条绿色的缎带。我想,先前她并不知道会在史塔克先生那里遇到我。老天!事实上,她是学校里唯一扎辫子的女孩。没错,唯一的一个。

我们很快来到她家大门前面,但我很想跟她到树林去散步。

“阿莲娜,还不要进去。我们去树林那儿散散步。”

“我必须在9点之前回家。”

“那你还有十五分钟。”

我感觉得到,她也很不想进去。我真的好想跟她一块去树林里走走。

“那么,我们走吧。”她说,一点也不像她姐姐犹豫不决的态度。

我们很快地过了桥,走过酒厂,然后直接进到林子里。草长得很高。我没有任何表示,立刻就吻上她。她的唇温暖柔软,她也回吻我,我们热烈地吻了大概五分钟,然后才停下来喘口气。

“没错,”阿莲娜说,“艾玲娜是个傻瓜。”

“你说得对极了,阿莲娜。”

“她是我姐姐,人还不错,但基本上,她很愚蠢。”

“非常愚蠢。”

“丹尼,你不要这样说。不过,她是那样没错。”

“那你要我说些什么?”

“说些关于我的好话。”

“你真的很棒。你太美妙了,你有这地区最漂亮的臀部。”

“唔,至少有人欣赏它,”她说,“你还没看过我脱掉衣服样子哩。”

我立刻又搂住她再热吻五分钟,手随即往她裙子底下摸去。

“不要。”她在我嘴边发出含糊的反对声音。

“为什么不要,阿莲娜?”我说,一面顺势往下扯她的裤腰。

“不要!”她重申一次,拉住我的手。我把她的裤子扯下了半。

“不要!放手!”说着从我怀中挣脱出去,打篮球让她练就副好体格。她站起来,把裙子掀起来,当着我的面,把裤子穿回去我也站起来。“你在生我的气?”

“当然没有,但我们现在不能做。”

“为什么?”

市镇大楼的钟声回答了我的问题。

“糟糕!9点15分了!我应该在9点到家的。”

“别走,反正你都已经迟到了。”

“还没有,我父亲总会多给我十五分钟的缓冲。”

我抱住她。“阿莲娜!”

我们再度接吻,表示没有什么事情。不过,这次只吻了一分钟“我真的必须走了。”

“阿莲娜,我想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想。”

“我也想啊,丹尼。”

老天!那二十三个女孩从来没有人直接跟我说这句话。艾玲说过几次,但她不像我有一个音乐家的耳朵,听得出她声音中的迟疑。但阿莲娜的语气没有迟疑。上帝啊,我刚才那样对她,她现在却马上对我说这样的话。上帝啊!上帝啊!

“那我们明天做。”我说。

“不成。我阿姨要从鲁纳瓦来,明天晚上我们要去看戏。”她了一下,有了点子,“不过,如果你想要,真心想要的话,那你期六跟我去史德雷克拿蜂蜜。我们骑脚踏车去。”

“好。”

她说完后犹豫不决地看着我,好像不能确定我听到她接下来说的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可以……你知道的,在外面过夜。我们去拜访的是我的亲戚,有时我会住在他们家。所以,我可以告诉我爸,我要在那里过夜,然后告诉他们我要回家……你了解吗?”

听到她的话,我完全失去了冷静。我的反应就像一个毛躁的青少年,马上追问她我们能去哪儿。

“噢,老天!”她没好气地说,“当然是去旅社。在史德雷克那里有很多给观光客住的旅社。难道你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吗?”

星期六一早,我们骑着单车往史德雷克出发。这趟单车之旅并不那么叫人感到愉快。没错,阿莲娜穿着蓝色的短裤,骑在她后面,不时可以欣赏到她形状优美的臀部。问题是,我不是个善于骑单车的人。我的平衡感不好,只要有车子从旁边经过,我的单车就会开始摇晃。而且,我老是要往水沟骑过去……事实上,我至少掉进去两回。所幸,只受了一点皮肉之伤,单车也还能骑。

到了上坡的地方,阿莲娜往往得在上面等着我气喘吁吁地骑上去。她会取笑我一下,但态度算是温和。不光是这样,她整个人都显得颇为镇定……她明白我们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事实上,我们两个人都表现得非常镇定老练。

下午3点,我们到了马斯林。我到树林里歇着,阿莲娜则顺着蜿蜒的小径,骑到她亲戚的养蜂农场上去。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她到农场喝个下午茶,然后告辞出来,和我在树林里会合,我们俩再一块骑车到史德雷克山脚下那些旅社去。

我趁着这段时间躺在草地上,好好地养精蓄锐,准备面对晚上体力的挑战。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从远处的村庄传来牛的低哞声;我甚至听到马具咔咔的声响。我试着正视这个事实:在经过长久的努力之后,上帝终于要奖励我了。但是,我却办不到,因为自己真的就要去犯一件罪行,犯通奸罪,而且还事先准备了避孕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可是,我不能冒险让阿莲娜怀孕啊。我甚至不确定她到底年满十六岁了没有。艾玲娜8月就十七岁,表示阿莲娜最多只有十六岁。所以,即使要用我的灵魂做赌注我也不能让阿莲娜冒这个险。

不过,我觉得虽然上帝是严厉的,这条又是七件重罪之一,是,他通常会宽恕这条罪。不过,话说回来,通奸虽然是那七条最轻的一个罪,但依然是个罪,所以把它视为上帝的奖赏,似乎渎神的行径。

不过,其中也有值得宽恕的地方:教徒不是该带给人快乐吗而借此,我会带给阿莲娜快乐……只不过过程中也会引她犯罪,及带给我自己快乐罢了。所以,如果仔细去想,这件事包括两项罪也有两点值得原谅的地方;一项对一项。

这时,我看到阿莲娜骑着单车,车把上挂着一罐蜂蜜,从农的方向过来。我对她的渴望突然升高。我心想,上帝一定会原谅们的。

阿莲娜骑的是一辆新车,链条的部分还有防止夹裙的装置。想到阿莲娜穿的是短裙,不免怀疑设计那台单车的人到底活在哪个年代。

我跳上车,骑上和她并行的另一条小路。等到出了农场的视范围,我便骑过去等她。然后,我们一块骑上通往那些旅社的小坡。

史德雷克有三家旅社。我们到了第一家就下车。阿莲娜不好思跟我一块儿进去。

“丹尼,如果我们假装已经结婚了,他们一定不会相信。”

我也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事实上,昨晚我就在想这问题。阿莲娜一看就知道未成年,而我看起来虽然比她大,但也像是已婚的人。昨天我想,或许到了现场我会有灵感,知道该怎说比较妥当,但是,灵感并没有出来。

“我们何不分别进去,各租一间?”

“那就更明显了,一下就看出来我们没有结婚。”

“唔,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是不能假装结婚了嘛。”我说,再次显出自己的笨拙。

“但是这样一来,事情不是太明显了吗?”阿莲娜说,“我是说,谁会相信我大老远骑着单车来这里,只是为了能在这住一晚?而且还带着一罐蜂蜜?更重要的是,又未成年?”

我注视着她。在我看来,她真的很美,我以前的确瞎了眼。她的鼻头是亮光光的,但那只是使她显得更加可爱,没别的不好。不过,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说辞,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只剩下一个办法,”我说,“就说我们是兄妹。”

“这不是很蠢吗?”

“为什么?”

“兄妹一块在外面过夜?”

我想她说得没错。不过,她没有哥哥,我没有妹妹,我们两个都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可是,玛丽·德雷斯诺瓦有一个大我一岁的哥哥,而我是在爱慕她两年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之前,他简直就像是个隐形人。

“那我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我不知道。”

眼看就要达到目标,却被这么可笑的问题给阻碍着。我们牵着单车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大热天的,虫吱吱地叫着,我多么希望能跟阿莲娜待在旅社的房间里。

“我来说。”我坚定地表示。

“说什么?”

“说我们是兄妹。”

“我不知道……”

“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唔,我想不能怎样。”

“他们顶多能说没空房间罢了。”

“我想你说得没有错。”

于是我很坚定地朝第一家旅社走进去,说我和我妹妹到这山区来玩,想投宿一晚。

对方一副想把我扔出去的表情。不过,最后他们采取友善的式,说现在是热季,没有空房间。

我们骑一小段路到另一家,发生相同的状况。

到了第三家的门口,我对阿莲娜说:“这一次你跟我一块去,那样看起来比较有说服力,反正他们还是会说没有房间。”

阿莲娜很勇敢地走在我身边,但一进到大门里,她便开始脸起来。那其实是一间小旅社,所谓的大厅只比一般的门廊大一点在糊着壁纸的墙面上开了一扇小窗,上面写着“柜台”两个字。面没人。不过,柜台上有个铃。我们等了大约五分钟,然后我鼓勇气按了铃。

从柜台后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一个人,穿着我父亲偶尔会的那种无领汗衫,我立刻对他升起一股厌恶感。他看看我,然后看阿莲娜,显然一眼就把我们看穿。

他说:“要开房间?”

“是……是的,”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问,“我妹妹和我……我们想在这里过夜。我们……”这时,突然有了灵感,变得流利起来,而他感兴趣地听着,不时看看红的阿莲娜,一副怀疑的表情。

我说:“我们骑车从布拉格来,昨天我们住在哈拉德克,明打算去科斯特列克。”

“这么说,你们是在旅行?那你们的行李呢?”

阿莲娜的脸红得更厉害。我立刻响应道:“放在外面脚踏上。”

“原来如此。现在的年轻人有的真是粗心大意,出远门也不诉父母一声。”

“我们父母知道我们出来的事,”我说,“我父亲还帮助我艾……阿莲娜规划路线。”

“原来如此,”对方同样的话又说一次,“只不过你们根本不兄妹。”

“你说什么?”我装出不悦的表情。

“听着,别跟我耍花样。”那男人说。我感到背后有个发红的光体,很可能是阿莲娜的反应造成的。“你说你妹妹叫艾……阿莲娜,是吗?我做这一行也不是一两年,还没听说过有人叫这种名字。我告诉你,别拿我当白痴。”

“你不能这样侮辱人。”我发出微弱的抗议,对方的脸则胀红了起来。

“我侮辱你啦?”他说,“小伙子,你听好,你想跟这位小姑娘要好,但德国政府禁止这种事,所以你不能做。但话说回来,规定不能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所以我们能怎么办?你们各自租一间,以防有人来检查。如果让人查到你们在同一间房间里,倒霉的人是你们,与我不相干。好了,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看。”

我惊讶莫名,恍恍惚惚的,一声也没吭,就乖乖地把我和阿莲娜的身份证交了出去。我们算运气好,碰到这么一个直来直往的老板。我们根本不知道,德国政府竟然会到旅馆抽查。

所以,老板把我们的真名登记了上去。虽然我不希望如此,但一想到很快就能和阿莲娜单独在一起,这些我就不在乎了。

他把我们的名字分别登记在不同的房间上,万一真的有人来检查,我们还有个捏造说辞的机会。不过,我想很难,阿莲娜要怎么解释她没有住在农场上,而我要怎么解释我没有像我对我父母所说的那样,去爬布拉卡夫山呢?不过,我还是不在意,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现在一心所想的,是晚上能单独和阿莲娜在一起。刚才满脸通红的阿莲娜,现在已经恢复她正常的神情。

“好了。”男人说着,把我们的身份证退回,“二号和三号房。你们可以把你们的……如果有行李的话,可以放在房间里,不过,房间现在还不能用。有另外一对,他们跟你们一样……你知道的,是兄妹。女的住一号,男的住三号。他们出去采蓝莓,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不过,确切的时间我不知道。如果你们现在用房间,可能进行到高潮的时候,他们刚好回来打扰到你们。”

阿莲娜的脸又红了起来,老板注意到了。“嘿,”他笑一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等他们一回来,我会把这个状况向他们解释然后小姐可以去一号房,你去三号房,你们再彼此调换房间。样的安排满意吗?”

“很好,”我说,“谢谢你。”

于是,我们出去拿那罐蜂蜜。

下午5点,我们也去采蓝莓。那个店主真是一个有生意头脑人。他帮我们把蜂蜜拿上去之后,下楼来走出大门把我叫过去。莲娜径自往外走,我则回头看他有什么事。他靠着柜台小声地对说:“你有没有保险套?”

事实上我有,但我没有拒绝他的心情。

“你有什么样的?”

“战前最好的牌子,前头有一个小气球。没有的话很容易破……我看那位姑娘可不是老祖母型,你可得费神了。另外,这种还能好几回。”

“给我两个。”

“一包三个装。”

“那给我一包。”

老滑头,他大概把价格提高了五倍。不过,他不拐弯抹角。我此刻急切的心情,他开什么价格我都会接受。

我转身要出去时,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想问你,另外那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布拉格,”他说,故意又补上一句,“就跟你们俩一样。”

我生气起来。“我们不是从布拉格来的,那是我编的。”

“放轻松一点,小伙子,”他说,“那两个是真的从布拉格来的第一,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第二,他们挂的是布拉格的车牌,们才刚开着去采蓝莓。”

我不全信他的话。或许他看出来了,所以他说:“别紧张,们不是这附近的人。嘿,我做这一行的,如果连这都搞不清楚,我还混什么,是不是?你可以放心,他们真的是从布拉格来的,且年纪比你们大上两三倍。他们还都已婚,只不过不是嫁给彼此了。”

这家店的主人真是道地的皮条客,这一席话说得挑起了我的罪恶感。

“小伙子,要跟他们沟通达成协议不是件难事。如果他们比你们先回来,我会把情况向他们解释一遍的。现在,你就放心出去跟你的女朋友好好享受落日吧。老天,我真是羡慕你!她年纪到底多大?十一岁?”

“十一岁半。”我说,但我的火气已经消了。

“你一定会很满意的,我指的是房间。另外,你如果还需要什么,我随时为你服务。绝对安全可靠。”

走出旅社的时候,我带着一种犯罪但微微陶醉的感觉。不过,一想到上帝无所不知,便稍稍黯然下来。

“他们是从布拉格来的,”我对阿莲娜说,“他说他们都是已婚,但彼此不是夫妻。”

阿莲娜坐在蓝莓丛附近的一个树桩上,嘴巴被蓝莓染成深蓝色。听到我这么说,她静了一下,然后说:“这叫通奸,是不是?”

“嗯……没错。”

“太差劲了。”

“什么太差劲?”

“结了婚,然后又彼此不忠。”

“嗯……没错。”

“如果最后会不忠实,当初何必结婚?”

“我猜他们结婚的时候并不知道后来会是这样。”

“那就不该结婚。”

“你是说不能确定之前?”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忠实,就不该结婚。”

“唔……我想是不应该。”我说。

“如果两个人真的彼此相爱,他们一定会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跟其他人做那件事,”阿莲娜开始细述她简单的理论,“是不是这样?如果两个之中有一个还爱着对方,另一个却不忠实……你明白了吗,这样岂不是太残忍了?”

“唔……我想是吧,”我说。我看着阳光照在她的大腿上,我而言,这才是残忍的事。不过,我还是附和着她,“你说得点都没错。”

“确实是这样的,对不对?”

“没错。”

一只甲虫爬进她的辫子里,困在发丝缠绕出的迷宫之中。我迷地看着它能不能找到出路。

“丹尼?”阿莲娜说。

“嗯?”

“我想你一定很生气,但是……”刚才那一席话一定让她得一个不利于我的结论。

“什么事,阿莲娜?”

“你知道我……我有点……”

“怎样?”

“我不打算回那里去了。”

“回哪儿?”

“回那家旅店。那个女的在那里……”

“你说那个女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不忠实的女人,还有那个……花心的男人。”

“阿莲娜,别这样。那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有关系。”她反驳道,不正视我。

“怎么会?我们又没有结婚。”

“但你爱着艾玲娜。”

“嗯……这不是重点。”我的反驳有些无力,虽然在那当下,并不觉得自己那么爱着艾玲娜。

我心里确实有一种情愫,但是是针对阿莲娜的爱。不过,也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同舟共济的缘故。或者,是别的因素造成的。

“你老是把我们的名字混在一块。艾阿莲娜,”她模仿我的法,“或是阿玲莲娜。”

“我只是想在那个老滑头前掩饰你的身份。”

“噢,少来了。”

美丽温柔的傍晚,渐渐转为美丽但有点闷热的夜。在一切努力化为泡影之前,我一定得设法抢救。

“阿莲娜,”我认真地说,“我确实爱着你姐姐,这是事实。但现在我想多认识你……”

“但你认识我的时间和认识她一样长。”

“有时候人是盲目的。”

“这句话你前天说过了。为什么突然之间你的视力又变得这么好了?”

“我过去是盲目,但现在我看得出艾玲娜是个差劲的女人,而……”

“而我是安慰奖。”

“不是,你是,真的……”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即使她是个甜蜜的女孩,我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对她说。而且,那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真的只想要那个吗?阿莲娜依旧坐在树桩上,嘴巴染成深蓝色,而高地的风吹着她身后的蒿草,像一波波的金浪。

“我爱你。”我说,但一丝小小的迟疑破坏了这句话的效果。

“鬼扯,”她说。这是艾玲娜会用的词,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谁知道呢,也许是阿莲娜的口头禅,只是被艾玲娜盗用了,“你只是拿我当安慰品。”

“不,我爱你。”

这一次说得毫不迟疑,因为我已经能确定这一点。

“不,你没有。你只是想跟我玩玩。”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想到了反驳的方式。“那你呢,阿莲娜?”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跟我在这里?”

“因为我笨。”

“不,你不笨。你是想要享受一段愉快的时光。我爱你,而你想享受一段愉快的时光。”

“笨的人是你。这种事对女孩子一点也不愉快。”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给愣住了。“如果不愉快,那女子为什么肯做?”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解释给我听啊。如果不愉快,她们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她们恋爱了,这就是原因。丹尼,你真是够笨的。”

她泪水开始流下来。我呆呆地看着她,那只甲虫还在辫子里扎。老天爷,这表示……我真的是个大傻瓜。我猜她是真的爱我我实在太白痴了。一股柔情自我体内涌起,我站起来跪在她身边将她拥住。

“阿莲娜……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亲吻她的面颊,尝到泪水的咸味。她别过头,但并不设法挣脱。我逐渐加深那一吻,片刻后,她转过来,我吻上她被蓝染了色的唇。我们就这样吻了一会儿,现在一切又都没事了。后她说:“丹尼,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但你爱了艾玲娜三年,怎么会突然很喜欢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老实地说。“但确实是这样,真的是如此。”“我不相信,”她说,“但我不在乎,我爱你。”

她抱着我,我们再度拥吻。不过,一件事开始困扰我。很可笑但她刚才那一席话却在我心头投下了一个阴影。

“阿莲娜,”在暂停接吻的时候我问道,“当你说,你跟我做件事不会感到愉快的时候,你……你的意思是?”

“丹尼,你真笨。”

“我是说,你会不会是觉得……你晓得的……是不是你认为不行?”

“噢,丹尼!”

“是不是嘛?”这会儿我几乎发起火来。

“一定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唔,女孩在那种事上无法得到太多乐趣,不是吗?”她说着直视着我。她的眼睛似乎比艾玲娜还要大,棕色带着金绿的斑点,“第一次的时候。”她补上一句。

老天!这么说她是处女。

“人家都说第一次会痛。”她说。

我的内心波涛汹涌,但风依旧温柔。谁能想得到这一点呢!

“我会很温柔的。”我傻傻地说。

“我不会有事的。”她说。

“我真的会很温柔。”

“傻瓜,你要怎么做?”她反问我,“不管你温不温柔,都只有一个方法。”

我们并肩坐着,不再接吻。那只甲虫困在辫子里,正无助地蹬着它的腿。我一时陷入茫然的情绪中。

“丹尼?”

“什么事,阿莲娜?”

“你以前有没有和女孩子做过?”

老天,我该说什么?实话实说?

“唔,当然,”我说,“次数不是很多。”

“但你真的跟别人做过?”

“是,我做过。”我说。老天,在淫罪之上,我又犯了一条说谎罪。而且是多大的一个谎言!前一条尚可宽恕,这一个却罪不可恕。

“是艾玲娜吗?”阿莲娜问得很小声。

“不,不是艾玲娜。”

“那是什么人?”

“你不认得的。”

“她是科斯特列克镇上的人吗?”

“不是,是从布拉格来的。”

阿莲娜沉默下来。那只甲虫挣扎的时候,不断蹬着的腿搔弄她的面颊。她小心地把它救出来,摊开手掌。甲虫呆呆地爬到她指端,振振翅膀,然后飞到附近一朵花上。不久前,一只肥胖的黄蜂才在那里吸过花蜜,它已经把花蜜汁吸光了。

“我不在乎,”阿莲娜说,“我爱你。”

她说话的口吻好像为什么事感到骄傲一样。

在山峦起伏的山冈间,我们躺在树林的草地上,在我们的下是三家旅舍的红屋顶。我们投宿的那一家多少被树遮住了房舍。还没有完全从阿莲娜告诉我那件事情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老实说虽然不全是如此,但之前我主要所想的的确就是那回事,其他的头不是稍纵即逝,就是列在不重要的地位上。不是我现在不期待晚的到来,只是,我的感情变得平静许多。在这一片金黄的高草间,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不光是肉体的愉悦,而是种活着的感觉。

不过,愚昧如我,愚蠢的念头又开始纠缠着我。

“艾……阿莲娜,你想诺丹……”我立即打住,但已经太迟,莲娜绷紧身体。

虽然我没有把那句蠢话说完,但她催促我往下说。

“诺丹尼克怎样?”

“嗯,没有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苦涩地说,“丹尼,你真的很差劲。”“嗯……没错,”我说,“我想是的。”

“还有,请你别再说‘嗯……是的,唔……没错,没错……是’这些话。”

“嗯……”我说,“我是说,好,我不再说那些话。”

我们沉默下来,阿莲娜的身体还是僵硬得像一根吉他弦。我不得在自己屁股上踢一脚。

“阿莲娜,我是个混蛋。”

“你不是,”阿莲娜说,“不过,她真的把你迷得团团转。”

“以前是,但现在我爱的是你。”

“唔……没错。”

“现在换你说了。”

“我想是吧。”

“你姐姐真的把我搞得晕头转向。但每一件事都有个限度的,是不是?”

“我希望如此。”

“确实是如此,每一件事都是这样。而且,你又是个那么棒的女孩。”

“这一点你说得没错,”她说,“你还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棒。”

“我就快发现了。”我说,用手搂住她肩膀。她原先的僵硬已消逝。

“她从来没有跟诺丹尼克做过什么,”阿莲娜说,“诺丹尼克想要,那很明显。但艾玲娜……唔,就像你所说的,她是个爱吊人胃口的人。她其实谁也不爱,包括诺丹尼克在内。”

我们安静地躺在山上,高高的天空上,云朵慢慢地朝西方移动。层层叠叠的山峦就像舞台上的布幕,而太阳高悬在上。

“没什么差别,”阿莲娜说,“是不是很可笑?滑稽可笑吗?”

“什么?”

“那个,”她说,“我们今晚要做的事。”

“不可笑。”我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很有趣,”她说,“而且,从女生的角度来看,真是滑稽的方式。”

“我想是吧,”我也承认,“但不是那么可笑。”

“我没有那种事也没关系,甚至不做那种事我也还是爱你。”

等一下,她似乎想打退堂鼓。看来,她毕竟还是有一点害怕。

“我也一样。但那是一种……一种证明吧,是不是?”

“在女生是如此,”她说,“但在男生那方面,一文不值。”

她的说法逗得我不得不大笑。“阿莲娜,你真是太有趣了。”

“我知道,”她说,“虽然那件事有点滑稽,但也还好。”她又露出沉思的表情,“丹尼?”

“怎样?”

“你有没有看过女孩裸体?”

在我编造另一个谎言前,她兀自说:“哎,这真是个笨问题。然就是那个从布拉格来的女孩。”

“是啊。”

“我还没看过男生裸体的样子。我是说,小孩子例外。”

“今晚你就会看到了。”

她把头靠到我的肩膀上。“一切都好有趣哟,”她说着突然笑来,“如果让我爸看到我们现在这样的话!”

“他会打你一顿,”我说,“别提这种事,会带来霉运的。”

“我……我真的不该这样对他。如果让他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

“都一样,反正他一定会非常生气。”

“为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但他认为有。”

“不,他并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担心你会怀……会有麻烦。”

“真是那样就太糟糕了。丹尼,你有没有事先准备?”

“当然有,不要担心。”

“都一样,反正很滑稽。”

“但是也很棒。”

我们悠闲地躺在小山丘上,任时间缓慢地流逝。隔了许久,辆汽车朝旅馆的那条小路驶过去。

“一定是他们。”我说。

“该回去了。”阿莲娜说。

“对。”

我们站起来,阿莲娜看着我。

“噢,丹尼,情况一定很尴尬,我要怎么对那个女人说呢?”

“什么都不用说,旅馆老板会替我们安排好的。”

阿莲娜最后再望了一眼山谷,然后牵起我的手,下定决心似地说:“走吧。”

于是我们出发了。没错,这个过程有的不光是喜悦。我无法描述,但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和这个女孩要去做一件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显然,是因为在我们之前所有的人……除了那些老处女和王老五之外……都做过了,我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老板站在柜台的小窗口后面。

“晚安,”他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但还算友善,“看来小姑娘确实去采蓝莓了。”

阿莲娜看着我说:“我的嘴巴变成蓝色的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蓝莓有益健康。”旅馆老板说。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没有?”我问。

“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两个人都在一号房,三号房是空的。不过,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情,对不对?”

他把一把系在一块大木牌上的钥匙交给我们。“祝你们有个好梦。”

“晚安。”我说。

“晚安。”阿莲娜低声地说,脸又微红起来。

我们爬上狭窄的木梯子,两边是糊着壁纸的墙壁。淡淡的木头香在空气中飘着,似乎最近才整修过的样子。显然,这家旅馆的生意不错。

梯子咿呀作响,一种强烈的情绪再次升起……阿莲娜可能跟我有相同的感受,既期待又恐惧。我突然想拔腿逃跑,但阿莲娜转头用那一双蜜金色的眼睛凝视着我,我感到她在微微颤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不管怎样,那都将是美妙的经验。

我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然后转动门把,把门推开。一切就要在这个房间里展开。房间的角落立着一个洗面台,还有一个小茶几,一张大双人床。窗边摆了一张柳条椅,而椅子上坐着市议员。

阿莲娜发出一声像老鼠似的声音。我则一声不吭。

“阿莲娜,”市议员说,“到楼下去等我。”

“爸,我……”

“你听到没有?”

“是。”

“那就快点下去。”

他的语气几乎是温柔的。人家说,虐待狂都是这样。房间里下他和我两个人。

“坐下,史密奇先生。”

我四下看看,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

“坐床上。”市议员说。

我坐在那张本来是我和阿莲娜要同眠的床。

“我租了一辆车子及时赶来,”市议员说,“喏,这是租车的单。另外这笔是旅馆的住宿费。”他给我两张账单,“他们还能提两杯白兰地。你该感谢我没有点酒,我的酒量很大。”

没错,我是感谢他,但这一点也不能减少我的愤怒。两张账单不要说是两张,单单一张就超出我皮夹里所有的钱。那是我从海和柏第那里借来的,柏第还趁机敲诈利息。

“我……我没有这么多钱,先生。”

“当然,你可以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还我。以一般的利息。”

“谢谢你。”我说。

“不客气。”市议员说。我以为他接着就要修理我了,但我低了他;他是个精神虐待者,所以,他只是用很平静的语调说,“密奇先生,这件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发生,我就不得不通知你父亲,也许还会告诉校长。我想对我的做法不会有异议吧。Suntcertimdebniquefines。”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至少我和他两个女儿的关系是如此。

阿莲娜坐在楼下,像一朵红色的小壁花。在她面前放了一杯绿色的柠檬汁,当然不是她点的……她连一口都没喝。是那个卑鄙的皮条客给她的。

那个皮条客站在他的小窗口后面,一脸的严肃。“阿莲娜,我们走吧。”市议员说着转向旅馆老板,“费伯先生,再次谢谢你。我欠你一份情。”

“别这么说,先生,”那个告密者说,“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

差劲的混球!

阿莲娜的父亲把她推进车子的后座,让我坐在他旁边,把两辆脚踏车固定在车顶的架子上,蜂蜜罐则搁在阿莲娜旁边的空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市议员就开着车子,载着我们慢慢下山。在我们四周,乡村的景致美丽得不可思议。

我想到那个告密者,当初他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市议员真该听听。不可靠的老鸨!还有这个坐在我身边肥胖的虐待狂!

阳光反射在车子的后照镜上,市议员把遮阳板放下来。我们离开山谷,驶过下午我等阿莲娜的那片树林,以及养蜂场。

“阿莲娜,你有没有告诉皮特一家下个星期替我们准备一只鹅?”虐待狂问。

“有的。”阿莲娜说,声音之小,可以想象在家里她们多么怕父亲。虽然,他让艾玲娜和诺丹尼克一块攀岩,但是,只有全部的登山队员都参加,还有杂货店的克劳德先生也同行才行。克劳德先生大约五十岁,爬山是为了要减肥。他让阿莲娜随球队去旅行,但每次他们的体育老师罗米先生都会跟去,罗米先生是个打扮时髦的人,不过,他已经结婚,所以家长放心他。

总而言之,市议员把他的两个女儿保护得好好的。而艾玲娜更安全,因为她对人缺乏真正的感情。

“阿莲娜,我年轻的时候也常跟你那过世的母亲来史德雷克踏青。”市议员说,“我们一早就搭火车到色希斯,然后走到纳鲁达。在我们那个时候,那里是热门的观光景点。每一次都会碰到人。那是令我难忘的时光。”

我相信,但你不允许别人享受同样的乐趣,我在心里不满说。

“我们通常会坐晚上7点30分的那班火车回来。史密奇先生你母亲当时也常去那里,她当时已跟库勒上尉订了婚。”

这倒令我感到意外,母亲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有这一回事。

“可惜他最后死在奥国的战场上。”

我就让他以为我知道这回事,他说得愈多愈好。我一直以为亲是母亲唯一爱过的人。这个内幕大大引起我的兴趣。

“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你父亲当时也参加了那一场战役。”

这我倒知道。

“他就是在那里把腿弄伤的。”我说。

“战争是件糟糕的事,”市议员说,“任何形式的暴力都不好。认为人类应该更理性一点。如果大家能试着彼此体谅,就可以避诉诸武力了。”

他竟然大谈反暴力!说什么互相体谅。啊,是没错,但如果体谅我所做的努力……“你父亲和库勒上尉在军中是同袍兄弟,”他说,太阳光照着眼镜后方的脸孔,“他们后来住进维也纳同一家野战医院。库勒尉在临终之前交给你父亲一封信,请他转交给你母亲。你父亲后在医院又多住了一年,不过,他最后返乡了。那时,回不来的人多。”

原来是这样。父亲回来之后……“阿莲娜,风会不会太大?要我关窗吗?”

“这样很好,爸。”阿莲娜顺从地说。

我们沿着山路而行,太阳渐渐下山,我觉得自己像是他们家一分子,一块出门旅行,正要回家。

在我们的下方,科斯特列克镇在山谷里,一层薄薄的云雾包着那美丽的小镇。突然之间,我不能肯定上帝是不是像我所想象那么残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是不可能再追求阿莲娜或艾玲娜了。正如市议员所说,Suntcertimdebniquefines,所有事情都有终了的时候。Fines他用复数,大概是因为他有两个女儿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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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王者的世界!这是热血沸腾的世界!想要战斗吗?想要站立在天下之巅吗?看叶晨如何一步一步走向顶峰。等级划分:战人,战兵,战士,战将,战王,战皇,战帝,战圣。战圣之后踏入战之领域,成为转神战圣,进而成为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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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工作》其实是一种心态,心态决定人的视野和成就。如果抱着积极进取的心态,即使身处逆境,也能在风雨之后迎来彩虹;如果悲观消极,哪怕微不足道的一根稻草也足以把自己压垮。因此,在工作中,我们要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对待工作中的得失,以轻松的心情感受工作中的快乐与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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