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我是第一次来姨妈家,以往都是姨妈跑去看我,我没本事,面子又薄,不敢来打搅她。
但如今我被彻底震撼,姨妈住处远离市区,在一片绿油油的旷野之中,是一幢欧式洋楼,三面被绿林环绕,色调珍珠白,三层高,乍看去,很像电影《赌神2》中高进的豪宅,土豪一样。
现在是下午,夕阳直射洋楼,那数不清的玻璃窗被染成暖色,洋楼整体亮晶晶的,闪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我却觉得这种华丽外表之下笼罩着一层阴影,也说不上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华雄英推着岚泉往洋楼走去,我跟在一旁,迎面过来几名女佣招待我们。
女佣个个青春貌美,笑起来比牡丹还艳,麻利热情话也少,一看就受过专业培训,只是这些少女仿佛没休息好,眼圈比我还黑。
洋楼门前停下不少车辆,我猜姨妈是在应酬客人。
果不其然,姨妈因为忙碌都没功夫来看我们,我们也不便催促别人去传信。
用茶之前,我和岚泉先见了老萧。
我不敢想,老萧一个很有文化修养的人,会被关在地下酒窖。
酒窖阴暗晦涩,倒也不潮湿,一条长廊干干爽爽,尽头一扇门,一些工人正在给门板加固,将一张张铁皮焊到门上。
我走过去心里不好受,华雄英让工人停下,给我解释说老萧一直在发疯状态,力大无穷,样子异常恐怖,奉劝我和岚泉不要看。
我们都想看,岚泉还说要从轮椅上站起来,不管我和华雄英怎么劝说,他都要站得溜直见老萧。
华雄英说门上有观察窗,岚泉不肯看观察窗,执意要面对面会见老萧,无奈之下,华雄英只能打头站在铁门前,后面一群工人跟着准备,铁门一开,大伙喊着口号冲进去,一举把老萧压到墙上制住。
酒窖里一群人忙乎,混乱的过分,吵吵把火的。
我扶岚泉走进去,特别注意我们脚下,生怕他绊在哪,这才看向老萧。
老萧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如今身上破破烂烂,被华雄英和工人们堵在墙角,但挺拔身影仍然鹤立鸡群,正咧开嘴无声地笑,一脸狂色,完全没有人样。
他看上去很是兴奋,我们这群人却看得揪心。
撤出酒窖前,华雄英慌乱指挥工人用铁棒击昏老萧,那铁棒粗壮如树干,撬棍似的,打在人身上绝对好不了。
岚泉不忍再看,小声对我说离开。
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老萧最后一眼,自此开始沉默,直到见姨妈。
我们回到大厅,正好是姨妈过来找我。
姨妈黑色旗袍端庄大方,比前些年清瘦许多,两鬓也少有斑白,美貌虽不减当年,可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
见到她,岚泉一个趾高气昂的人也要尊敬喊她“姜姨”
姨妈情绪有些冲动,看到我,先是撞开管家冲过来把我搂住,上下细看我,后又举起手来在我后背上一顿乱捶,不由分说,一口一个不孝子,一下打得比一下重。
我疼也不敢吭声,华雄英和岚泉在旁看着,岚泉帮我说话,姨妈转眼看向他,狠辣表情让我心惊。
姨妈吼他回房去闭门思过,岚泉乖乖一个人移走轮椅,姨妈还不让佣人帮忙推轮椅,以示惩罚。我这才了解原来他们这么熟,熟到岚泉在这有自己的房间。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狐疑姨妈和他们究竟什么关系,合作关系?生意伙伴?姨妈怎么这样有钱,一切都脱轨了。
姨妈当众奚落我直到天黑,说我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清自己缺斤少两,居然头脑发热跑去对付鬼新娘。
待她转移目标将矛头指向岚泉,我见她踏着模特步走远,管家佣人跟在背后,我发觉姨妈举止上十分接近岚泉。
我问华雄英姨妈和岚泉什么关系,他的回答更为诡异。
十多年前苏牧北玩世不恭,用钱送进军校,以为磨磨锐气,不巧他照样在学校拉帮结伙、棒打老师。
姨妈没了法子,把苏牧北送去法国镀金,不想苏牧北和岚泉在法国相识,一年不到就把岚泉带回国,两人好得像八拜之交。
岚泉模样蛊惑人心,姨妈怕儿子迷恋上岚泉,就认岚泉做干儿子,留身边监视,结果相处一段时间,姨妈也很喜欢岚泉,岚泉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几年前患上精神病,才被送出国到父母身边治疗,去年才回来和姨妈同住,之后又四处云游,而岚泉的臭脾气也全是姨妈惯的。
这么一算,岚泉差不多三十岁了,我惊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法国是一个浪漫的国度,你姨妈那么想也很正常。”华雄英坐在沙发笑不停,这样开玩笑还是第一次,说真的,看到他心情转好,我也很开心。
他看穿我一样,理理头巾叹道:“不要担心我,我状态好着呢,就算咱俩再去汽车垃圾场对付几个骨灰坛,也是一样。”
这晚我住在姨妈隔壁,前半夜姨妈和我聊了很久,我将如何对付鬼新娘讲给她,她听得心惊肉跳,我炫耀极了,结果又被一阵埋怨。
待她回去休息,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是不想睡,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老萧在酒窖嚎叫不停,还砸的铁门当当直响,整幢洋楼不得安宁。
第二天清早用完早餐,我和华雄英离开姨妈家跑去市里,我是偷跑的,因为姨妈不准我走出洋楼半步。
上车之前,我见岚泉在三楼一扇窗那里对我挤眉弄眼,我心知他是羡慕我能出去,我笑着对他比国际手势,他用眼神告诉我,一定会报复。
也许我俩这些小动作感染了华雄英,他看上去比昨天精神百倍,脸色也好看了。
我们来到市区一家大医院与蒋驰和达哈尔汇合。
蒋驰因为魔盒这件事,在医院呆了有三天,好对误开魔盒的女孩进行观察。
蒋驰带着黑边眼镜,半长发,身材干瘦,白T恤牛仔裤旅游鞋,记事本、钢笔不离手,一看就是学者,倒是达哈尔在哪我没见到。
“很高兴认识您,我叫蒋驰,草字头的蒋,马字旁的驰。”蒋驰说话非常礼貌,人也含蓄,我喜欢和这种人相处。
我们照过面,华雄英问蒋驰达哈尔在哪,他摇头很慢意思不清楚,憨厚模样书痴似的,华雄英也不好再问。
误开魔盒的女孩叫夏水,白净若水一样柔软的小女生。
她中毒不像老萧那样深,一个人抱腿坐在病床上,眼睛盯着窗外喃喃自语,眼中神光空洞,用手指戳她也没反应。
我们围在她身边,蒋驰称经过三天观察,夏水白天一贯如此,入暮后又会在二十点、二十三点、凌晨一点准时发病,用手指在床单上乱写乱划,嘴还不停嘀咕一些不清不楚的语言。
夏水发病最可怕是在凌晨四点,她会像婴孩般哭泣,一直哭到天亮。
蒋驰想过让夏水病发时拿上笔,将乱划的东西记录下来,结果没成功。
这之后蒋驰换了法子,把电容触摸板放在她眼下,不想她指尖挨上电容屏,人就会睡着,蒋驰苦笑说,这也是个让她脱离药物来好好休息的办法,不算没有进展。
我听后建议拿电容屏给老萧试试,蒋驰苦笑不变,看样是试过了。
我们正讨论,外面突然闯进来一名女青年,她长得比夏水清秀,披肩发,一身白色运动服,表情不善,动作犀利,进门后直盯老萧和蒋驰,仇人一样。
蒋驰见她是愣在原地,华雄英是三步后退到我旁边,看样十分忌惮女青年。
这时,我听女青年说道:“我警告过你们了,不许靠近夏水,你们食言在先,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话,她握起拳头,在胸前翻来覆去掰弄指关节,那双手肤白如雪,掰出来响声竟是一声比一声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