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兵马行，尘埃不见边关北
剑歌恍然失神，却是轻笑道，“或许这就是命运给我做出的选择吧。”便是转身往回走。
那丫头见剑歌回了内室，却是翻弄起了桃木盒子，一打开就见到满满一盒的桃花信笺，用金丝线细细缠绕，一封一扎，好不整齐。丫头也是习惯了剑歌的随意大方，便也毫无忌讳的拿起第一个信笺，上面写着，‘初一，致剑歌。’
“王妃，将军留了信笺给你，而且有好多封呢！”丫头连忙拿着信笺跑到剑歌面前大声道。
剑歌听到此，稍稍抬了抬眼，却是轻声道，“念吧。”
“可是……我不识汉字。”那丫头打开信笺，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一行行字，窘迫道。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应的声音，“王妃，新派来的随从到了，您可需要训话？”
“进来。”剑歌淡然回应，只听几声脚步声传来，模糊看去，两个人影站在远处，剑歌不适应的闭上了眼。只是觉得那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可却是有几分武学之术，步伐沉稳又不失矫健。
“这是将军钦点，吩咐小的必须贴身安置在您左右的倪昂扎。”
“见过王妃。”那小子见到了剑歌倒算是有礼貌，规规矩矩打招呼道。
“倪昂扎……”剑歌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
远处的小伙子似乎察觉到了内室里女子的疑惑，便是道，“我是库尔勒城主鸠莫达的儿子。”
“什么？”剑歌还未开口，身边的丫头却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来。他可是要杀害蒙戈尔赤炎的人，怎么能安置在王妃左右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剑歌却是挥挥手，示意丫头不要说话。“你识汉字吗？”
“汉室王朝的教书先生曾教授过一些。”
剑歌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吧。”说着摆手示意丫头将信笺递给他。
丫头不情不愿的挪动了脚步，将桃花笺递给倪昂扎，又吩咐侍应出去。“你给我看仔细好好念，出了错有你好看！”丫头还是不信来倪昂扎，恶狠狠的说道。
倪昂扎也不理会她，只是扫了眼信笺，便念道，“剑歌，今日是大军出征之日，我思量许久，仍不知如何与你告别……”虽没有见到写信人的样子，但倪昂扎却从笔迹中看到一丝温柔，这叫倪昂扎十分震惊。
“念吧。”剑歌却是轻声道。
少年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你显然已忘记十年前的约定，并且在回忆往昔之时，感觉十分痛苦。我不愿看到你以如此痛苦的方法去找回十年前的记忆，更无法让这烙印在我脑海和心灵上的一切化作云烟。所以，我打算给你讲讲这些年，我的故事。
此次出征，不仅要与五大部落正面交锋，还需要一举缴定忽旭渡兀，平定东北，必定是一场长期恶战，我准备用两个月的时间来了结一切。
所以我也准备了两个月的花笺，每日一封，勿多拆或少拆，花笺拆完之日，必定是我回到你身边之时。而那时，我需要你一个答案，如若那时你仍旧不愿面对我，我必当送回你言孤卿身边，决不食言。”
倪昂扎将目光从信笺上挪开，远处白衣女子眼角稍稍动了一下，却依旧是波澜不惊，倒是一旁的丫头仔仔细细的将一盒花笺数了个遍，惊讶道，“呀！不多不少，正好是六十个！”
“还记得在仙侣阁醒来后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你说坚持下来，活下来，我会一直陪着你，哪儿都不去。苗疆十年，正是这句话一直陪伴着我给我勇气。我坚持着一口气活了过来，但即将面临的却是生不如死的挑战，但你伴着我度过一切。天池水、藏药汤，各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从此脱胎换骨……”
听到此，剑歌猛的站起了身，脑海中那碎片画面不断浮现，那少年在滚烫的药汤里奄奄一息，白衣少女想将他从木桶里抱出，又怕前功尽弃，只得央求师父救他，可身着清淡长袍的师父却是瞥了一眼木桶里的人道，“练功之前我便告诉过他，此乃人间地狱，能跨过便能涅槃重生，不能跨过便只能化为灰烬。他既已决定大步前行，便必须有强如磐石的毅力。”
“可是他就要死了，师父当真不救吗？”白衣少女着急的看着木桶里的人，他的嘴唇已经开始乌黑。
清淡长袍的男子翻了一页书道，“今日是第二十九日，若能熬过这一最关键的关，若能熬过，后面的将不足挂齿。若熬不过，凭他的身份，早晚也是一死，不如及早去了好。”
“师父！”
“我……一定能……熬得过！”木桶里的少年听到此话，艰难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白衣少女见状，跺了跺脚不再理会那冷漠的师父，关切的走到木桶边。
那被唤作师父的男子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书，可目光却逐渐转移到白衣女子和木桶内少年那边。白衣女子正在细心的为少年擦汗，那焦急而又关切的眼神，着实少有，而桶内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年，稍稍瞥了眼女子的面容，眼睛里似乎浮现出丝丝光亮。
看到此，男子眉头一皱，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中的书停留在那一页，许久未曾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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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但赶路人手中的马鞭却越扬越快，坐下的枣红马已经是气喘吁吁，双蹄也越跨越慢。
“大哥！大哥！歇一会儿吧，小弟实在是跑不动了！”跑在后面的男子突然勒住缰绳，低声叫唤道。
“没用的东西，跑不动就给我在这里等死！”前面身材更为魁梧的中年男人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从雨中传来低沉的回应。
那男子吃痛一声，却道，“事到如今，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要我说，跟他们拼死一搏才是大丈夫所为！”
“你说什么？”中年男子听到此话，猛的停了下来。
“大哥，你要是怕死可以先走，我来跟他们决一死战！”
中年男子听到此话，脸色愈发难看了，于是猛的一扬手中的鞭子，便是抽在了男子身上。“你还嫌你闹的事不够吗？为了区区一个格根塔娜，我们死伤无数，你看看，我们驰骋草原、位居六大部落第三的多加特部落，现在成了什么样？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个痛快，只要你想我们整个多加特部落后继无人，从此在草原上消失！”
不错，说话的正是多加特部落的首领哲哲木，而他对面的，则是公然抢夺格根塔娜、杀死汉纳穆兰尔贞、直接引发此次五大部落混战的元凶——多加特亚提。
多加特部落由他们两兄弟继承，但哲哲木与哈雷之女成婚多年，只诞下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多加特亚提则尚未成亲，更无子嗣，如若此次两兄弟当真死在了其他部落的人手里，那多加特部落从此便真的从草原上消失了。
多加特亚提还来不及辩论，便听见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两兄弟赶紧勒住手中的缰绳，朝前方奔去，可还没前进百米，身后便传来‘嗖嗖’的羽箭，多加特亚提躲闪不及，后背正中一箭，不由得发出“啊”的惨叫，从马背上直接坠落在地。
哲哲木见状，赶紧拔出宽刀，调转方向帮胞弟挡住羽箭，只见他的宽刀在雨中不断变换阵势，可羽箭却越来越多，追杀他们的人也离他们越来越近。哲哲木身后的几名随从渐渐抵不住，一个接一个从马背上倒下。
“要走是走不了了，好，老子今天就陪你们玩玩！”哲哲木便是大刀一挥，割下面前的一名小将的头颅，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连你岳父哈雷都死了，你还挣扎个什么？”带领这支围剿分队的是扎西那木和他的贴身勇士，他们得知哲哲木与穆兰尔贞两败俱伤，便趁着哈雷追剿穆兰尔贞，哲哲木营地空虚，连夜偷袭。哲哲木和胞弟亚提虽然从混战中逃脱，但身受重伤，扎西那木又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举手投降吗？”哲哲木虽然心头一沉，但却算是冷静。
扎西那木冷笑一声，“哲哲木啊哲哲木，你如今单枪匹马，已经是将死之人，我有这功夫骗你吗？”
听到此话，哲哲木双眉一皱，手上的动作也稍稍迟缓了一下，心中那一丝丝自欺欺人的自信已经被扎西那木击破。
就在此时，扎西那木的贴身勇士拉满了弓箭，朝着哲哲木的头颅射去，还没待哲哲木刺向兵士的大刀收回，那羽箭便落在了哲哲木的正眉心，他瞪大了眼，却是猛的一下朝后倒去，发出沉闷的‘砰’一声。
“族长，点算清楚了，哲哲木和亚提，连同随从七人，一共九具尸体，全在这里了。”扎西那木的随从禀报道。
“好！”扎西那木将阔刀一收，豪迈笑道，“真想不到一个格根塔娜就帮我解决了多加特和哈雷两大部落，如今只要我趁着穆兰尔贞元气大伤，来个突然袭击，这草原上的三个部落，可就尽归我囊中了！”
“族长，应该是四大部落。”
扎西那木稍一眯眼，却是笑道，“对，还有荣娜兰！”说罢，便是捏紧缰绳，亟不可待的往回赶，力求尽快攻破穆兰尔贞。
雨逐渐变小，到清晨扎西那木清理完多加特营地，收缴完牛羊牲口，已经是天朗气清。扎西那木一行人便兴高采烈，随意吃了点东西，稍作休整便兴致勃勃赶往穆兰尔贞。
离穆兰尔贞营地还有一里地，扎西那木的探子便来报，说那穆兰尔贞营地死气沉沉，士兵伤亡惨重，正值正午，营地里竟然连炊烟也没有，只有些老弱残兵坐在草地上慢吞吞的吃着干粮。照这个情况来看，趁势围剿穆兰尔贞部落倒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此一来，扎西那木心底的那一丝疑虑彻底消除了。
围剿多加特一族虽获得胜利，但多加特毕竟是草原之中实力雄厚的一族，两族交战也必然是一场血战，士兵们经历一战，也是身心俱疲。因而扎西那木虽然听闻穆兰尔贞部落与哈雷一役之惨烈，但没有亲眼目睹穆兰尔贞元气大伤，心中始终是有些不放心的，正是因为这谨慎的性格，让扎西那木坐上了族长的位置。
“好！全力朝穆兰尔贞营地进军，咱们杀个痛快！”扎西那木一时间心情大好，一夹马肚，奋力朝营地奔去，身后的勇士更是发出兴奋的吼叫声，策马奔腾朝着营地进军，原本疲惫的身子竟一时间如此矫健。
“人都到齐了吗？”只见帐中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问道。
“据探子回报，扎西那木一行人已全力朝营地前进，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踏入伏击圈。”谋士索额他图答道。
蒙戈尔赤炎稍稍颔首，“等主力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后再行动，务必要滴水不漏。”
“哼哼，这老家伙一向多疑，害得我们只得把哈雷和穆兰尔贞两大部落的主力军全杀了，免得走漏风声。”蒙纳格有些惋惜的说“这哈雷可是名大将啊，如果能为我们所用……”
蒙戈尔赤炎抬起手，示意他打住。“这一战至关重要，蒙纳格需与伯尔铁紧密配合，主力军被制服后，拉不多特穆尔且听我指令，即便是俘虏，也不能放走一个！”
穆兰尔贞的营地背对一段沙地，正面河道，营地占据高地，可攻可守。但要埋伏在周围却并不容易，尤其是这狡诈如兔子的扎西那木，稍有风吹草动他可能就意识到不对，拔腿就跑，那便打草惊蛇了！
于是蒙戈尔赤炎命令蒙纳格带领三百精兵，伪装成老弱残兵呆在营地内，引扎西那木上钩，而伯尔铁辛安达则带领一支精锐部队埋伏在河水草地周边，拉不多特穆尔只能带领大部队在沙地后一里地外驻扎。这一部署不可谓不冒险，但却也是最为可行的部署。
此时已是下午，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此刻竟阴暗下来，扎西那木一行人已策马崩腾至穆兰尔贞营地前，将士们正欲杀入营地，扎西那木却沉下脸来，用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看着不远处的营地。
“派三百精兵前去看看营地内情况如何。”扎西那木吩咐道。
旁人不解，“那营地里早已是老弱病残，何不一鼓作气杀进去！”
扎西那木摇摇头，“部队在此暂作休整，且待精兵探探虚实！”说罢，那一小支精兵已经在组队前行了。
不远处瞭望台上的的蒙戈尔赤炎却是笑了笑，看着远处的扎西那木，坚定道，“摇旗！”
只见索额他图命人摇动黄旗，那营地里的老弱残兵却是拔起而起，从草皮下抄出了家伙，扎西那木三百精兵顿时一惊，但毕竟是身经百战，却是立马整理出队形，与蒙纳格的小部队短兵相接。
索额他图又摇动红旗，只见埋伏在河岸边的伯尔铁部队顿时全度前进，包抄住驻扎在远处的扎西那木，扎西那木顿时一惊，大部队霎时与伯尔铁交战起来，但伯尔铁一队人却是装备优良，一鼓作气杀的扎西那木手忙脚乱。
此时，扎西那木也是头昏脑涨，不清楚这穆兰尔贞的部署究竟是意欲何为，但眼看着伯尔铁的部队越杀越勇，但不远处的营地里那三百精兵却占据上风，他迅速做决定，“全部朝营地进军！”
蒙戈尔赤炎却是一喜，这扎西那木果然中了圈套，便是连忙命索额他图摇蓝旗，只见一里地外的沙地顿时弥漫起了烟雾，便是拉不多特穆尔启程前来支援了。
但营地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短兵相接甚是惨烈，蒙戈尔赤炎便是将剑一握，命索额他图全权掌控瞭望台调度全局，带着亲兵朝战场杀过去。只见蒙戈尔赤炎便是长剑在手势不可挡，叫扎西那木为之一振！
“原来是你！”扎西那木心中一沉，明白了从格根塔娜开始，草原上四大宗族的战乱都出自他手。
蒙戈尔赤炎淡然道，“不错。”
“哼！雪域魔王索罗哈尔一生骁勇善战，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他一生绝不屑于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他的儿子却是这般宵小之辈！”扎西那木双目一眯，他知道蒙戈尔赤炎绝对是有备而来，硬碰硬对自己没好处。眼下只能赌一赌了，如果能手刃蒙戈尔赤炎，那就好办了。“你要真是条汉子，就跟我单打独斗，比试比试！”
蒙戈尔赤炎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是拱手道，“请！”
扎西那木却是一怔，他没想到这蒙戈尔竟如此简单就落入他的圈套，这让他更不敢大意了，便是握紧长枪，跃下战马，大步一跨便朝蒙戈尔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