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突然的事情从来没有突然过。
当好不容易睡着的顾依人被急切的敲门声突然吵醒,当神色紧张的李民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她最担心的那个人,出事了……
车轮在高速上剧烈摩擦着,顾依人双手握拳,愁眉不展,虽然李民佑就坐在她的旁边,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她的眼睛里,只有小玫姐,微笑着的,坚强的,小玫姐。
她记得,那日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的面容,他说的话还那么清晰,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他说林小玫还能活三个月,至少。
可是现在,连一个月都不到……
什么病情恶化,什么正在紧急抢救中,他们医生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没事的,小玫姐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李民佑猛踩油门,加快了车速。那句安慰顾依人的话,在他自己听来都格外飘渺。
街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寂静的夜晚,只有街灯相伴。昏黄的灯光就像一个个渺茫的希望,在远处延伸,没有人知道,笔直的尽头会有什么……
医院很安静,也很冷清,只有值班室的几盏灯还孤独的亮着。
顾依人和李民佑急切的脚步声似乎可以传得很远,如果可以,顾依人真想先一步赶到急诊室,赶到小玫姐的身边。
然而紧闭着的急诊室大门,决然将他们两人拒在了门外。门的里面,有医生,还有他们很想见一见的小玫姐。
“坐一下吧。”
李民佑说着,在急诊室外的木制交椅上坐下了。他的脸上有疲惫,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顾依人淡淡地看了李民佑一眼,读不懂那茫然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小玫姐在他的心中,一定很重要。
白色空灵的医院里,似乎只剩下了顾依人和李民佑的呼吸声,他们时不时望望那个亮着红灯的急诊室,希望它快点熄灭,又害怕它熄灭。
这感觉就像是慢性自杀,时间走的实在太慢,太慢……
这时,门内发出了一点声响,顾依人和李民佑都紧张地站了起来,以为会有医生出来,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小玫姐。
她戴着氧气罩,手上挂有点滴,三个护士推着她迅速从顾依人面前经过,顾依人刚想跟上去,就被举吊瓶的护士拦下了。
“病人转去加护病房,你们不要跟来。”
护士匆匆离去后,站在顾依人和李民佑面前的是一并出来的医生。他们将从他的口中得到小玫姐的病情。
医生慢慢摘下口罩,面色凝重道:“我听护士说,林小姐最近有绝食现象,好像对药物也非常反感,常常趁着护士离开就私自将针头拔掉……”
医生平静的说着一些顾依人和李民佑不知情的事情,两个人的脸上一同现出了错愕的神情。
“这直接加快了她病情的恶化,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身体情况很差,加上她本身就有反抗意识在内,目前的形势依旧很危急,要在加护病房里观察一晚……”
“你说小玫姐……有反抗意识?”
顾依人红着眼睛,忍不住问。
“是的,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但这种意识的存在对她的治疗来说,有很坏的影响。”
医生还没说完,顾依人的眼泪就滑了下来。她很想控制,但越想控制,眼泪就越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越流越猛……
李民佑心痛地将顾依人揽在怀里,转过头问医生:“如果……醒不过来……”
话说到一半就断了,李民佑实在没有声音和勇气去说完它,他只能紧紧地搂着顾依人,侧过脸不让别人看到他滑到嘴边的泪。
生离死别对一个经常出入手术室,急诊室的医生来说,已经是件极为平常的事了。虽然他也觉得林小玫年纪轻轻,感到惋惜,但身体是她自己破坏的,也怪不得谁。
“如果醒不过来,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如果可以醒过来,应该还能撑断时间。”
“你的意思就是说,不论怎么样,小玫姐都会死吗?”顾依人突然抓住了医生的白大褂,情绪有点激动。
“依依,别这样……”李民佑赶紧将她的手拿下来。
医生为之有点动容,虽然难以启齿,但事实终究不会改变。
“是……”
一个是字,就断了所有人的冀盼,断的很干脆,没有一点痕迹。
顾依人的身子软了,她毫无力气的靠在李民佑的身上,感到的前所未有的迷茫。现在她才知道,之前李民佑眼中的迷茫是什么……
“如果她能醒来,希望你们能利用最后的时间,多跟她说说话,她有什么没有了却的心愿,也希望你们能够替她完成。”
医生说完这最后的话,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了。
夜晚的风突然变得好大,被吹开的白色窗帘,像一个白色的幽灵,轻轻的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