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完全支持
余晴：“好了好了，你别再哭了，男的哭成这样，多没出息！你今天回去吧，我没兴致了。”
我坐在床边没有动。
余晴：“怎么，不愿意走？你要是还想，就留个电话，等哪天可以了我再找你吧。”
我仍旧没有动，好一会儿，我才对她说话。
我：“你们没结婚，对吧？”
余晴：“这还用问嘛！”
我：“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么？”
余晴：“你在说什么啊？”
我：“他有威胁你不可以走么？”
余晴：“没啊。”
我：“如果没有，他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余晴冷笑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你懂个屁。”
我：“不要以为我不懂——他可以给你多少钱？”
我余光感到她在打量我。
余晴：“两年五万。”
听到这话，我心中猛的一震。忍受两年这样的遭遇，竟然才会得到区区五万块！她究竟怎么想的！
我：“给你这么少，为什么你还要忍受这些？”
余晴：“少？我看你家庭条件还不错吧，是大学生吧，怎么会干送牛奶的活？”
我：“为了挣钱。”
余晴：“拉倒吧，我看你纯粹就是为了体验生活！你就是被家里宠惯了，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等你以后就明白了了，钱哪是那么好挣的！”
我脑子里出现了陈欣竹在炎热的天气里挨家挨户送牛奶的画面，心中一阵酸楚。
余晴：“不过，对于你们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吃什么苦。你们都有个好出身，我不一样，没那么好的命。”
我：“不会的——像你这样的，就算不做这个，也会找到不错的工作，以后再好好的交男朋友——”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说：“得了吧你！不是每个人的命都那么好，你也看到我这断掌了吧？”她说着伸出右手掌，“谁敢娶我！”
“再说了，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他不是每次都对我这样，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温柔的，只是今天你点儿背，赶上了他发作。”
沉默了一阵儿，我说：“听姐姐的口音，是东北人吧？”
余晴：“是啊。”
我：“我老家也是东北的。”
余晴：“哦，那还老乡了呗，听你说话一点都听不出来。”
我：“我是吉林的。”
余晴：“我的妈呀！更近了，我老家也是吉林的——不过青岛的吉林人不少。”
我想和她提起漫画屋的事，可我又止住了。
我：“姐姐是什么时候从吉林来到青岛的？”
余晴：“两年前，跟我男朋友过来的，他之前在这儿呆过半年。”
我：“那你男朋友现在在哪儿？”
余晴：“呵，他？我来青岛后不出两个礼拜，他就把我送进酒吧去给他抵债，现在人儿早都不知去向了！我后来又换了几个地方，直到遇到我现在的男人——唉，我和你说这些干嘛，扫兴！”
我：“我是说真的，像姐姐这样的人，随便去找份普通的工作都可以找得到——”
余晴：“拜托你不要这么单纯天真好不好！我都没上过初中，上哪儿找去！你也不用说这么隐晦，我不怕别人说我是小三的。小三怎么了，别人认为丢脸，见不得人，我可不这么认为！在外面风吹日晒，辛辛苦苦的跑，两年能挣几个钱，哪有我现在这样自在！没人强迫我的，他也没逼我，他都说了，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只不过是我自己愿意留下罢了，我又不要求他离婚，以前小三求结婚，现在小三求赚钱，这也是一种职业，以后啊，说不定小三就是个褒义词了……”
听了这番话，我什么也说不出，因为这确实存在着道理，令我无可辩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胁迫，都是个人的选择。的确，说不定在未来，这种交易都会像国外那样合法化了……
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我掏出手机开机，看到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接下来，一连串的短信铃声袭来，频率高得都来不及翻看。我打开，无一例外的都是陈欣竹发来的。
“你在哪儿？”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打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看到这些短信，我的眼睛又湿润了。她真是笨，既然我已经关机了，她后来发的这些短信，我又怎么会看到。我快速跑出百通馨苑的大门，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住处去了。下车后，我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家里跑。
我进门时，她正惶惶不安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我进来，立刻向门前迎过来，我满心都是愧疚。
陈欣竹：“你怎么回事，关机了呢？”
我没说话。
陈欣竹：“都快担心死了，我听说李村那边晚上还是挺乱的……”
我仍旧什么都没说，强忍着不流泪，可却止不住。
她很惊讶：“这是怎么了你——没谈成么？”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
陈欣竹：“是钱给的少，还是你做不了啊——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嘛，说话好不好？”
我仍旧哭：“没事，就是难过。”
陈欣竹：“难过也要有个原因吧？”
我：“就像你说的。”
陈欣竹：“这个活儿你不会做？”
我点头。
陈欣竹：“然后很受打击？”
我又点头。
陈欣竹：“呵呵，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喂，我说你至于嘛，这一点都不像你，你什么时候也成这么认真的人了啊，还受打击……”
她帮我擦眼泪，还一边笑。
这一晚，我又一次失眠了，自从我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以后，这已经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事了。陈欣竹躺在我身边，睡得很熟。我想到她发给我的那些短信，想到她因为联系不上我时着急的样子，心中很难过。我靠近她，很轻的亲了她的脸，她似乎有感觉，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你也快睡吧”，随后马上又睡熟了。我的思想波澜继续着各种各样的翻涌，我想平静下来，可是做不到。不管怎样，我不可能就这么忘掉在百通馨苑发生的事，也不可能忘掉我四年前犯下的错，我必须要做些事情。
夏天，天总是亮得很早，陈欣竹总是早早的起来煮粥。她正在厨房时，我来到厕所，直接拨通我爸的电话，而没有拨给家里。
我：“爸爸，是我，您起床了吧？”
爸爸：“嗯，你这么早什么事？”
我：“妈妈有没有在您身边？”
爸爸：“没在，你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于是讲出我事先编造好的谎话。
我：“我想问您借五万块，我一个同学家里有急用。”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问我：“什么同学？”
我：“就是我班上的。”
爸爸：“男的女的？”
我：“男的，我们关系很好，他家庭条件比较困难。”
爸爸：“他出了什么事？”
我：“他妈妈生病了。”
爸爸：“哦，什么病啊？”
我：“呃——是心脏搭桥，得搭不止一根。”（这是我临时编的谎话。）
他又不说话了，应该是在思考，我忐忑的等待着他的反应，心下思量他还会问的其他问题。
爸爸：“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我应该相信你么？”
我心里一惊，难道我刚刚说的话里有什么破绽？我正不知道怎样回应，他又说话了。
爸爸：“你也确定你同学对你说的是实话？”
被他这样问，我心虚了，我不敢底气十足的说确定，因为我实际是在说谎，我选择闪烁其词，有选择的说实话。
我：“我向您保证我和我同学都不会做违反国家法律和社会道德准则的事。”
爸爸：“呵呵，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就凭我是成年人吧。”
爸爸：“呵呵——这样吧，今天上午我就去打到你卡里。”
阿一古，想不到他竟这么爽快！
我：“谢谢爸爸，利息多少？”
爸爸：“这次你是助人为乐，免了吧。但是，一旦你骗我，或者你看人不准，被别人骗了，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心里又一惊，总是感觉他好像看出我在骗他似的。我胆怯的问他：“什么代价？”
爸爸：“如果这钱你是用着玩了，你肯定要找出法子赚回来还我；如果你同学骗了你，钱你拿不回来了，那么这个损失也得你来承担；如果你真的去做了什么坏事，一切后果都要和我脱离干系。”
我松了一口气：“好的，一定的。您说个期限吧。”
爸爸：“这次数额大，缓缓吧。你毕业后的三年内吧。”
听了这话，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我：“好，一定会的。还有，那个——别让妈知道这事儿了，您懂的。”
爸爸：“呵呵，这我懂。”
挂断电话，我长长的出了口气。我觉得好愧对他。他那么样的信任我，还那么宽容的对待我，而我说的一切都是谎言，都是对他的欺骗。其实刚才的那些话，有些还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但是遇到突发情况后，谎话不自觉的就说出口了。我终于明白，人一旦说谎，就得为了圆谎而编出另一个谎言来，所以说谎是极痛苦的，如果技术不高明的话，肯定要暴露。后来我也渐渐知道，其实他早就看出我是在说谎了，只是他不想追究，而是尊重我的选择，就像我说的那句“不违背国家法律和社会道德准则”，这句话最早就是他对我说的，只要我在这句话的约束下，他会给我最大限度的自由，代价如果可以自己承担，他就宁愿冒险一试。
其实我夜里第一个想到的问着借钱的人选不是我爸，而是岳凡。如果问他借，他嘴上可能会刁难我一阵儿，但最后应该会借的，而且绝对不会八到问我借钱做什么，谁知道呢，也许会问，毕竟不是小数目。但思来想去，我觉得就算他不问，也有可能在学校里走漏了风声，这事传到学校里，总是不大好，所以才决定先问我爸借，如果不行，再去找他，没想到竟然第一关就顺利的过了。
我随后开始洗漱，然后走出厕所门，来到厨房，对陈欣竹说我来看着锅，让她去洗漱。粥煮好后，我用碗盛出来，端到桌子上。随后她洗漱完从厕所走出来，又对着镜子磨蹭了一阵儿，我们开始并排坐着吃饭。我等到她几乎快吃完了，准备把我夜里构思过几遍的话对她说出来。
我：“欣竹，我有话对你说。”
陈欣竹一愣：“什么话——别吓我啊，弄这么严肃。”
我深吸一口气：“昨天，我对你说谎了。”
她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什么事啊？”
我：“我昨天傍晚出去，还有我回来后的那些表现，都不是为了工作的事，而是……”
人在得知自己被骗后，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很受伤，她现在也一样，虽然她不说，但我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察觉到她的失落。但这次，我没有选择逃避，我一直在认真的看着她。
我：“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昨天就应该告诉你的，我却对你说谎了。”
陈欣竹：“那么你是因为什么事？”
我：“还记得在你家的时候，我对你讲过我高一的事情么？漫画屋的那个姐姐，我又遇到她了。就在昨天我陪你去送牛奶的时候。第二栋楼五楼第一家里那个女人，你还记得么，她就是那个人。但我当时不敢确定那就是她，所以昨天回来后，我又回去找她确定了。”
这时，我察觉到她表情有变化，我立刻握住她的肩：“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我信。”她说。
我放松下来，继续说：“我昨天去找她，问她认不认识我，结果是不认识。我于是看了她的右手掌，她果真是断掌，所以我确定了。正在我还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人出现在她家，我被她藏在衣柜里。那人不是她老公，而是包养她的人，他一进门，就对她一阵暴打，非常悲惨……”
她听到这里，眉头皱起来，也显得很吃惊，大概和我一样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吧。
“然后呢？”她问我。
我：“他打她，然后发泄，做了这些，他就走了。我才敢从柜子里出来。”
陈欣竹：“天啊，那他没有发现你？”
我：“没有。”
陈欣竹：“想想都后怕，如果你被发现了，那岂不是……他为什么打她，怎么打的？”
我：“用皮带抽的。至于为什么，可能他心情不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为什么。”
陈新竹：“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我：“什么样的人不会有呢？之后我问她那个男人可以给她多少钱，她说两年五万块。”
陈欣竹：“五万块？”
我：“嗯，你对这数额怎么看？”
陈欣竹：“这真的并不算多啊，如果要一切正常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和这样的变态男人在一起……”
我：“你也觉得她很可怜吧？”
陈欣竹：“当然了，怎么会不觉得。”
我：“所以，我必须得为她做点事情——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是对她还心存感情，只是，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为了以后我们能更好的生活，我必须做。如果她现在生活得还不错，我也不会这么想，可是，她并不好，我四年前没有帮她，我总感觉自己有一定的责任，所以如果我现在坐视不理，我不会安心……”
陈欣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打算怎么帮她？”
我：“给她五万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