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爱情从一开始就太过于激烈,正所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物到极致则必反。爱到极致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原先的好学生颜美美突然要退学,从来没有跟男生交往过的颜美美一下子就决定嫁人了。同样风流不羁的何唳也收了心,公布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何唳第一次决定带女朋友回家,回他在落后的鹰市的那个贫困的家。出身卑微是何唳身上唯一不好的一面。何唳交往过几个女孩,那些女孩都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他拒绝给她们看他的阴暗面,他想完整的他是要留给他未来的妻子的。他终于遇到了颜美美,他觉得她就是他遗失的那根肋骨。
他们对外都是以未婚妻和未婚夫互称,他们幼稚地穿着情侣衣服,用着同一款手机,连设置的手机铃声都是一样的。他们都觉得彼此是对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03
鹰市是一座中部偏北的城市,常年干旱,气候十分干燥,而且伴有凛冽的风。何唳并不喜欢鹰市,从十四岁开始,他就一次又一次从鹰市离开。但这里始终是他的根,他总是会回来。
这里有他年迈的父母,和熟稔的邻里。虽然跟父母没有太深的感情,可是他觉得他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他要结婚了,他不再任性地四处飘荡了,他要带着他的妻子,陪父母一起过一段简单的日子。他觉得他还是要做到身为人子的责任。而且颜美美也想见见他的爸妈,她觉得只有这样才够正式。他们都需要有人来见证他们的爱情,他们希望能够被祝福。颜美美甚至想好了,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带何唳去见她的爸爸。郭靖都是要见黄老邪的,何况何唳是那么优秀。
因为漂亮又听话,何唳的父母非常喜欢颜美美。北方人的厨艺大都一般,但每天何唳的妈妈还是变着花样做各种小吃给颜美美吃。颜美美也不惧生,每天她也会早早地起来,帮着何唳的妈妈做饭,遇到不合口味的饭菜,她也会咬着牙吃下去。她想习惯了应该就会好的。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个月,如果不是因为颜美美年纪还小还没到结婚的年龄的话,何唳都打算去领一张结婚证了。
自行车是何唳家唯一的交通工具,无事的时候,何唳就带着画板,载着颜美美到鹰城的郊区画画。何唳恨不得把自己的所学都交给美美,可惜颜美美虽然酷爱画画,天资却远远不够,进展一直很慢。何唳就像教自己的小女儿一样教着颜美美,他想勤能补拙,要不了多久,颜美美肯定也能画出漂亮的画来的。
04
那是他们回到鹰市的第三个月,有一天何唳的父母不在家,颜美美去厨房做饭,何唳在卧室睡觉,突然被电话吵醒,按了接通键何唳才发现他错拿了颜美美的电话。
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用不友善的口气说,你就是何唳吧。
何唳说你是谁?找美美的话你等一下,我去叫她。
那人说我本来是找美美的,但既然是你接的电话,我就跟你说吧。
何唳说你是谁?要跟我说什么?
那人说,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男孩和女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直到高考的时候,男孩考试失利被迫复读了,和女孩有了短暂的分离。女孩讨厌这种分离,为此甚至想辍学,可辍学了她又没有谋生的办法,年少的男孩也没有能力去养女孩,为此他们很苦恼。直到有一天女孩对男孩说她在大学认识了一个知名的画家,她要跟他去学画画,说学好了画画,可以赚钱了,就能和男孩在一起了。
女孩让男孩给他一年的时间,并且让他一年之内不要找她,一年后她自然会回去。为了一生的幸福,男孩答应了女孩。可是几个月过去,男孩忍不住思念,还是通过朋友找到了女孩的联系方式,结果打过来的第一个电话,却是被那个画家接的。
听完这个故事,何唳第一反应是这是哪个浑蛋搞的恶作剧啊。他正想怒骂,却听到那男孩接着说,也许你不信,不过我可以肯定,到现在,你还没有碰过颜美美吧?
这一句话,像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了何唳心头。
的确,和颜美美在一起已经几个月了,他们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何唳也不是没有动过念头,但是颜美美说,张无忌都没有碰过小昭和赵敏的。颜美美说真正的爱情不能一开始就掺杂了肉欲。颜美美说等到我们结婚的那天,我会给你的。颜美美说你爱我,就要体谅我,我迟早都是你的。
这也是何唳喜欢颜美美的原因之一。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样传统的女生了,太多的女生都是比何唳脱衣服还要快的。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何唳,这一切只是因为颜美美根本不爱他,和他在一起只是利用他而已。
何唳想不明白,既然是利用他,那为什么不等利用完了再告诉他?在还没有得逞的时候就告诉他真相,这样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男孩说,之所以现在就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愿意让美美继续跟你这样下去了。我也是个男人,我就是卖血卖肾也要把她带回来。
何唳挂了电话,呆坐在床头。颜美美已经做好饭,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反应,于是只好到卧室来找他。看着何唳木然的样子,颜美美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拿起手机,递给了颜美美。
颜美美翻看了下通话记录,那个号码她是无比熟悉的。她说那家伙都跟你胡说了些什么?你不要相信他说的。
可是你之前跟我说,我是你的初恋。何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泪水已经湿了双眼。
那是因为我之前一直把他当哥哥的,遇到你,我才觉得我开始恋爱了。
你不应该瞒着我的,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颜美美说我没有瞒着你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怕说了你会不喜欢我,会觉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许多年后何唳已经不在意颜美美说的话是真是假了,他只是觉得当年的自己竟然是那样一个容不得半点谎言的人,他一点也不了解过去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那份爱情看得那么重,摆在那么高的位置。如果一开始他就以一份普通的爱恋来对待,那么是不是后来即便有谎言,他也会不在乎,两人也不会那么快就分开,更不会说出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聚的话来?
爱情这种事,向来是合久必分,分久难合的。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何唳对颜美美失去了信任,即便当天晚上,颜美美钻进了何唳怀里,说要把她完全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05
洗完头发出来,意外地下起了雨,而且是暴雨。颜美美笑了,心想老天是在帮自己。他们奔跑在雨中,穿过马路到了车站里。因为颜美美去的地方离鹰市太远了,只有一班长途汽车,当天的票已经卖完。何唳没有抱怨,买了次日的票,然后两人不知道去哪里好了。
雨越下越大,他们在车站角落里躲雨。还有足足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需要他们一起度过,一起消磨掉。为了缓和悲伤的离别的情绪,他们讨论起来未来孩子的名字。颜美美说了好多个,像何必、何苦、何故、何满子。何唳说叫什么都比他自己的名字好,风声鹤唳,从一出生,就活在惊慌失措之中。
说这些话的时候,何唳心里在想,我们会有孩子吗?永远也不会有了吧,那为什么又要讨论孩子的名字呢?我们今天分开了,大概一生都难再见了。
雨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们都饿了,于是去吃饭。颜美美是南方人,而且自小生活在优越的家庭环境里,有些挑食,吃不惯所有的面食。而北方的米饭和菜又比较粗糙,所以去吃什么,都成了问题。鹰城倒是有肯德基和德克士之类的颜美美可以接受的地方,可是离车站太远,何唳不想去离车站太远的地方,于是他们就买了一堆水果充饥。
本来何唳以为出来就能把颜美美送走了,没想到会买到次日的票,颜美美只能再和他待一晚。而他不想回家去,只能住旅馆。
车站附近的旅馆又脏又吵,何唳以前是不住的,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不嫌弃了。他不想离车站太远,吃饭也好住宿也好,他都想在车站附近,好像一远离车站,他就会心软让颜美美留下来一样。他不想让自己心软。宁愿以后会后悔,宁愿在寂寞孤独里度过余生,他都要这样去做。
天刚黑下来,他们就住进了旅馆。一天下来虽然没做什么事情,何唳却觉得好累好累。他躺在床上,放空思绪,不愿意去想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他虽然表面上说相信颜美美,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很不爽。
他说他想离开鹰市去外面一段时间,让颜美美自己待在鹰市他也不放心,所以他想把颜美美送回到她爸爸那里。
颜美美并不傻,她知道那个电话伤了何唳的心,她知道他虽然表面上原谅了她,心里却还是觉得她骗了他。就算真相不是那个男孩说的那样,但起码那个男孩是存在的。何唳无法接受他最爱的人曾经还和别人在一起过。何唳自己也不确定是否会跟颜美美结婚并且相伴终身了。
颜美美答应了何唳,她愿意离开,虽然她并不想去爸爸那里,也不知道去爸爸那里能做什么,可她已经离开学校了,又没有谋生的能力,除了爸爸那里,她无处可去。虽然她很不舍得何唳,可她也是要面子的,何唳不主动要她留下来,她想她任性地留下来也没有意义。
06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说了很多话,像第一次在网上认识的时候一样。有好几次,何唳都想说。颜美美你不要走了,我明天去把票退了,你和我一起离开鹰市去别的地方吧。
可惜他终究还是没说。
那一晚上他们很晚很晚才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要到了开车的时间。洗漱完了,他们一起去车站。何唳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姑娘独自离去,就像眼睁睁看着别人砍掉他的双手一样,他麻木地站在原地,心如刀绞。
车很快就开走了。颜美美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何唳的身影越来越小,她也终于流下眼泪。她想跳下车,再也不要什么面子和尊严了,她只想要何唳。可是她什么也没做。
何唳也想追上去,可是看着越来越远的车,他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力量。他想自己已经死了,以后活着的都不是他了。他离开车站,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到一家酒吧,就进去要了瓶酒,慢慢地喝着。耳边响起拇指姑娘的歌:黄昏下起了雨,哭泣的雨,我们走进了雨,相对无语。抚也抚不去的忧伤,赶也赶不走的惆怅,在细雨之中,飘扬。我们走到了头,爱的尽头,徘徊已经太久,挥衣挥手。故事好美却要结尾,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在离别之际,说无悔。我触摸你湿水的双眼,你强装出微笑着的脸,我亲吻你炽热的双唇,你紧靠在我的怀里边。我行走在未知的路上,你消失在人海茫茫……
鸬鹚捕鱼美人下棋
01画中美男
阳光洒满人间。在云和山的彼端,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时常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不远处荡着一叶扁舟,舟头立着一只鸬鹚,如果不是身后的主人仁慈,它早就冲下去把那些调皮的鱼儿一条条全捉上来了。
一人,一舟,一只鸬鹚,在这山脚下平静的湖面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闲坐的人手中捧着的书。
这墙上的山水画李麦一年中要看数千遍,睡醒睡前看,饭前饭后看,画已经不仅仅是画,更像是她的信仰。一边看还一边想,整颗身心都融入到了画中。如此痴迷,倒不是因为这是她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幅画,而是因为画中那看书的人,是她的心上人。
李麦念大二,跟随外婆生活。画中的湖泊叫洱海,画中的人姓许叫默谦。许默谦比李麦足足大了十岁,但这在李麦看来不算什么。从洱海回来之后,她每天晚自习都会写上一封信,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买来喜欢的信封,封好,等待放学的铃声响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最近的邮筒,看着信封沉入筒底,她仿佛把一颗心都丢了进去。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安稳且平静,除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乱了一阵子之外,从未间断过。父母的离开对李麦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她自幼跟随外婆生活,热爱游山玩水的父母一年之中陪伴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周,所以即便很多人都羡慕她有一双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画家父母,她却从未当回事过。
父母刚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她给许默谦写的信长了些,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小女孩的幼稚想法。因为写了太多页,不能折叠成好看的形状,只能简单对折,有时候还会超重,邮费要多付许多。也就是这时候,她才会想起,父母的离开还是带来一些变化的,起码零花钱不再有那么多了。除此之外,其他改变都不大。尤其是许默谦那边,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从来不回信,也不打电话。有时候李麦都要怀疑自己寄的信是不是都丢了,不然那么多热情的情话,就算许默谦的心冷得像梅里雪山一般,也该被暖化了吧。
02旅途偶遇
一年中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以上都在外面旅行的李氏夫妻,之所以从来不带上李麦一起,也是有原因的。小时候是因为她爱哭闹,长大了是因为她爱乱跑。李氏夫妻的风格是走在路上,看到悦目的风景了,就会不约而同地支起画架,沉浸在画的世界里。这时候身边有个小孩的话,只会扰乱心境。
只有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算是对李麦优良成绩的奖赏,也算是对长久忽略她的一种补偿,父母带着李麦把西藏和云南走了个遍,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停留的最后一站便是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