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十几人离去的方向，莫尘莫虚梦嫣梦瑶一路追踪至白水城城门下。如今四人白天进城实属不智，然而犹豫一二四人还是选择进城而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哪里有十几人的影子。四人追踪而来的速度很快，按理说就算追不到他们，离他们的距离也不会远。但是在大街上一番寻找还是未果，不得已，四人只好来到城中心的高塔。
举目四望，一条条街上一张张面庞在眼前飞速闪过，可是找完了所有大街还是没有看到十几人一点影子。
十几人速度不快，理应走不了多远，难道他们去旅馆，或是去药铺了，或是在看不见的小巷？
种种疑问出现在心底，四人还是决定将能看到的地方找完在去别处找。由近到远，从繁华城中心到贫民区，再到郊外。街道渐渐减少，房屋楼栋渐渐稀疏，城郊一片荒草地出现在千里筒里。
茂密比人高的荒草一片片在眼前扫过，忽然，一只露出荒草之外的脚映入视野。这只脚看起来有些印象，心脏狠狠一跳，千里筒停止了移动。下一刻，千里筒继续移动，只是感觉有些沉重。视野从这只脚上向上移，缓缓的，慢慢的。尽管很慢了，很缓了，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
握着千里筒的手无力垂下，莫尘莫虚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愣愣站着。
“怎么了？”梦嫣梦瑶问道。
莫尘莫虚像是听不到二女的发问，依旧愣着，没有回答。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梦嫣梦瑶拿过莫尘莫虚手中的千里筒，顺着莫尘莫虚刚才看的方向望去。不久后，二女拿着千里筒的手也是无力垂下，像是失去神智一般，愣愣站着。
城郊处，荒草地，十几个满身苦难的人躺在荒草里，没有了呼吸。他们身上没有了四人给的东西。他们死状不一，可是同样的是他们睁大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前不久还灿烂笑着，向莫尘莫虚梦嫣梦瑶挥手告别的男孩脸上再没有了笑颜，此刻流露出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悲伤，小脸透出莫名的哀凉。
明明才在今天看到了生的希望，为什么，这么快又让他们陷入死的绝望？这是为什么？都说苍天有眼，苍天真的有眼吗？如果有的话，此刻又在看什么？为什么看不到这些悲惨的人们的悲惨的命运？
想要仰天咆哮，终是一片静默。莫尘莫虚安静地蹲下身，沉默地一一为他们合上眼。梦嫣梦瑶在一边，默默看着，静静站着。最后轮到男孩时，莫尘莫虚停了下来。
男孩此刻的悲伤，和前一刻的灿烂在脑中交替不断，最终一一烙入心底，驱散了眼中的哀意，化作一片彻骨的冰寒。
莫虚手掌缓缓滑下，男孩闭上了眼，看起来那么悲伤的入睡了，看起来那么不愿的入睡了。
一颗火球出现在莫尘手上，四人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看了男孩一眼，然后闭上眼，转过身，火球落下。
明明身后有火焰熊熊燃烧，有黑烟滚滚冲天，但是世界却是那么静止，好似只有寒冷在蔓延。
“我们要替他们报仇啊！“梦嫣梦瑶的手紧紧握着。
“啊——“莫尘莫虚的眼冷冷亮着。
在离荒草地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十四五岁少年和两个奴仆打扮的剽悍大汉满脸笑容悠悠渡步。
“真是连天都眷顾少爷啊，竟能遇到十几个身怀宝物的废物。嘿嘿，相信要不了多久少年就能压过大少爷，让城主对您刮目相看了！“两个大汉一路奉承着。
“哈哈哈哈……“少年仰头大笑，将几颗元灵石抛给两个大汉，道：”说的好！这是赏你们的。“
“多谢少年，多谢少爷！“两个大汉点头哈腰。
看着手里面的几个玉瓶，少年道：“没想到那些废物身上竟有这么多二品灵丹，甚至还有几颗三品灵丹。有了这些灵丹，不久后我就能够迈入凝神境了。那时候，我倒要看看大哥那个废物见到我是什么表情，让那个老家伙知道谁才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那小的们在此先恭贺少爷了！“
“哈哈哈哈……“
三人正聊得兴起之时，四道身影出现在小巷前方，眼神不带温度看着三人，堵住了三人去路。
“那十几个人是你们杀的吗？”虽然看到了少年手中的玉瓶，但是莫尘还是问了句。
少年一见梦嫣梦瑶模样，眼睛都直了。听到莫尘的问话，少年将腰板挺得直直的，一丝不屑出现在嘴角，声音洪亮，道：“是又怎样？本少可是白水城城主二公子，杀区区十几个废物，谁又能耐我何？”
“是吗？“讽刺一笑，莫尘和莫虚直直走向少年，”我们会让你知道会怎样的？”
看着莫尘莫虚年少的面庞，少年不屑一笑，毫无在意，然后看着梦嫣梦瑶咽了口口水，自语道：“看来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啊，先得宝物，又遇美人，嘿嘿！”一挥手，少年道：“阿虎阿豹，去让这两个小子老实点，不过不要伤了他们，然后把这两个美丽的小姐给本少请过来。”
“是，少爷！”显然这样的事两个大汉做得多了，捏着拳头，狞笑着走向莫尘莫虚。
“小子，胆敢来找我家少爷的茬，算你们倒……呃！”
两个大汉看都没有看清莫尘莫虚的身影就被二人掐住脖子高高举了起来，看着莫尘莫虚幽深冰冷的眸，大汉由心生出阵阵寒意。
小手缓缓收拢着，两个大汉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弱，血沫流出他们的嘴，双眼开始翻白。
“遇见我们才算你们倒霉！”
小手蓦然收紧，只听“咔嚓”一声大汉脑袋无力倒向一边。松开小手，大汉倒在身前。跨过大汉，莫尘莫虚向着少年不急不缓行去。
少年睁大的双眼布满了惊恐，看着越来越近的莫尘莫虚连连后退。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我知道了，你们是来要回这些宝物的。给你们，这些我都还给你们，你们别过来！”
“你们是要杀我吗？我可是白水城城主的二儿子，你们竟然为了十几个废人要杀我，你们是疯了吗！要是我爹知道了……”
“白水城城主的二儿子？十几个废人？“讥笑一声，莫尘莫虚道，”你以为自己很高高在上吗？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在我们眼中，你连只狗都不如！”
莫尘莫虚眼中冷光一闪，少年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裆下流湿了一片。抬头看着莫尘莫虚，少年道：“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们，求求你们别杀我啊！”
俯视着少年，莫尘道：“杀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杀你，就算你想死……都难！”
白水城集市，往日热闹的集市在今日显得安静了许多，往日忙碌的人们在此刻停下了所有动作。所有人不可思议看着四个人，四个拖着一条“狗”的人。
不过，这条狗不是普通的狗，而是平日里嚣张跋扈，高高在上，不把人当人看，不把人们当回事的白水城城主二公子。少年脚筋手筋全被挑断了，脖子戴着狗戴的项圈，被莫尘莫虚用铁链子拉着，在大街上比狗还不如的爬着，拖着一地的血痕。
“这……这不是城主的二公子吗，他竟然……竟然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真是大快人心，平日里他作恶多端，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
“像他这样的恶人就该被这样对待，让他知道平日里被他欺凌的人是什么感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终于开眼了！”
“……”
震惊了许久人们才开始醒转过来，看着少年无一不露出解恨的神情，纷纷拍手称快。
铁链蓦然拉直，少年被莫虚一把拉到身前，莫虚道：“我没有喂你吃狗粮吗，爬得这么慢！”
少年将头深深埋下，咬牙切齿，闪耀着怨毒的目光，一声不吭，在四人身前奋力爬行。
“爬快一点！”
“对，爬快点！”
“爬快点！”
“爬快点！”
“爬快点！”
“……”
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句，接着响应如潮。
莫虚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道：“没听到吗，大家叫你爬快点！”
少年扑倒在地，终是忍不住抬起头，充塞着血丝的双眼瞪着莫尘莫虚，狰狞道：“你们等着，我爹会杀了你们的！”看向梦嫣梦瑶，少年接着道：“还有你们两个小贱……”
“嘭！”
莫虚一脚落在少年嘴上，眼神冰冷看着少年，道：“你信不信在你爹杀死我们之前我们就能先宰了你！”
额头渗出冷汗，少年没有了气势，不再敢吭声。可是，被少年这么一说周围人想起了他是城主的儿子这个身份，众人不由闭上了嘴，感到一阵不安。
眼神一凝，莫尘道：“还真是说谁到谁就到了啊。”
不久后，人群开始骚动，纷纷退到街道一旁。在四人前后一群官兵将四人包围，就连四周屋顶上也站着许多弓箭手，弯弓对着四人。
“是你们！？”
四人前方的人群前，一个一身官威的中年男子看着四人眼睛一眯道。这个中年男子身上的威压堪堪到达天启境，有着天启境黄位的实力。
莫尘道：“哦，城主大人你认识我们？”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看向少年眼光一沉，道：“放了他！”
见到中年男子少年底气一下子十足起来，吼道：“听到没有，快放了本少爷！这样说不定本少爷等下大发慈悲可以考虑考虑不杀你们！”
“嘭！”
莫虚一脚踩在少年嘴上，牙齿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看了眼眼中满是不解的少年，然后看着中年男子，莫虚前倾耳朵道：“啊，你说什么？”
说着莫虚未待中年男子回答，脚起脚落，在少年脸上接连踏了几脚，直踏得少年满脸鲜血，再不敢吭一声。
中年男子眼光愈沉，杀气一现，道：“你们是在挑战我的容忍度吗？”
莫尘道：“你可知道你儿子做过什么？”
中年男子压下杀气，道：“做过什么？说来听听！”
莫尘道：“他杀了十几个人。“
中年男子道：“这些人是名家之后？“
莫尘道：“不是。“
中年男子道：“那这些人是大势力弟子？“
莫尘道：“不是。“
中年男子道：“那这些人有何来历，有何特别？“
莫尘道：“他们没有来历，没有特别，他们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哈哈哈哈……“一番嘲笑，中年男子理所当然道：”别说是十几个普通人了，我马元德的儿子就是杀成百上千个普通人那又如何，又有何错？“
梦瑶道：“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你儿子的命就比普通人精贵？“
“对，凭什么你儿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
“凭什么？就凭他是我马元德的儿子，而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马元德看向周围人群，杀气逼人，道：”说好听点你们是我的城民，说白了你们都不过是狗，是爬虫，是蝼蚁！要是你们再敢在我面前放肆，一个都别想活！“
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再没有了质疑的声音，和反抗的声音。人们，到底还是选择了屈服于强权之下，苟且偷生。
“渍渍渍渍，小狗，哦不，尊贵的城主二公子大人，来把我的鞋底舔干净吧！“四周一片安静之时，莫虚的声音那么不和谐地响起。
少年看着莫虚眼中的不解更加浓郁了，然后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情绪正在暴躁的父亲，内心莫名感到一片心安，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我爹都来了，你们为什么还敢这样对我？”
满是不屑，莫虚道：“你爹来了，那又怎样？”元灵巨刀出现在莫虚手上，碰触着少年脚踝，“再说一次，尊贵的城主二公子大人，把我的鞋底……舔干净。”
少年浑身开始剧烈颤抖，无助望向在心中万能，仿若神明的父亲。
元灵巨刀滑着少年的皮肤在缓缓上移着，停在了裆间，微微下沉了少许，莫虚道：“怎么，不愿意吗？”
身心上的痛苦，带来无尽的恐惧，将少年全身心淹没。身子开始发凉，全身冒出虚汗，少年的腿间再次湿了一片。
见此，莫虚“大吃一惊”，道：“哟，尊贵的城主二公子大人，你是小狗吗，怎么随处撒尿呢？”
“你们是在找死！”马元德一声暴喝。
莫尘踏前一步，道：“会叫的狗从来不会咬人。”
马元德气极反笑，沉喝道：“动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上前一步到马元德身边，目露担忧，道：“可是父亲，小弟还在他们手中呢！”
马元德已经恢复了冷静，冷静得吓人，道：“与其让他任人凌辱使家族蒙羞，不如让他带着家族的荣光永远沉眠。你知道怎么做了吗，权儿？”
埋下的嘴角微微弯曲，无人看到的眼中哪还有丝毫担忧，男子声音却很沉痛，道：“是，父亲，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看着马元德，莫尘道：“你不管你儿子的死活了吗？”
马元德道：“儿子这种东西只要想要，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将你们抓住交给阴蛇帮，换取到阴蛇帮的友谊，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父亲，此生赖以依仗的父亲，少年感觉那么陌生，内心一片冰冷。在此刻，什么恐惧，什么希望，什么跋扈，所有的一切再也感觉不到。
“哈哈哈哈……”
少年唯一做的，是忘乎所以的大笑，笑得疯狂，笑得痴傻，笑得……丑陋。
男子也是神情一僵，感到后背蓦然一凉，细细感受一番才发现，原来后背在顷刻之间已被冷汗浸湿了个透。
“怎么了，还不快动手！”
男子身子一震，很快将所有情绪掩饰过去。看着少年，看着这个平日里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死的弟弟，这时候，男子忽然感觉少年看起来那么亲切。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往日无时无刻不谋划着动手，如今机会来了却有了迟疑。不过，迟疑终究只是迟疑，到最后男子还是拉开了弓，向着敌人，还有弟弟射出了箭。
男子攻击之后其他官兵才开始攻击，箭矢如雨，袭向四人还有少年。合修之气将二莫二梦护住，挡住了所有箭矢，少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浑身被箭矢插满。
狂笑声戛然而止，少年插着哥哥射出的箭矢的头垂落在地，却没有闭眼。临死的眼神依旧疯狂，疯狂中透着无尽的悲凉。
只是不知，少年死时可否后悔过曾经的所作所为？
看着少年，梦嫣喃喃道：“这就是父亲吗？这就是父亲啊……”
梦嫣梦瑶对视了一眼，莫尘莫虚看不懂二梦眼中的情绪，却知道二梦与这个少年有感同身受的情感。
或许，她们也有父亲，和这个少年父亲很像的父亲……
“快点结束吧……”梦嫣梦瑶的声音透出疲惫。
握着的双手紧了一紧，围绕四周的合修之气飞速旋转起来，莫尘莫虚抬起脚，然后落下。在二莫脚一落地之时，无数土刺凸起，将攻到身前的，还在远处的，还有屋顶上的，所有敌人的四肢刺穿，钉在半空之中。
鲜血顺着土刺流了一地，沿着地面的缝隙蔓延开去。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死，因为二莫不想他们死。
只有马元德身穿的灵甲自主发光护主，挡住了土刺。马元德连忙飞到高空，惊魂未定看着四人，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按理说像土刺这类的攻击提前会有元灵波动传出，可是刚才的土刺全然没有元灵的气息，出现得那么突然，当真是防不胜防。
难怪阴蛇帮的薛旭会亲自出手对付他们，这四人年纪虽小，却着实古怪。两个少年透出的修为不过入灵境，两个少女更是感觉不到修为，可是现在却感觉不到四人的具体修为。
心中一番思量，马元德竟是毫不犹豫转身飞空逃离，毫不迟疑抛下了身后的部下，还有亲生骨肉。
看了眼马元德背影，二莫没有追击。转头看了眼被钉在半空的所有人，接着看向四周民众，莫尘道：“他们……由你们来处置。”
莫虚道：“来吧，在他们身上找回你们曾经受过的欺辱。”
民众露出了浓浓的意动，可是很快消失不在。
“不行，要是城主知道了我们肯定活不过明天，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们不要听他们的蛊惑，他们完事了大可一走了之，可是我们还要留在这里，要是这么做了朝廷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跟他们有了牵扯说不定城主会迁怒于我们的，离他们远点！”
“……”
在民众眼中，二莫二梦就好像恶魔一般，人们纷纷开始远离他们。不久后，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二梦二莫独立场间，陪伴他们的，只有无数被钉在半空的敌人。
到最后，民众到底还是选择了屈服于懦弱。懦弱的思想，懦弱的活着，哪怕活得艰辛，也不敢反抗，不曾反抗。就连想，都是奢望。
低着头，二莫嘲然一笑，二梦满眼复杂。合修之气狂舞散去，土刺猛然拔高一截。地上，又多了鲜血，人间，又少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