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换好自己的棉布裙后,用手指尖挠了挠那被粉底遍布的脸,边走到台的左侧。一个中年女人很气势的站在那里,点出3张崭新的100块,颜初一言不发接过去,把它们紧紧攥在手心,直到渗出的汗粘湿那些红色的纸,她的手也没有放松开。
她想,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那些钱远比那些可笑的爱来的实在。而现在的自己,她想到曾经衣食无忧的生活,像被施舍的孩子一样。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等到她知道这是个假象后,她只能让自己快点变得强大,独立。而等到她强大,独立后,她又发现,寂寞是大敌,太多恐惧包围。她所想的,似乎永远跟她逆转。那既然逆转的话,她是否可以极端的接受呢?
颜初就这样思考着,一直走到马路才忽然记起她的小金鱼还在男人那里。想要跑回去的时候,她看到,男人就站在不远处,冲她点了点头。
男人看着她透过袋子看到2只小鱼安然无恙后满足的扯了下嘴角,他快速的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颜初看了他数秒,他安静的等待着,手臂仍然是那个姿势。她接过去,眼神落到上面,在心里读出那一小排黑色的宋体字。她本以为他是职员的。
男人似乎读出了她的惊异,纵纵肩,“我只是帮朋友来看看场,小小赞助下。”
“那这个?”颜初扬了扬手中的名片。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她捏着名片头也不回的走了,身上的汗不断涌出,像是躲在沙漠里的泉眼,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心理的声音带着冷笑来回敲打:“你看,你就算努力维持生活,却连个陌生人都可以看出你是困窘的。如果你当初好好听颜汐之的话,如果你不反抗,就当你是他收买的,安心享受用不完的物质,你现在一定会比现在好的多。”她吸了口气,心快速的突突跳起,如石块落水般,每落一下就一声重响。
颜初把那2只红帽子倒入弧形的透明玻璃瓶中,那个瓶口边是细小的波浪形状,像是大大的糖罐子。
她低下头,轻轻拍打下鱼缸,安抚的对它们说,你们要相亲相爱,好好的。
电话铃声响起,她光着脚压过冰凉的瓷砖跑过去,听到的是丁晓晓沮丧无助的声音。
“颜初,你说我怎么办呢?”
“你怎么了?”
“我的成绩明显下降,我爸爸妈妈好像知道我恋爱了,他们每天都告诉我要努力学习不要想其他的事情,我压力好大。”
“晓晓,跟他分手吧,你成绩那么好,为了所谓的恋爱根本就不值得。”
“可是我真的好爱他,而且,而且我把第一次给了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我的成绩我想我会努力追上去的。但是我怕瞒不住他们,他们知道我就死定了。”
“如果你真的可以确定不会后悔,那你就继续爱吧。我反对也是无效的。”
颜初冷静的说。她知道陷入爱里的人有多么疯狂,她知道,她拦不住丁晓晓。纵然她失去童贞,也是她可以想象到的。她甚至可以看到,丁晓晓被抛弃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是自己选择的,就要走下去。就像,当初自己选择脱离颜汐之一样。所以,她不在她的身边,能做的只是祈祷她义无反顾后还可以回头。
爱这个字蕴藏太多褒贬不一的含义。于颜初来说,有关异性的爱,是丑陋的,阴谋的,毁灭的。再也美好不起来的。
电话那边安静了数秒,丁晓晓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沉寂。
“我想,即使受伤,也毕竟深爱过。没有付出,哪有回报呢。你说是不是?”
谁说付出一定有回报,付出都是自愿的。与他人没有一点关系。她这样认真的想,丁晓晓会长大,她会就此成长的越来越不认识自己。没人救的了她。
“颜初,你过的还好么?”
“我还好,还是那个样子。”她没办法说因为最近瓶颈期,上个月只有2个稿子,如果杂志拖稿费短时间内不下来的话,她也许这个月只能靠剩下的一些零钱及刚刚赚取的300块来维持了。
丁晓晓在听到妈妈脚步声急匆匆的挂了电话。颜初还在看着面前被她排列在桌子上那3张钞票,她很希望它们可以一瞬间变出很多,这样她就能轻松一点的放下紧绷的神经。她需要极大的安全感来抚平她起伏的情绪。但同时,她更希望丁晓晓能尝试一下她现在的状况,在经济危难时,任稍微现实些的人都不会再幻想爱情。毕竟很多人都是为了面包结婚的。
天空暗下来,颜初打开笔记本,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网页,搜索着哪些杂志给的稿费高,哪些杂志信誉好,有没有杂志是可以提前预支稿酬的。市场上恐怖小说的销量远远不比虚构的青春校园,杂志也是如此。而颜初是个单一的写手,她的心中早就没有爱,亦从不写那些编造的纯粹爱情。正因为这样,有的杂志不接受恐怖类的稿子,她就要另投别家。
低烧已经退下,却没有力气,累了一天,她很困。为了使能支撑下去,只能靠一杯又一杯的咖啡维持体力。
等到夜幕彻底降临,颜初变的烦躁不安。她快速的敲打键盘,盲目的打了很多字,只要一停下来,她就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她。终于,颜初还是停了下来,她疯狂的把笔记本举起狠狠的落下。那些字看起来像不同画面的碎片拼凑起的一样,它们卖不了钱。她告诉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她蜷缩起来,抱住骨头凸出的膝盖,把头埋在两腿之间。房子里隐约传来了低微的呻吟声,越来越近。那是她在小说里制造的幻影。
我要过另一种生活。她再次重复,我要过另一种生活。
她跑到垃圾桶边,把那张被她揉捏的皱皱巴巴的名片翻出来。这张在白天里她使她厌恶懊恼的小纸片,现在她如获至宝的看着它。她双手把它摊平,一字一字的呓语。海、天、房、产、公、司。
凌晨2点40分,她迫不及待的打通那个叫做岳心伟的男人的电话。
电话接通,颜初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加优雅些。
“岳先生。”
对方电话里很静,这使她更加清晰的听见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猜你总会选个时间打电话来。”
颜初并没有要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难道又要像上午那样因为被人窥探到了事实而气愤的挂掉电话?生活要她看清现实,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凭什么还要高高在上?
她缓缓的说,“岳先生,我想我需要一份工作。”
结果也是如她所料,那个男人安静了几秒钟,声音利落的就答应下来,几乎想都没想。
“但是小姐,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颜初。”
她爬到床上,烦躁不再,夜晚的风透过纱窗吹着她兴奋的毛孔。她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脚踝上的银质铃铛抵制着骨骼,她在微笑里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