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将储英,储家这一代最年轻有为的战将,比之储少棱多一份冲动干劲,少了几许冷静头脑。所以慕云逸打算排个能让他听话却又不妨碍他冲锋陷阵的智囊,平日里和朝臣打得火热的向来不是他慕云逸,是以他才会喊来慕云东。
大约意识到陛下想要扶植储家以抗衡林姓世家和公侯秦家的目的,慕云东不由蹙眉起来,以前那个只知道打仗的慕云东终究学会玩弄权术了,“启奏陛下,微臣以为秦旭尚可。”推荐秦旭是一大险棋,毕竟那是他妹夫,多少有举贤举亲的意味。但是慕云东不希望这场战输掉,即便那只是可能发生的战事。
长久的沉默过后,慕云逸轻叹了口气,“七哥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但是寡人觉得还有一人可以前去历练历练。”
慕云恒?
他下意识的想到这个名字,也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慕云逸嘴里的人选,“陛下选的,自是好的。”
“臣先行告退。”接过慕云逸扔过来的谕旨,他这才理了理衣袍,恭敬的行礼告退。
御桌前的人忽的又递过来一道谕旨,“七哥,有件事我想以弟弟的身份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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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风强劲而微凉,卷起层层海浪拍打灵山崖壁,经年累月之后将其打磨的光滑温润。段澈佝偻着身子在崖壁边上不住的颤抖,亲眼目睹神官长鞭笞一个瘦弱女子的情形,那血肉模糊的景象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为何不一刀杀了那个女人,到底多大的仇恨才能让那个看似正直端庄的神官长变得凶残如恶魔?
“殿下何故在此?”夜梓苻收起扇子,飞身俯冲向下,最后缓缓的落地,衣带生风,环佩轻鸣。
周遭满是拍打的海浪,四溅的水花。段澈小小的身子几乎湿了透彻,他已经感觉不到海风的寒冷,因为身体的害怕让他觉得更冷。
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紧紧攥住夜梓苻的衣角,“长老,长老……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哗的一声打开折扇,靛青色的结界瞬间展开,包裹着自己免遭海水浪花荼毒,“那可是你的姐姐,东盛十二公主!”
“你胡说,我听说那个扫把星早在十一年前就嫁到西陵了。”
“扫把星?”夜梓苻不禁摇了摇头,“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怎么知道他是扫把星?三人成虎,事实的真相往往就是被这些流言蜚语掩盖的。”
“你……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吗?”段澈疑惑的握紧手心的一片衣袂,或许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曾相信过扫把星的存在。毕竟传言中的扫把星离开之后,东盛的天灾人祸也不曾减少,甚至偶尔会增加。现在被夜梓苻这么一说,他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不信谣言的合理解释,“那为什么要打她?”
“你想救她吗?”夜梓苻并不打算细说,只是听闻苏越的大胆提议只是,确然心动了,或许眼前这个小鬼有利用的价值,“那是你的亲姐姐,明明是尊贵的公主,如今却被关在地牢里受尽凌辱。你难道不心痛不难过吗?你亲眼见过那么多哥哥姐姐死在王座之上,难道还想陛下重蹈覆辙吗?我知道您很喜欢现在的陛下!”东盛王是整个东盛王族之后与段澈年纪最为相近的,也因为虚长几岁,便对他保护得紧,也是为了怕冲动的段澈会重蹈兄长们的覆辙,这才毅然决然的代替他登上这东盛王位。
“我不要十七姐死,我要杀了那个伤害姐姐的人?”段澈咬牙发狠,小小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
夜梓苻不由的队苏越刮目相看,看来他教给段澈的不只是一般的诗文歌赋和治国之道,有些东盛和夜氏一族的纠葛,他也不吝赐教了。
“殿下莫冲动,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若是您冒失之下冲撞了族长,到时候别说你牢里的十二姐姐姐,那王座上的十七姐也不能幸免。”
虽然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但是看见点点头离去之时,夜梓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其实也挺无耻的,虽然之前一直拿这个词形容苏越,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苏越并无差别。
“五长老,看来您游说成功了!”苏越回头看了一眼愤然离去的背影,那个孩子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相信段澈会成功的。反观山崖边上的夜梓苻,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用结界作为防止这身锦袍被沾湿的屏障。“微臣先恭喜您了,不久的将来该改称您族长大人了!”
“有这会子对我阿谀奉承的功夫不如去考虑一下如何救你的心上人。”夜梓苻施施然的飞身登上崖顶,与苏越擦肩而过之时笑的邪魅异常,“对了,我听说你派出去的人已经死了,她不能容忍的事情你已然触犯,动作若不够快,死的到时候就是你了。到时候我可是会毫不留情的将你一脚踢开,废物不配与我合作。”
苏越惊诧的愣在当场,双拳捏紧,心中不由紧张起来。夜雪柔从未同他说过,还耐心的为他植入灵泉,让他能够使用基本的术法。她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火把接连点燃,幽暗的地牢有了那么几丝光亮。夜芸檀小心谨慎的替段悠然梳理灵力流窜的渠道,恢复身体内的灵渠。数月下来,那些冲撞不已的灵力渐渐稳定,从那源源不断的灵泉有条不紊奔向四肢百骸,缓缓修复她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为我损耗至此,有何目的?”段悠然猛然拔掉破骨钉,手腕处横穿的伤口瞬间被鲜红色浸染,“还是拔了有些许力气!”
“你……”不疼吗?那样深的伤口,她却没从段悠然脸上看出一丝强忍的表情,“痛觉?你的痛觉没有了?”
“这样不是更好吗?”四根破骨钉被她一次拔下,灵力被封太久,她的身子也因为长期的折磨而虚软无力,这半年多的折磨渐渐磨灭了她的痛感,如今的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四肢不住流血也没有任何感觉。
“我帮你治疗吧,毕竟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夜芸檀小心翼翼的使用者损耗极大的修复术,浅红色的微光与她四肢伤口上的颜色交相辉映。“这段时间族长会闭关,你暂且可以歇口气了。”
“恩,长老,你见过苏越吗?”段悠然微微动了动手指,枯瘦拇指和食指之间血肉模糊,她奋力撕开粘连在一起的皮肉,很不厚道的抓住了夜芸檀的衣袖,“我想见他一面。”
她想知道那个坠子苏越帮她送去西陵了吗?那么云逸是不是在来接她的路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