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城掉下矮崖，痛苦地呻吟着，强撑着站起来，攀着尖锐的石头和草，艰难地向上爬着。等他爬上矮崖，为时已晚，两辆卡车绝尘而去。他愤怒地朝车射击，一头栽倒在地上15.管子坤办公室外日内
霍啸林走来，刚要敲门，手停住了。门没有关严，里面管子坤似乎在和谁说着什么。里面传来黄经理的声音：“跟他一人一半，凭什么？管先生，恕我直言，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管子坤笑道：“整个大龙商行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呀，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到了地方你就拿着它去找诸葛先生，他看了信自然知道金大牙不可靠。”
经理做了一个砍头手势：“管先生的意思，是让诸葛先生替我们……”
“这样既可以绝了后患，全部货款又都进了大龙商行的账上，经理，你算算有多少？这将是大龙商行十年来最大的一单生意啊！”想到得意处，管子坤哈哈大笑。
黄经理说：“管先生这步棋高明，既不得罪诸葛先生，又能瞒过北伐军，还大把大把地赚银票，高明，确实高明！”
不一会儿，黄经理推开门，霍啸林赶忙躲进角落里。等他走远了，霍啸林闪出身来，皱了皱眉头，敲了敲管子坤办公室的门。进了门，霍啸林挤出笑脸：“干爹。”
管子坤说：“啸林回来了？”
“这笔生意做完了，我来向您交差！”
管子坤说：“辛苦了辛苦了！一去十天，快回家好好歇歇，新娶的媳妇肯定等你等着急了！”
16.大龙商行门口日外
霍啸林从楼里出来。小六迎了上来，说：“今天的客请不成了，大哥还是回家吧，大嫂和二大嫂估计都等急了！”
霍啸林说：“再胡说八道我抽你，客为什么请不成了？”
“黄经理说今天夜里码头上还要走一批货，一批和今天一样的箱子要装船。这个黄经理也真是，早也不说，临时告诉工头儿，把所有的苦力都留下了。”
霍啸林说：“跟咱们白天卸的一样大的箱子？”
小六说：“就是啊！”
霍啸林说：“这种货，码头上多见吗？”
小六说：“从来没见过。”
霍啸林想到经理和管子坤的话，思忖着：“……小六，你知道赵舒城运货走的哪条路吗？”
小六说：“知道，我跟那个开汽车的大兵聊了半天呢！”
霍啸林隐隐感觉不对，吩咐说：“小六，你赶紧去码头，盯着黄经理，看看他们要装的是什么货，是不是咱们白天卸的货？”
17.土路黄昏外
霍啸林坐在黄包车上，着急地指挥车夫在土路上飞驰着。突然，他看见远处，捂着肩膀的赵舒城一瘸一拐地走着。黄包车停下，霍啸林从车上跳了下来，关切地问道：“舒城，怎么会这样？”
赵舒城说：“货被劫了，战友们都牺牲了！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霍啸林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想我可能知道货在哪儿！”赵舒城将信将疑。
18.码头夜外
黄经理正在指挥着装船，小六在角落里观察着，焦急地嘟囔着：“怎么还不来呀，怎么还不来呀，再晚就来不及了！”在经理的指挥下，最后一批货也被装上了船，他遣散苦力，得意地上了船。
受伤的赵舒城坐在黄包车上，霍啸林跟着车夫一起奔跑。来到码头，霍啸林冲即将起锚的船大声喝道：“谁也不许走！”
船上的几个大汉都将手插进了腰间，作势欲掏枪。黄经理打着哈哈：“什么意思啊，少东家，这笔生意不归你管，管老板交给我了！”
霍啸林说：“我得看看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我做什么生意要告诉你吗，管先生可不是这么交代的！”
霍啸林说：“我要验货！”
“验货？凭什么！”
赵舒城走上前来，喝道：“凭我是国民革命军上尉连长！我怀疑你船上装的是我军被劫的军用物资！”
“你是当兵的？帽子都打丢了……”赵舒城有些尴尬。经理一脸蔑视：“来呀，把他扔水里去！”
两名彪形大汉上前就要动手，霍啸林从后腰抄出枪：“我看谁敢？”
没想到大汉们也都掏出枪来。对峙中，赵舒城从霍啸林手里接过枪，用受伤的手一把抓住黄经理：“说，是不是你劫了我的货？”
黄经理说：“兄弟们，动手！”
霍啸林说：“你们敢开枪试试！连军方的货都敢劫，我告诉你们，一个团的正规军马上就到，就你们这几个虾兵蟹将，还不缴械投降！”
大汉们被震慑住了。赵舒城恶狠狠地瞪着黄经理：“说，是不是你劫了我的货？”
黄经理说：“霍啸林，你是大龙商行的人，怎么能跟他搅在一起，我可是大龙商行的经理！”
霍啸林喝道：“我义弟问你话呢，回答他，为什么要劫军方的货，我干爹知道吗？”
“管先生知道不知道，你问他去！兄弟们快动手杀了他们俩！”经理咆哮着，赵舒城趁机把枪塞进了他嘴里。黄经理吓坏了。赵舒城一声咆哮，扣动了扳机，子弹从他的后脑勺射出，血浆喷射。赵舒城一用力，将经理的尸体推到一旁。面对众多枪口，赵舒城视而不见：“我再说一遍，立刻缴械投降，让我验货，不然，全都是死罪！”
这时，金大牙从船舱里走出来：“谁在这儿逞英雄呢？”赵舒城把枪对准了金大牙。金大牙身后又跟出五六个大汉，每人手里端着一条长枪。金大牙说：“你们这群废物，他一个人一把枪，你们就怕了？”
霍啸林说：“我当是谁呢，金老板！”
“霍啸林，你来劫货？你跟管老鬼不是一条心啊？”
“谁讲道理，我跟谁一条心！”
“生意上的事情有道理可讲吗？”
霍啸林说：“当然有，大龙商行拿了钱帮北伐军做生意，可是货刚离开码头就被人劫了，被劫的货竟然又要从大龙商行的码头运出去，这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少跟我讲什么道理，霍啸林，你要看清形势，我手下有十几条枪，你们俩只有一把枪，谁死得更快你应该知道，想拼命，就试试！”金大牙身后的兄弟都将枪抬了起来。
“十几条破枪算得了什么，金老板，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笑话吗？就是蔺相如拿着个装酒的空瓦罐，让秦王尿了裤子的那个。”金大牙一愣。霍啸林从腰间拽出一个手雷来：“金老板可能不知道，这船货是我亲自去办的，这个，是卖家送给我的。他告诉我，西洋产的，威力十足！这条船上，这个，应该还有很多，只要我手里的这个一响，那些都得跟着响，整条船都会爆炸，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金大牙摇了摇头说：“霍啸林，我知道你有点儿胆量。可我听说你家里有老奶奶，还刚娶了两个媳妇，我不信你敢死！”
“那就试试！赵舒城！”赵舒城看向霍啸林。霍啸林说：“你我兄弟共赴黄泉如何？”
赵舒城说：“丢了军火，我只能以死谢罪，能有大哥相陪共赴黄泉，是赵舒城的福分！”
“好！”霍啸林毫不犹豫拉响手雷。金大牙慌了。霍啸林从容不迫，导火索冒着火花，一点点燃烧着。金大牙身边的打手惊叫着跳进了水里。霍啸林猛地一甩手，手雷被扔出好几十米远，在水中炸响。金大牙也被吓得魂飞天外。
霍啸林笑了：“现在变成了两个对一个。”
金大牙这才意识到中计，连忙拔枪，可赵舒城的枪已经顶在了他的头上。金大牙说：“霍啸林，咱们虽说没交情却打过交道，这件事情本来跟我无关，是管老鬼找我帮他的。我只是为了钱，根本不知道要得罪军方，也不知道你跟管老鬼不是一条心呀，我……”
赵舒城说：“少废话，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带人劫的货！牺牲了六名战士，我要枪毙你为他们报仇！”
“等等！赵舒城，我想他说的是实话，这个人跟我打过交道，饶了他吧！”霍啸林连忙拦在金大牙和赵舒城中间，将金大牙推到船边：“想活命还不跳水？”
“不能放他走！”赵舒城说着要向金大牙开枪。霍啸林眼疾手快，一把托起他的手，子弹打飞了，金大牙趁机跳入了水中。
赵舒城还要开枪，被霍啸林拦住了：“赵舒城，还不快检查一下船上的货？”
19.管子坤办公室夜内
霍啸林推门而进。管子坤有些惊讶，说：“啸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霍啸林说：“干爹，为什么要劫军方的那批货？”
管子坤愣住了：“你都知道了？”
“负责押货的是赵舒城，我说过他是我同窗好友！”
“噢，他死了？啸林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仗打得这么厉害，他一个当兵的，早晚是要死的！这笔买卖不错，我和黄经理算过，是大龙商行十年来赚的最多的一笔！”管子坤见霍啸林一言不发，尴尬地笑了笑：“啸林啊，你那一大家子人花销多，这样，这是你今天带回来的银票，咱们爷俩一人一半，如何？”
管子坤说着掏出银票，放在霍啸林面前。霍啸林咆哮道：“他是我义弟！和亲兄弟一样的兄弟！你劫了这一批货就是要了我兄弟的命！”
管子坤很尴尬：“那……我确实不知道你跟这个当兵的还有这层关系，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干爹只能说……”
“对不起，您的如意算盘打早了，这批货我又帮赵舒城抢了回来。”
管子坤一愣：“什么？”
“黄经理的尸首在码头上，你通知他的家人去收尸吧！”
正在这时，外面一片大乱，赵舒城拎着手枪，带着几名士兵冲了进来。赵舒城吼道：“你是管子坤？”
管子坤说：“是我。”
“你勾结反动军阀，打劫军事物资，谋杀六名国民革命军士兵，证据确凿，我现在对你执行死刑！”说着，赵舒城就把枪顶在了管子坤的脑门上。霍啸林一把抓住赵舒城的枪，说：“等一等！”
赵舒城说：“你给我让开！”
霍啸林说：“赵舒城，他是我干爹，对我有救命之恩！”
赵舒城说：“我不管！”
“我刚刚已经问过了，管老板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都是那个姓黄的经理见财起意，背着管老板干的！”
“不可能！”
“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军火会出事吗？我告诉你，就是管老板看出了破绽，提醒我的。”赵舒城将信将疑。管子坤也傻了。霍啸林喘了口气：“我这儿正替你谢管老板呢，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你们国民革命军就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赵舒城说：“你说的是真的？”
霍啸林说：“真的！”
管子坤拭着一头的冷汗：“就是就是，啸林说的是，这件事情我毫不知情，但黄经理确实是我大龙商行的人，我正跟啸林商量，该如何向贵军负荆请罪呢！”
赵舒城的枪慢慢放了下来，伤口一阵剧痛，疼晕了过去，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
20.教会医院病房日内
病床上，赵舒城慢慢地睁开眼睛，坐在一旁打盹的霍啸林惊醒，惊喜地喊道：“舒城！”
赵舒城说：“霍啸林……这是哪儿？”
“医院，就是我们俩一起住过的那间病房。”
“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霍啸林说：“两天前的事了，医生已经给你做了手术，取出了子弹，你失血太多，昏迷了两天。”
“霍啸林，我还记得你拉响手雷时跟我说，你我兄弟共赴黄泉，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那十几个端枪的要是不跳水，你我兄弟就只能共赴黄泉了。”
赵舒城点了点头，伸出手来，霍啸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赵舒城说：“霍啸林，真没想到，你这么有脑子，你非常适合当一名军事家，我再一次邀请你参加北伐，跟随我一起为国家出力！”
霍啸林说：“好了，赵舒城，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你在推却，就是在拒绝……”霍啸林不语。赵舒城说：“可是不管怎么样，你帮我们抢回了军火，政府会记住功臣的！”
21.教会医院病房日内
赵舒城说：“听霍啸林说，我昏迷的这两天，你急坏了吧？”
玛利亚说：“我问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相信霍啸林？他就是个流氓无赖，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啊？”
赵舒城说：“码头上的事情你能帮忙？”
玛利亚自知失言：“我可以试试嘛。”
赵舒城说：“你就是个护士……”
“护士怎么了？在我这里看病住院的，什么人都有，兴许就有管码头的！”
“你当码头是普通老百姓的啊？”玛利亚无言以对。赵舒城说：“不过你说得对，码头就应该是人民的！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代表政府收拾了汉口码头上所有的流氓恶霸、黑帮头子，把码头还给人民！”
赵舒城没有注意到玛利亚的眼神有些微妙的变化。玛利亚说：“行了行了，别太激动了，两天了你都不醒，急死我了！”说着，玛利亚的泪水流了出来。赵舒城不知道该怎么哄，反倒笑了起来。
玛利亚说：“你还笑？”
赵舒城说：“一个姑娘为我流了眼泪，我很开心！ILOVEYOU。”
“ILOVEYOUTOO！”玛利亚惊喜地说，俯身吻向赵舒城。
22.管子坤办公室日内
管子坤拉着霍啸林进了办公室：“啸林啊，你看，你又上了报纸了——北伐军军火失而复得，大龙商行少东家功不可没！”
霍啸林摇摇头说：“这个陈主编就是爱瞎写。”
“不，不，不，这写的都是事实！”管子坤突然后退一步，跪倒在地。
霍啸林大惊失色，说：“哎，干爹，你这是干什么！”
管子坤苦笑道：“啸林，你别扶我，是你救了我的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干爹确实错了，我……见钱眼开，实在是可恶！”管子坤说着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霍啸林赶紧上前阻拦：“干爹，您别这样！”
管子坤叹道：“啸林啊，你还能叫我一声干爹，我很感动。”管子坤似乎动了情，抹了一把眼泪：“我不光错了，也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我想好了，从今天开始，这间办公室就是你的了，大龙商行的一切生意都由你负责，赚的钱，咱们爷俩一人一半就可以了，你看行吗？”
霍啸林忙说：“干爹，这可不行，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又这么信任我，我怎么能跟您分一半的红利，再说，生意我哪会做呀！”
管子坤坚持说：“你不要推辞，就凭你一身正气，没什么做不了的！邪不压正，越是乱世，越是需要像你这样有风骨的人！大龙商行就是你的了，你能分一半红利，干爹已是感恩不尽！这么多年，我确实累了，想休息休息了，你要是推辞，那就是怪我，难道要干爹以死谢罪吗？”
话说道这份上，霍啸林没法再推辞：“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答应您就是！”
23.霍公馆霍白氏房晨内
霍啸林跪在地上，大声道安：“孙儿霍啸林给祖母大人磕头请安——”
霍白氏说：“离我近点儿。”
霍啸林站起身来，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霍白氏说：“不抽你！”
霍啸林说：“我要去做事了，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嘛，干爹把整个大龙商行的生意都交给我做，我总该尽心竭力，好好做生意。”
霍白氏说：“可是最该尽心竭力的事你还没干哪！”
霍啸林说：“我不爱听这个。”
“你不爱听我也得说，昨晚上回来你又成心抢酒喝，就是为了喝醉了好睡书房是不是？”
霍啸林说：“我是真醉了。”
“量小非君子，说的不光是肚量还有酒量。你没那酒量喝那么多干什么？还有，我昨天才弄明白，闹了半天你出去十几天就是帮赵舒城做生意啊？”
霍啸林说：“是又怎么样？”
“好不容易有机会……你……”霍白氏突然放低声音说：“你干吗不杀了他？”
霍啸林莫名其妙，说：“你说什么呢，奶奶！”
霍白氏说：“无毒不丈夫！”
霍啸林说：“什么意思？”
“你跟赵舒城现在还称兄道弟，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杀了他爹，一旦露了馅，那就是血海深仇。先下手为强啊，孙子！”
霍啸林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他是我义弟，我怎能对他下手？”
霍白氏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他打过照面了！”
霍啸林说：“跟他？”
“那天樱桃儿嘴快，我没让她说，现在就咱们娘俩，我跟你交个实底，要不是你奶奶我还没老糊涂，就挨了赵舒城的枪子儿了，你知道吗？”
霍啸林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这就是你跟赵舒城的区别！赵舒城敢对我一个老太太下手，他比你狠呐！你现在不找机会杀了他，早晚有一天他会要了你的命，他不会手软！”
“行了，老太婆，前些日子我请教过你，可你也别拿你自己太当回事。”霍啸林变了脸，弄得霍白氏有些尴尬。“听着，我跟赵舒城是什么交情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清楚，这么大的汉口码头我都打下来了，整个大龙商行都是我说了算，这么点儿小事，我处理不好？以后我的事你少插嘴！”
霍白氏冷笑道：“小子，脾气见长啊！跟你奶奶摆上谱了？”
“摆了，怎么样？叫你从小看不上我，天下我自己打下来了，我还不能摆个谱？”
霍啸林正了正西装，走了。霍白氏被气得直翘嘴巴。
24.大龙商行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