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下车之后,环绕着别墅,在附近转了一圈,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可是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四下里悄然无声,仿佛整个地区都沉睡在梦乡之中。
“保克哈布,我们这就回去吧!”
罗宾到家之后,比克娣娃奶妈立刻迎上来说道:
“少爷,少爷,安伯路斯在这里等你好长时间了!”
尽管罗宾已步入而立之年,但自小将他带大的比克娣娃奶妈仍然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亲切地称呼他为“少爷”。
罗宾走进客厅,只见安伯路斯此时正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不停地用皮鞋的鞋跟踏着地板,双眼还时不时地向窗外瞟上一眼。
“你等我很长时间了吧?调查的结果如何?”
“老板,私家侦探艾尼刚刚去过了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别墅。”
“你说什么?艾尼去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
罗宾闻听此言,脸上立时露出了大为惊讶的神色。
艾尼曾用短剑抵住班思小姐的喉咙,十分凶恶地威胁过她,并且从她的手中夺走了那叠黄色的信封;而那个所谓的班思小姐正是塞茜尔女伯爵本人。不久前,在那家女子精神病医院里,罗宾已经亲眼见证了这一事实。
可艾尼现在又跑到了塞茜尔女伯爵的别墅去,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莫非又要做什么对女伯爵不利的事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噢……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
“他去的时候,塞茜尔女伯爵还在她的别墅里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刚才,我正按照您的吩咐监视艾尼,发现他先是去了一趟他去世的哥哥的墓地,然后又在一家小零售店里买了些食物,接着就径直去了女伯爵的别墅。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门口按门铃,而是直接掏出来一把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然后就走了进去。”
“难道他没有任何警戒心理吗?比如说仔细地查看一番四周的情况。”
“完全没有!他打开门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还有,我当时藏身在距离大门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他是绝对不可能发现我的。”
“除了你之外,你还在那里发现有其他人监视艾尼吗?”
“当然没有了!这是因为大门口附近除了那棵大树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处了。”
“好的,我已经了解了。辛苦你了,非常感谢!”
随后,罗宾乔装打扮成老博士的模样,仍旧坐上保克哈布驾驶的汽车,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往女伯爵的别墅。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罗宾吩咐保克哈布将车停在别墅附近的树丛之中,然后独自下车,徒步往大门口走去。
别墅的庭院幽暗宽阔,一座高大宏伟的主建筑楼坐落其中。迷雾一般的气氛像一层黑幕一样重重地覆盖在古老而庄严的别墅之上。整个庭院中伸手不见五指,既看不到灯火闪动,也不见人影晃动。
这个时候,罗宾突然回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所见到的那个恐怖场面——手脚均被绳索牢牢锁住、嘴里塞着布条的老仆人和威胁恐吓塞茜尔女伯爵(班思小姐)的艾尼……还有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剑以及那叠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黄色信封……
“艾尼为什么又跑到别墅里去了呢?莫非他已经发现信封里面装的是白纸了?那么,他是打算再去威胁塞茜尔,好让她交出真正的秘密信件,还是因为受了欺骗而怒火中烧,要找女伯爵寻仇?”
别墅的两扇大门仍然紧紧地关闭着。
罗宾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既没有发现人影,也没有发现车辆。于是,罗宾连忙敏捷地一纵身,跃过了大门,径直走向别墅楼正面的石头台阶。
就在这个时候,安装在大门上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整个别墅楼中都充满了震耳欲聋的铃声,因此罗宾一时之间无法知晓电铃安装的确切方位。
在此之前,主楼的大厅里始终是灯火通明的,里面有两个人在进行着激烈的谈话,与其说是谈话,倒不如说争吵更恰当一些。可等到铃声大作的时候,里面的灯光立时熄灭了,周围又恢复到一片黑暗之中。
主楼的大门半开半掩着,罗宾将双手伸了出来,一边摸索着一边试探着前进。由于他不久之前刚刚来过这里一次,对于屋里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的,因此,罗宾不费吹灰之力,便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大厅中。
这时,罗宾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息。接着,他又四下里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莫非艾尼已经逃走了?还是他察觉到我来了,正准备在暗中偷袭我?”
突然,罗宾发觉艾尼此时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把利刃,紧咬牙关,似乎时刻准备着给他以致命一击。
罗宾赶紧屏住呼吸,保持着随时应付袭击的姿态。假如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道手电筒或者火柴的光芒的话,罗宾一定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发现。而且,假如罗宾移动脚步的话,那么空气就会随之流动,而对方也就能清楚他所在的位置了。因此,罗宾就像一尊塑像一样纹丝不动,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的内心中忐忑极了。
以往的任何时候,罗宾都不会感觉到时间过得慢,但现在每挨过一分钟,都好像度过了一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一样。
“唉……时间啊……过得太慢了……”
往常的时候,罗宾如果想听到手表秒针转动时发出的“滴答”声,必须要将耳朵贴近表盘。可现在无须那样做就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想到这一点,罗宾立刻用手掌紧紧地捂住了表盘,唯恐被别人听到。
罗宾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接着,经过了一番漫长的等待之后,罗宾感觉到他附近有一个物体正在运动。
罗宾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他那如针尖一般尖锐的神经末梢异常灵敏,甚至连气流中轻微的震动和细小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那一对耳朵。
趁着这个机会,罗宾赶紧松开了捂手表表盘的右手,在黑暗之中摸索了起来。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团既绵软又光滑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好像抚摸到皮毛上一样。
于是,罗宾将手轻轻地放在上面,继续摸索起来。而那个如皮毛一样的东西一动也不动,而且,罗宾的指尖还感觉到了一阵温软。
“啊!这是人的体温!”
罗宾这时才突然醒悟了过来,于是,他又缓缓地将手伸了过去,结果又碰到了同样滑腻的物体。接着,这个物体剧烈地动了一动,脱离了罗宾的手。
罗宾连忙用力地抓了一把,发觉那居然是一个柔软、滑腻的女人的肩头!而那个女人又一次挣脱了罗宾的手掌。
罗宾仍不死心,又把手伸了出去,在一团漆黑中向前摸索。
突然,罗宾眼前一亮,对于已经习惯身处黑暗中的罗宾来说,这样的光亮立时刺痛了他的双眼。于是罗宾赶忙伸手捂住了眼睛。
接下来的是一阵持续了几分钟的寂静,静得几乎要让人窒息。罗宾从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隙处偷偷向外看去,眼前的景象顿时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塞茜尔女伯爵正坐在长沙发上,用惊恐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肩膀上披着的貂皮披肩有一半已经滑落了下来。正是刚才罗宾触碰到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肩头的时候碰掉了这个披肩。
而艾尼此时正站在罗宾的面前,右手中握着一支手枪,左手则举着手电筒。
女伯爵塞茜尔和艾尼两个人都脸色苍白,神态显得十分慌乱。他们二人刚刚在客厅里大声争吵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十分尖锐刺耳的警铃声。他们立刻就知道,有人从大门那里闯进来了。于是,他们立刻熄灭了电灯,静静地坐在漆黑一团的客厅中,悄无声息地等待着这位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对于罗宾的一举一动,他们二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只是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何许人也。
由于共同面对着一个对手,所以刚才还在争执不休的塞茜尔和艾尼,暂时停止了敌对,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不可预见的危险的到来。
他们两个既不敢乱动,也不敢抬腿离开。
塞茜尔的心一直在跳个不停,她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双手紧紧地捂住心口,惊恐不安地咽着口水。披肩从她的肩头滑落下来,使得她那白皙圆润的肩头裸露出来,她却毫无察觉。刚才,当罗宾伸手抓住她肩头的时候,塞茜尔吓得魂不附体,险些叫出声来。
艾尼见势不妙,立刻站起身来,掏出了手枪,把手电筒也拔了出来,对准罗宾将灯光照了过去。
“喂!赶快把你手中那个可怕的家伙收起来吧!还有,手电筒的光线太暗了,你为什么不把吊灯打开呢?”罗宾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道。
艾尼将枪口对准罗宾的胸膛,一步步地向背后的墙退去,然后按下了开关。
只听得“啪”的一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华丽吊灯,顿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尼十分不甘心地问道。
罗宾伸手将花白的假发和胡须揭掉,笑容可掬地望着艾尼和塞茜尔二人,并不言语。
“哎呀!原来……原来你就是来自于俄国的青年贵族塞尔林先生啊……”
塞茜尔不由自主地大声惊呼,并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是塞尔林公爵……”艾尼也瞪大了双眼问道。
“不错,我就是塞尔林公爵。我认识你,你是私家侦探艾尼·莫格焦先生,我说得没错吧?回答我呀!”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嘛,你就无须过问了。你来别墅的目的无非是要挟塞茜尔女伯爵,对不对?算上这一回,你已经是第二次干这种勾当了!莫格焦先生,是不是这样?”
“什么?你是什么人?”
“哼!第一次时,你用一把短剑恐吓、要挟女伯爵,抢走了藏在钢琴琴盖下面的那叠黄色信封。可是,你回到公寓之后,拆开了那些信封,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堆空无一字的白纸!因此,你今天夜里又跑到别墅来威胁女伯爵了,我说得对不对?”
艾尼闻听此言,顿时大吃一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儿,他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罗宾问:
“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艾尼说这话时,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惶恐不安和惊诧万分。
“当时,你并没有当场翻阅那些信件,这是因为雇佣你调查这件案子的雇主叮嘱你不得私自将信件拆开,而是要完好无损地交给他。
“当然,还有可能存在着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你想等你兄长哥士度回家之后,两个人一起查阅信件,以便确认那就是你们要找的机密文件,然后再将其交给你们的委托人。
“然而,有个电话打来通知你,说你的兄长哥士度已经去世了,于是你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为他料理后事了。
“在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你打开了那些信封,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机密文件。结果却令你大失所望!那里面有的只是几叠白纸。
“在你看来,这肯定是女伯爵塞茜尔搞的鬼花样,而且,你在你的委托人那里又肯定说不过去,所以你再次潜入别墅来威胁女伯爵。然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我也来了,所以没有让你这次威胁塞茜尔女伯爵的目的得以实现。”
面对罗宾直截了当的揭露和指责,艾尼的脸变得青一块白一块的。
“你将那些信件取出来看一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闻听此言,艾尼双手颤抖着从衣服口袋中取出来一个信封,然后用小刀轻轻地拆开。
“现在,请你仔细看一看黄色信封的内侧边缘。”
说完这句话,罗宾温文尔雅地笑了。
艾尼满腹狐疑地照着罗宾的吩咐做了,结果真的在信封的内侧边缘找到了两个小得几乎无法看清的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