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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敬重之吻(2)

中世纪时期,封臣会亲吻封建主的手或脚,于是有了这样的说法——“有口便有手”。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讲的是诺曼酋长罗洛被逼向查理三世致敬。骄傲的维京人没有对他鞠躬,而是托着他的双脚,举到他嘴巴的高度,吓得国王腿都软了,引得在场的人们哄堂大笑。

人们还会亲吻君主的大腿,这种亲吻的习俗要追溯到16和17世纪;但毫无疑问,吻手的习俗是最常见的;亲吻的时候,臣子们要上供给君主礼物,“吻手礼”一词便是因此而来。

要是臣子们前来等候的时候君主不在,他们就得亲吻门、锁或是门闩,这就和亲吻他的手一样有效。因此,就有了用吻门和吻门闩来表达臣服的说法,同时还可表示被情人拒绝的人,于是就被迫成了——

亲吻门,亲吻锁链,

为了门内的女子。

早年,孩子们还要亲吻用来打他们的棒子,这不仅为了表达尊敬,还为了表达忏悔。盖勒·冯·凯赛博格在16世纪写道:“孩子们挨了打以后,要亲吻打他的棍棒。”“他们吻棍子,还要从棍子上面跳过去,是的,他们还要跳过去。”我们通过“亲棍子”这个词回忆起这个风俗。

还有一种权威我们之前没有提到,他也要求以吻来表示对他的敬意,那就是魔鬼;可是,为了让人们在他面前显得最为谦卑,他要求人们亲吻他的后面,比如,亲吻他的脊椎。古时候还有这样的描述:安息日时,小魔女附身于山羊或者猫的身体,高高在上地坐着,向我们展示她的权威。这时,她的崇拜者们就会虔诚地走过去,亲吻她的尾巴。在一些女巫的描述中,我们看到了关于这类亲吻的更为详细的描述:“魔鬼有一条大尾巴,他还长着一张脸,可是这张脸从来都不讲话,只是用来让那些虔诚的信徒们亲吻——因为亲吻这张脸被看作特殊的荣誉。”于是就出现了尴尬之吻,除此以外,在《萨加》中也有这样的说法。在《哈雷登》中,杰普要把他的魔笛送给国王,但前提是国王要亲吻他的屁股。现实生活中也可见这样的例子,中世纪的许多趣闻显示,吻肛门往往被作为嘲弄和惩罚的方式。很久以前,有一些关于欢乐骑士的传闻,据说他们强迫一群修士以低贱的方式,向修道院院长表达敬意。

另外,亲吻一词经常会出现在侮蔑的话语中。在此之前,罗马人会说lingerecullum(亲吻屁股)或者lamberenates,而德国人说得体面一些:“亲吻我用来坐的部位”或者“亲吻我鼻子闻不到的地方”。法国人也使用最后一种容易让人明白的说法。一首关于西奥多的古诗里有这样的描述,诗中说他年轻时非常放荡,有一次他提及他想亲吻一个女子,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做,因为她的鼻子太长了。

我们不知道这些话是否能引诱那个古板的加尔文教徒;但毫无疑问,那名女子肯定很年轻,哪怕他并不知道她的脸蛋如此美丽非凡;若是一个丑老太婆邀请他,情况又不同了。有句话说得好:“老了就只能亲吻人家的屁股。”这句话道出了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赌徒——满盘皆输。

在日德兰半岛流传着关于西奥多的故事的变体:“一天,我和尼尔斯驱车前行,我们看到一个女子走在前面。尼尔斯说:‘西奥多,前面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你看她的身材,她的步态。’走近时,他们发现她长着麻子,样貌极其丑陋。于是尼尔斯说:‘我的女孩儿啊,要是你从前面看和从后面看一样漂亮就好了,那么我就会吻你。’‘哦,要是你这么想的话,’她回答,‘你可以吻我,你要知道,我最漂亮的一面在你的想象中。’”

说到此,请注意一下这个拉丁词osculum。前两个字母“os”代表“嘴”,而后两个字母代表着与之前后相对的身体部位。一则关于一个已婚女人的拉丁趣闻就利用了这种情况。故事讲述了一个胡搅蛮缠的求婚者要求亲吻她一下,可是被她拒绝了。她说他要求的第一个吻绝对属于她的丈夫,可是因为她不想对他太苛刻,所以他可以拥有第二个吻。

现在,表示尊敬的礼节性的吻在文明国家已经被取消了;它只在教会中被保留下来,然而,在其他地方,这样的吻甚至还不为人知——事实上,这样的吻在那些地方的人们看来非常荒谬,惹人愤怒。

我还要引用一种情况,那便是亲吻土地。一则有关朱利尤斯·布鲁图的古老故事中提到,他与金·塔尔坎的儿子一起去戴尔菲寻求神谕。他们得到的回答是,至上权力将会降临在亲吻母亲的人身上。于是布鲁图假装跌跌撞撞,当他倒在地上时,他亲吻了大地——我们共同的母亲。此后几年,皇室被驱逐出罗马,布鲁图和路西亚斯·塔尔坎一道被推举为执政官。

人们远道归来时同样也会亲吻故土,以表欢欣。阿伽门农从特洛伊战场上回到故土时:

他高兴地走到他深爱的祖国的边界,

亲了又亲那久违的故土,

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然而他的心中却洋溢着喜悦。

即便是到了现在,人们久别之后又见故土仍会感到高兴,可他们采用另外的方法来表达喜悦;若是他们效仿阿伽门农,无疑会被他人看作疯子。

我们在霍尔伯格的作品(《伊萨卡岛的尤利西斯》或是《一场德国喜剧》)中发现了一种模仿古人的说法:“让我们以古代英雄的方式跌倒吧,然后亲吻我们的大地母亲。”于是他们倒下去,亲吻了土地,可是智利人迅速站起来说:“首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行这样的礼。啊,有人来过这里——我能觉察到。”

如今,那古老的风俗只存在于某些传言中。此外,法国人还用亲吻土地来嘲弄别人摔倒了;而德国人说亲吻土地,则是在委婉地表达“死亡”。说得完整些,我还要补充一下,亲吻土地如今还被广泛用于表达羞辱与忏悔之意。多斯托艾娃斯基小说中的人物蓝斯克里科夫对着索尼亚忏悔,说他杀了高利贷商人的妻子,他绝望地喊道:“我现在该怎么办?”“你现在该怎么办,”索尼亚喊道,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说,“站起来,立刻出去;走到十字路口,跪下,亲吻你玷污的土地,并向路过的人们鞠躬,对他们说‘我杀人了’。这样,上帝就会赐予你新生。”于是,最后,蓝斯克里科夫决定当众承认他犯下的罪行,承认自己杀了人。他跪倒在市场中央,弯下身来,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高兴地亲吻肮脏的土地。

至少在欧洲,我们不再亲吻权贵脚下的土地,而更多的是亲吻他们的手和脚;而且根据不同的情况,鞠躬或是其他礼貌的方式也可以。然而,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比如西班牙、英国和俄罗斯,吻手礼仍然作为一种特定场合的习俗——不过这样的场合并不多。

对统治阶级的尊重之吻,这种习俗已经消失;可即便在18世纪,亲吻贵族女士衣服褶皱的行为仍然存在。从霍尔伯格的《政治创始人》中我们可以看到,阿巴拉罕穆森夫人和桑德拉斯夫人甚至亲吻了杰斯克的围裙。

吻,作为表达崇敬的一种方式,仍然毋庸置疑地存在,但并不普遍;到我们这个时代,这种形式就越来越少了。

这里举一个莫里哀作品中半带讽刺的例子。在《可笑的女才子》中,阿曼德和菲拉敏特为瓦迪亚斯的博学而感到狂喜。她们其中一个说:“希腊!天啊!希腊!她还知道希腊语,我的姐妹。”而这时,另一个回答:“希腊语!多么温馨啊!”她们热情洋溢,于是要亲吻瓦迪亚斯,以表示对他的崇敬,而他也礼貌地接受了她们的赞颂。可是当他面对年轻的亨利特时——他最希望的是得到亨利特的崇敬,她突然反驳他道:“对不起,先生,我不懂希腊语。”

卖弄文采的瓦迪亚斯活该得到这样的对待——两个中年人干涩如尘的吻。另一方面,也许人们会嫉妒本杰明·富兰克林,因为他在法国宫廷里收获了深深的敬意。梅德·康庞在她的《回忆录》中写道:“人们给予富兰克林最盛情的款待,只见他们从三百多位漂亮女士中选了最漂亮的一位,由她将桂冠戴在这位美国哲学家的头上,并在这位老人的两边脸颊献上一吻。”

我想,尊敬和崇拜之意,以亲吻女士双手的方式呈现已经由来已久。在许多国家,迎接女士或者和女士道别时亲吻她们的双手,是一种友好的问候方式;可如今,在大部分地方,这种风俗已经被废弃了;然而,我们对它的回忆并不能抹去。在奥地利,人们说“亲吻女士”,在罗马尼亚,人们说“吻手礼”,可实际上这种形式延续下来的情况非常稀少。“我吻你的手”如今在法国只被用来表示讽刺意味,然而,在西班牙却十分盛行,而且不仅是在宫廷语言中,就连普通对话中也常常出现。有人第一次向我引见一位西班牙太太时,我亲吻她的手,以示见到她很高兴——然而,只是说说——她的丈夫立刻笑着指出我向她表示尊敬的方式不对。你只能亲吻西班牙女子的脚,正如他们所说:“我亲吻您的双脚。”

关于敬爱之吻,我还要讲两种形式。此前,它是一种风俗,尤其是在法国宫廷里,侍从会亲吻送给皇室贵族们的信。亨利·艾蒂安讲述了一件趣事,是关于侍从送信给那波利王子的事。送信人命他亲吻那封信,可侍从假装误解了他的话;于是他在将信交给王子的时候,首先亲了王子。

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形式,人们在把手伸向他们尊敬的人或是在接受礼物前,会首先亲吻自己的手,因为他想用最礼貌的方式表达感谢。

在马里沃的一出古老喜剧中,一位仙女爱上了一个乡野粗人。于是她带走他,将他养在自己的宫殿里,用尽一切方法来爱他;可是他对她的付出无动于衷,一直都像个傻瓜一样。他整天望着仙女手上珍贵的戒指发呆,于是仙女把戒指取下来送给他,可他连“谢谢”都没有说一声。她责备他:“我亲爱的阿里昆,要是一名女士给你什么东西,像你这样的小伙子,应该在接受它时亲吻双手。”于是阿里昆托起仙女的手开始亲吻;可她又开始纠正他:“你又没明白我说的话,可是我喜欢你这个误解。你知道吗?你该亲吻的是你的手。”

这种形式在日德兰半岛的老一代人中盛行,他们认为要用“亲吻过的手”来接受别人的东西。吻手这种表达在德国、英国和法国同样适用。伏尔泰告诉我们,有些国家的小孩儿,从小就有人教他们,接受别人给的东西时,要先亲吻右手。即便是今天,在阿尔卑斯山一带,农民们接过别人手中的东西时,都会先亲吻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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