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光宇在办公室里闷坐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电话:“欧阳明吗,明天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对,我有点事找你。”
韩雪芹的美发屋门口贴着封条。美发屋里,十分冷清。韩雪芹和欧阳明神情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欧阳明接电话?“陶哥啊,有什么事儿吗?好,我去。”欧阳明放下电话,对韩雪芹说:“陶光宇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韩雪芹说:“会不会问姐妹餐厅的事儿啊?”
欧阳明摇头:“不会,他的支票根本兑现不了,我正找他呢。这几天欧阳婷一劲催我呢。”
韩雪芹问:“会不会是要钱的事啊,咱们借他一万块钱,可是快两年了。”
欧阳明说:“不会吧,他不在乎那一万块钱。”
韩雪芹说:“会不会让你跟他做生意啊。”
欧阳明笑:“要是那样就好了。”
韩雪芹向:“欧阳明,你找到曹阿姨的字条了吗?”?
欧阳明叹气:“找什么啊?我回去翻过几回,爷爷都疑心我了,根本没有。我就是怕啊,这事迟早得露馅儿。”
韩雪芹说:“不行就把股票赶紧脱手吧。”
欧阳明瞪眼:“你说什么呢,现在已经亏了好几万了。一辆汽车都没有了。”
韩雪芹不高兴道:“照这样下去啊,还得亏进去一辆汽车。”
欧阳明打量了一下美发屋:“我早就告诉你,做这种生意得小心点,你找那么多小姐干什么啊。这下好了。”
韩雪芹不高兴地说:“你现在埋怨我管什么用啊,我不是也着急想挣点钱吗?你总吹炒股,你炒了两年,除了赔,你还有什么啊。我……”说着,韩雪芹哭了起来。
欧阳明长叹一声,说:“行了行了,我说两句还不行吗?”他走出去了。
陶光宇给欧阳明打了电话,想了想,又给苏永国打过去。
陶光宇打电话:“老苏吗?我是陶光宇,明天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有件事情得商量一下。行。你来吧。”
苏永国在家里接电话:“好,我去。”苏永国放下电话,问苏妻:“陶光宇能找我,会有什么事儿啊,会不会是苏小影的事儿啊。苏小影,你不是已经不在他那干了吗?”
苏小影说:“爸,我现在跟陶光宇没有任何关系啊。”
苏永国摇头:“那会是什么事儿啊?”
陶光宇放了电话,旁边的会计问:“陶总,你为什么不说钱的事儿啊?直接让他们拿来就是了。”
陶光宇笑道:“我要是提钱,他们还敢来吗?”说罢,又叹气:“借钱好,借钱好,借时高兴还时恼。这人啊。”
刘文海也正在市委办公室接电话:“老同学,我真是帮不了你,你也别送,我不喝那东西。好不好。你找我可以,咱们可以坐坐。我真不相信什么营养液,好了,就这样。”刘文海放了电话,他仰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看得出,刘文海十分疲惫。他想了想,拿起了电话。
刘文海给邰建国打电话:“喂,是建国吗?”
邰建国家。邰建国接电话:“是我……你有事吗?……”
刘文海打电话:“你好吗?”
邰建国说:“你想问什么?”
刘文海说:“是这样,建国,我想了些日子,我感觉……我感觉,感觉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也许……你在听吗?”
邰建国说:“我在听。”
刘文海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再谈谈?”
邰建国拿着电话;“……”
刘文海说:“你在听吗?”
邰建国说:“在听。”
刘文海说:“这样,我晚上回家,我们谈谈?”
邰建国说:“……行。我等你……”
刘文海说:“就这样?”
邰建国说:“就这样。”
刘文海拿着电话:“……”
邰建国拿着电话:“……”
刘文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邰建国说:“……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刘文海说:“我回去吃。”
邰建国说:“好吧。”
刘文海说:“那,就这样。我放了。”
邰建国说:“你放吧。”
刘文海放了电话,目光空空茫茫地看着电话。
邰建国放了电话,目光空空茫茫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里的泪水流了下来。
冯总的车从宾馆开了出来,车上坐着王海泉。王海泉问冯总:“冯总,这事儿不违法吧?”
冯总哼了一声:“什么违法啊?你小子就是扶不起来,我告诉你,这你这个总经理给我当好了,我现在就是你的秘书。”
王海泉看看自己一身挺阔绰的西服,苦笑道:“我怎么感觉有点行骗的意思了。”冯总瞪了王海泉一眼:“什么行骗?这是一种社会工作。你小子就是扶不起来。”
说着话,不一会就到了姚建民的公司。
见了姚建民,冯总笑着说:“姚总啊,我们王总现在对联合开发的事情十分着急,你们赶快有个态度啊。”
姚建民笑道:“当然当然。我们很快就会拿出一个意见。”
冯总看看王海泉:“王总,您看这事儿。”
王海泉看看姚建民:“姚总啊,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们要抓紧,现在找我们合作的不少,如果不是冯总一再跟我讲,我是不会对你们这样一个小公司在意的。”
姚建民点头笑道:“明白。明白。”
王海泉说:“你明白就好。”
冯总:“姚总,苏经理那里的资金可是打过来了,你不能落在她后边啊。”
姚建民苦笑:“明白,明白。”
冯总盯着姚建民说:“我这里不会出现问题,关键是你那里啊。你也快点,成事之后,你那一份,我会多考虑一些的。对吧,总经理。”
王海泉点头:“是啊。”
邰立明跟着楚湘南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邰立明坐下。
楚湘南看着坐在对面的邰立明,楚湘南笑道:“你可别后悔,立明,我可是一个毛病挺多的女人。”
邰立明笑道:“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楚湘南盯着邰立明,幸福地笑了。
邰立明看看表,站起身说:“我走了,所里今天有个会。”
楚湘南起身送邰立明,楚湘南不经意地问:“凌芸还误解你吗?”
邰立明苦笑笑:“哦,她不大了解情况。”
楚湘南说:“你应该跟她把事情讲清楚。”
邰立明说:“就这样吧。随她怎么想吧。”
楚湘南看着邰立明,她很动情地说:“立明,你真个好人。”
部立明笑了笑。楚湘南一下子抱住了邰立明。
姐妹服务公司欧阳婷的办公室,围着一群要工资的职工,职工们嚷成一团。
“欧阳经理。这工资都这么长时间了。”
“欧阳经理,这公司到底还办得下办不下去了?您给个痛快话。”
“欧阳经理……”
“不是说已经有钱了吗……”
工人们闹了一会儿,散去了。屋里只留下了欧阳婷。欧阳婷无言地低着头。
几个女工走了进来。几个人目光对视。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几个女工和欧阳婷都看着电话,谁也不好去接,他们或许已经感觉到,这又一个很麻烦的电话。
一个女工接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是工人新村服务公司吗?”
一个女工说:“是,请讲。”
电话:“我找你们负责人。”
一个女工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您说吧。”
电话:“我问你们,你们派来的十几个家政服务的是怎么回事儿?这卫生搞到半路上就跑了。我们这下午就要开会,这不是耽误我的事儿吗?你们要赔偿我们……”女工猛地放了电话。欧阳婷看着女工。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欧阳婷和女工们谁也不接电话。
一个女工说:“欧阳婷,能不能跟你哥说说,让他接手好了。”
欧阳婷摇摇头:“他现在能接这烂摊子啊。再说了,他对咱们把赵师傅辞了,现在还耿耿于怀呢?都怪我,让欧阳明给哄了。”
邰建国从超市门口出来,她手里拿着不少东西,有火腿,还有啤酒。都放在了自行车上。她骑上自行车往回走。
她走到报社住宅区门口,突然发现一辆汽车停在门口。
她绕路而过,却发现了汽车旁边站着的是刘文海,刘文海正在打电话。刘文海看不到邰建国,而邰建国却能看到他。
邰建国怔了一下,她放缓了脚步,她想了想,干脆站在那里,听刘文海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讲话。
刘文海说:“就这样吧,我还得回去,邰建国今天跟我谈话,肯定艰苦。是啊,我是要好好跟她谈,本来夫妻之间不用吵‘架。可是……唉,都是命。”
邰建国听得不耐烦,她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她误会刘文海已经有了女人。
邰建国走到楼门口,她提着食品,却把啤酒扔在了楼下。啤酒碎了。她大步上了楼。有人看到,奇怪地看着地上摔碎的啤酒。
邰建国进了家,气呼呼地把东西扔在地上。
这时,门铃响起来。邰建国不开门。
突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邰建国起身去开门,刘文海在门外站着。刘文海问:“楼底下谁家的啤酒啊……”
邰建国拦着门,不让刘文海进去。
刘文海抬头,看着邰建国的表情不对。刘文海问:“建国,你怎么了?”
邰建国横眉冷对:“我告诉你,刘文海,你不要可怜我,我用不着你可怜,你也不用艰苦,我告诉你,你不用回家来了,你愿意跟谁谈话就跟谁谈话好了。”
刘文海奇怪地问:”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邰建国说:“我就是吃错药了。我都把眼睛吃瞎了。行了吧,你走吧。你不用回来。”她就用力关门。
刘文海用力拦住邰建国:“你到底怎么了?你有话好好说吗?”
邰建国说:“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邰建国用力关上门。
刘文海愣愣地站在门外。
这时,两个公司的业务员搬着两箱子营养液走了上来,对刘文海说:“哎呀,刘科长,你住这地方真难找啊。”
刘文海看看他们:“怎么回事?”
业务员说:“这是我们厂的新产品,请您品尝。我们厂长特意嘱咐了。”
刘文海皱眉说:“行了,你们不用给我送这个。”
业务员说:“我们厂长说,让我们催一催那广告的事儿。”
刘文海说:“你们不是把加急费拿来了吗,那就快登了。”说完,刘文海转身下楼去了。
两个业务员相互看看,把两箱子营养液放在了门口,追下楼去了。有一个人说:“刘科长,今天晚上我们厂长请您吃饭呢。”
陶光宇的公司,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几间办公室已经是人去屋空。陶光宇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沙发上的欧阳明和苏永国。看样子他们已经说了半天,苏永国欧阳明都皱眉坐着,看样子他们有些发愁了。
陶光宇说:“我已经说了不少了,我再说一遍。我一直没跟你们要这钱,不是我多有钱,我想,我跟老苏是工友,工友借一万块钱,也不应该算个事儿。跟欧阳明呢,有大川这一层关系。我就一直拖着没要。你们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我就行了。可是这都两年多了,你们黑不说,白不说,不会还没有钱还我吧。我记得你们当时都跟我说是救急。是啊,救急不救穷吗。我就这样借给你们了。可是你们现在也应该还给我了吧。就算是救急,你们也应该救救我了吧?”
老苏和欧阳明都默默地坐着,他们两个人脸上十分尴尬。
欧阳明抬头说:“光宇哥,这钱我不是不还,我现在手头实在太紧了。不就是一万块钱吗?我欧阳明不是借钱不还的人啊。”
老苏说:“是啊,光宇,现在手头太紧,咱们好歹也是工友一场,你就再宽限些日子吧。”
欧阳明说:“是啊,再宽限些日子。”
陶光宇说:“说吧,怎么个宽限?宽限些日子是多少天?如果你们真是不想还了,也给我一个痛快话儿。”
老苏说:“光宇,你别这么说啊,我们这号人人穷志不穷。”
欧阳明说:“是啊。”
陶光宇笑了:“是嘛,我觉得你们说了句蠢话。人穷志不穷是挂在嘴里说的?在我看来,越是这么说的人越是看重自己的穷。因为穷,因为你们在乎你们的穷,所以你们才一脸郑重其事并且愚蠢地说自己志不穷。真正志不穷的人是不会这样讲话的。比如欧阳川,比如邰立明,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看成穷人。怎么?你们不愿意听我说了?你们照照镜子,看看你们这张脸,你们因为穷而变得晦气的脸,老苏啊,你其实不穷,你只是志穷。我们工人新村里就有许多你这样的人,像我们这些曾经端着铁饭碗吃着大锅饭,并且很骄傲的人,对乡下人,对我这样早早下了岗的人是一种什么态度,你们甚至是愤世忌俗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都没得救了。”
欧阳明说:“光宇哥,不能觉得世界上就你能当老板吧?”
陶光宇笑道:“你这话挺没劲的,我陶光宇从来就没认为自己能当老板。过去有句挺流行的话,现在也说,叫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说了多少年,人们也就是说说罢了。细想想,这句话里的水分挺多。如果说拿这话激励人,倒还行,可是要拿这话来做梦,可是差事儿了。欧阳明啊,你得学学你哥,你别急,我不是别的意思,你得学学他那份心境,你别看我们两个人不大对眼,可他那份心境,我服气。我也问过他,我问他怎么不想当老板,他怎么说?他说你以为天下人都能当老板啊。要是中国人十三亿出来十三亿老板,也是一件吓人的事儿。人做到那份上,尽了力就是了。可像你们这样整天捉磨发财的人,你们肯定当不了老板。就是当了,也当不长。那满大街做生意亏本的人多了去了。”
苏永国尴尬地说:“光宇,你不好这样说话的。”
欧阳明说:“是啊,陶总……”
陶光宇摆摆手:”行了,你们现在也别喊我陶总了,我现在也不是什么陶总了,我也跟你们一样,手里也没钱了。这样吧,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如果再不还,我只能到法院去起诉你们了。行了,你们走吧。”
欧阳明和苏永国站起身,两个人相互看看,再看陶光宇。
陶光宇已经埋头看材料了。
二人说:“我们走了。”
陶光宇没有吭气。
二人走了出来。
欧阳明骂:“真他妈的为富不仁啊。”
苏永军说:“可是咱们得还他钱啊。欧阳明,我那股票就斩仓吧。”
欧阳明说:“斩仓,你说得容易,那得放多少血啊?”
光宇饭店里,苏小影跟胖厨师说话,胖厨师说:“苏经理。这事你感觉怎么样?我可告诉您,现在社会上套取资金的事儿可不少,你可得加小心。你别把陶总也坑了,钱也打了水漂儿。”
苏小影说:“我觉得不会出什么事儿,我让姚建民到银行查过他们的资金,挺大的。而且找他们的公司也不少。”
胖厨师摇摇头:“苏经理,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苏小影警觉起来:“怎么不对劲呢?”
胖厨师说:“问题是太顺利了,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一向不相信。可是这一次怎么就这么顺呢?”
苏小影想了想:“王师傅,我觉得姚建民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欧阳秋家,欧阳满仓正在吃饭,欧阳秋没有吃,他正忙着找什么衣服。他问:“满仓,我去年穿得那件棉衣呢?”
欧阳秋翻腾衣服,他拣出一件衣服。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他打开看了,他的脸色变了。却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欧阳满仓,坐下来也吃饭。
欧阳满仓问:“爹,找着了吗?”
欧阳秋说:“找着了。我说,你抽空找一下建国。”
欧阳满仓问:“找她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