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不是第一个,把你当成女人的男人?我,是不是第一个用摄像机记录下你单纯无知青春的男人?阿年,今时你牵引着我,他日,我希望你被我牵引,我想照顾你,呵护你,开一辆你跟同学说的酷酷的黑色越野车,带你一起去北京。不过,高速上不能如你所愿开车窗子,就算我开之间,开窗子也会让风叫到我们耳鸣。”
说到这里,他好像在抽烟了,压抑的男人嗓音,摄像机镜头前有香烟的烟雾缭绕。摄像机画面静止,他似乎是把摄像机放在了窗口,他在抽烟时,大抵是随意把手搭在了摄像机镜头上方,烟雾就在摄像机镜头前,马上,他漂亮的手指也出现在了摄像机镜头前。
阿年站在街上,眼里一层温热。
他虽然是在摄像机镜头里,但管止深修长的手指仿佛就在阿年的眼前,阿年颤抖地伸出手,触摸着他。
一辆黑色酷酷的越野车,去北京。
阿年忽然想起,那是当年自己比较可笑的一个小梦想,如今想了起来,那些时光里自己所想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幼稚又荒诞。
阿年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巷子里说拆迁却迟迟不拆,原本各家各户都以为能指望拆迁钱富裕起来,慢慢地大人们也都不再奢望,阿年十六七岁的年龄,和几个同龄的女孩子们一样,懂得了花痴一些人,没有追过星,所有自己花痴的人都是白日做梦凭空想出来的,包括那个开着越野车带她去北京的男子。
第一次阿年跟管止深去北京,机票和身份证都丢了,他坚持开车过去。现在,阿年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及那次以后的每一次开车去北京,阿年真的不知道高速上开窗子不太妥当,说很闷,他开空调,阿年觉得空调吹的不舒服,他就在她的要求下真的把车窗子开了一个缝隙。
他给她的迁就。
兜兜转转,阿年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他,可是,如果可以早一点看到这部摄像机,如果可以从一开始就只有管止深一个,如果可以没有曲折,如果可以满足他的小小别无所求,如果可以在爱情里只有他,其余的都一无所有,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这样被老天眷顾的孩子,那么起码,可以少伤害一个无辜的方默川。
摄像机录像好长好长,阿年看的,只是才一个开头而已……
她想起自己一开始和管止深接触的点点滴滴,他熟知她的一切喜好,比如他把荷叶铺在炒饭盘子底下……诸如此类他对她生活细节的熟知,太多太多。
第二幕视频,是隔一天。
这一天的小镇上阴雨连绵,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上拿着摄像机,他举起摄像机拍小雨,阿年从摄像机里看到,他在举着雨伞,而他举着雨伞的那只手,就是他第一次开车带她去北京的那一回,她看到的带有伤疤的那只手,果然,当年伤的非常严重。
小镇的面馆前面,他停下了。
摄像机镜头在雨伞下悄悄地对准的是面馆门口,面馆门口那边站着一个女孩子,她在拧眉看着外面下雨的天,她的手上空空,没有雨伞,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就要冒雨往出走,是打算往家跑的,可是距离她家真的还有一段距离,突然地,镜头上几滴雨水,一片漆黑了。
马上,摄像机镜头里是雨水击打的地面,和男人下半身裤子被淋湿的样子,男人在走动,雨水肆意。
阿年在看到多年前面馆门口自己的那张脸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没有自己以前的照片,除了毕业照,这是视频,活的过去的自己。原来,当时自己是那样子的,一身校服,差点就穿到高中毕业,手上戴着十五块买的卡通手表,动不动指针就不走了,摘下来使劲摇晃一下,才会再走。
那样一个可笑的孩子。
由他记录了。
面馆是阿年常去的地方,便宜好吃,那一次她记不清楚了,是不是那一次呢?没有带雨伞,准备往雨里冲,还没冲出面馆的屋檐下,一头就撞上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还没看清这个高个子的人是谁,那男人的雨伞就被她撞在了地上,男人转身走了,扔下雨伞,阿年捡起雨伞喊他,他说“不要了”,接着身影在绵绵细雨中消失。
当时不知道自己是个不知感谢的孩子,如今想起,到底有没有对那人的背影骂过一句“神经病”,骂了吗?阿年哽咽,好像穿越回去捂住那个孩子的嘴,不要骂他。
自此阿年有了一把捡来的伞,用到毕业,方默川后来送了她一把新的雨伞,那一把旧的,被方默川随手扔了。
摄像机里的视频阿年才看了一点点,手机就响了。
“喂?”她哽咽着接起。
管止深的声音传来:“我到了杂志社楼下,能早退吗。”
她说:“能。”
“你怎么了?”他察觉到。
几分钟后,黑色奥迪停在了路边上,管止深下车,视线匆忙地寻找阿年。
摄像机被她偷偷地装在了包里,她在用纸巾捂住鼻子。
看到他来,阿年摇头说:“没事,这个季节上火。”
管止深站在她面前,拿着车钥匙的手按住她的肩,俯身低头,从她手上拿过新的纸巾小心捂住她流血的鼻子:“怎么上火到流鼻血?去趟医院。”
阿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接完他的电了话,一低头,就发现有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衣服上,急忙装起摄像机,拿出纸巾捂住鼻子。
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上火导致。
很快,阿年的鼻子止住了血,管止深带她离开。
夕阳缓缓西下的大街上,阿年不顾旁人眼光,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柔柔地样子把脸贴在他的身上,闭着眼睛……
管止深摸了摸她的头,拍了拍她依旧纤瘦的背,轻声安慰:“好了,不会再流鼻血了,别怕。”
“止深,我会爱你一辈子,到你很老很老的那一天都不止息。请你相信,这不只是说说而已……”阿年说着说着突然又哭,城市喧嚣的声音仿佛变奏成了悲伤的音乐,她看了摄像机的开头,很心疼过去他一人的坚持与等待。
摄像机被阿年带回了家之后,她上楼悄悄地把摄像机给藏了起来,要自己慢慢的看完。阿年完全没有注意到,家里有个小家伙在暗处盯着她这个妈妈看。顺利藏完摄像机,阿年下楼准备吃晚饭。
“给我抱一会儿。”阿年从婆婆方云手上接过宝贝女儿。
方云给她:“慢点儿,可得抱住了。”
阿年抱着女儿,对女儿浅浅微笑小声地说:“小宝贝,你和哥哥没投错胎呀,大家都那么爱你和哥哥。”
管止深从爷爷的房间里出来,走到阿年面前,俯身亲了一口女儿的小脸儿,他问阿年:“看到儿子了吗?”
“没跟你一起去爷爷房间里玩儿?”阿年问。
“没有。”
说完他上楼,估计儿子是在楼上玩。
“儿子,跑哪儿去了,下楼跟爸爸妈妈吃饭了。”
楼上的一间书房里,小家伙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眼前书桌上一个被锁的抽屉,远看了好久了,就是不敢去碰,因为妈妈说不要乱碰大人不让碰的东西,弄坏了要挨爸爸说的。可是他好想知道,妈妈藏了神马好东西?
听到爸爸叫儿子,小家伙蹬蹬蹬地跑出书房。
“爸爸!”小家伙兴奋起来了,要禀告爸爸,妈妈藏了东西哦。
管止深一把捞起儿子抱在怀里,对儿子挑眉说:“不要乱动书房里的东西,如果你把妈妈工作用的东西弄乱了,弄坏了,弄丢了,要挨妈妈的说了。”
小家伙了的。
不懂大人们的世界,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呢。
每一次当他犯错了,不幸被爸爸逮到,爸爸就会吓唬他说,如果被尼玛妈看到,你会挨妈妈的说明白吗,不要再犯。
怕被妈妈骂,小家伙一直都很乖的。
又一次当他犯错了,不幸被妈妈逮到,妈妈一样吓唬他说,如果被你爸爸看到,你会挨爸爸的说知道吗,不要再犯。
怕被爸爸骂,小家伙继续的变乖中。
在学乖的路上,小家伙一直搞不太懂了,到底是妈妈可怕还是爸爸可怕?
为毛他感觉爸爸妈妈都不可怕……
如果爸爸会严厉,那在逮到他犯错的时候就严厉了呀,妈妈也是。
等到他再长大一点,就想通了,原来是爸爸妈妈合起伙来吓唬他的。在跟爸爸妈妈较量的路上他又会发现,随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爸爸妈妈的蒙骗功力也修炼的越来越高,他完全过不了关。
这天晚饭的饭桌上,小家伙听见妈妈在跟爷爷奶奶告爸爸的状,妈妈说爸爸骗过妈妈……妈妈强烈要吃一个东西,爸爸说那只是幻觉,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样一听……小家伙暗暗觉得自己不是最可怜的,妈妈才是。
爸爸真坏。
晚饭过后,小家伙看着爸爸妈妈一起离开了家。
小家伙生气了。
放放做姑姑的解释说:“小管少爷,今天是你爸爸妈妈的注册纪念日,纪念日你懂什么意思吗?你爸爸妈妈如果没有注册,那就不是你的爸爸妈妈,也就没有你的出生,也没有你的妹妹出生,你知道不?”
平时管止深和阿年下班就回家,今天,难得找了个借口出来过一过二人世界。
两个大人回来已经,儿子还没睡觉。
马上睡前,小家伙主动告诉爸爸,妈妈今天下班回来就来到书房,把一个黑黑的东西进了抽屉里。
“黑的东西?什么样的?”管止深问。
小管少爷对爸爸比了比,是那样大的一个东西,儿子说话含糊不清,不过管止深也理解透彻了,儿子是说,爸爸,那东西像一架超酷的望远镜,又像播放我和妹妹不听话样子的机器。是什么呢?他希望自己没理解错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