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是没有意见,不过你那染坊可都是技术活,他们成吗?”雪晴把今天报上来的金家散了的商铺,作坊,工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以前金家只是在布行设了两个染匠,只是染些他们自己衣坊要用的东西,与子容那正儿八经的染坊实在不搭边。
“有什么成不成的,只要肯干,咱教。在永生那么多人都教出来了,还能差这么些个教不出来?”子容揭了窗帘往外望了望,“走,咱去染坊看看,前几日已放了风出去,让金家散的那些没处去的人今天来报名,这时候洪子怕是正在办这事,如果合你衣坊用的,你就带走。”
“成,反正我也寻思着要去去衣坊,正好如果有合适的人,就领着过去。”
夫妻二人到了染坊门口,子容跳下车,把雪晴扶了出来。
雪晴往门里一望,‘哎哟’一声,“怎么这么多人。”
子容一瞅,也犯了愁,明明说的年级大些的,或是妇人什么的,凡是难寻去处的才来,结果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那些年轻小伙子也全来了,把染坊院子挤得满满的。
“子容,你是不是没说清楚啊?”雪晴望着沈洪正焦头烂额的坐在一张旧桌子后面搔脑袋。
子容也有些傻,“不能啊,我明明说清楚的。得,什么也别说,轰人去,能去别处的,统统轰走。”说着搁下雪晴,大步往染坊走。
沈洪无意间转头看见子容,顿时一喜,‘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朝着他奔了过来,“掌柜的,你可回来了,这些人……”
子容到了近处,往那些人堆里再一看,气得笑,别说金家散了的人,连客栈的伙计都跑来了,把眼一瞪,问沈洪,“这是咋回事?”
沈洪苦了脸,“还不是你定下的价钱惹的祸,给老弱病残开的价,都比人家铺子正常的伙计高,所以金家的人哪儿也不肯去,全涌来了。这还是少数,别家收到风的伙计也全涌来了,死活要往咱家挤。”
“这不是胡闹吗?”子容皱了眉,“价钱,咱只是内部说过,没对外扬啊,怎么就传开了?”
沈洪瞅了眼雪晴,抿了嘴,没叽声。
子容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瞅了眼雪晴,也没叽声。
雪晴一看,猜到了七八分,道:“你别看我,有什么说啥。”
“那我可说了?”沈洪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叫你说,就说啊,这一院子的人堆着晚上请饭啊?”雪晴白了他一眼。
沈洪这才傻笑了笑,道:“这事得怨咱家老太太心太善,金家有一户困难户就住在离咱家不远的一个胡同口里,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四十才得子,没几年,老伴撒手走了。她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才生下孙子。那年,大伙都赶着往西方淘金,他们家太穷,儿子媳妇便将才出生不久的孙子交给老太太,双双跟了人家去淘金,结果山崩,被埋在了山下,挖出来的时候早没气了。”
雪晴听着心酸,“这下老太太无依无靠了。”
沈洪接着道:“可不是吗?有好心人将他们夫妻的尸体送了回来,这送回来,老太太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添着堵,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孙子要养,早一头扎进了护城河。后来便托着熟人去了金家铺子里做些杂事,挣点糊糊钱养着孙子。金家倒了,她这把年级了,还能有谁要,算是没有了生计。那天蹲在胡同口哭,被咱家的老太太撞上了,问明白了事,正巧前一晚上,咱合计好的这事,咱老太太在一边听着,知道咱要招收这些没生计的人,便说出来劝那老太太,老太太不信,咱老太太就说,你只消回去睡一觉,明天包有消息,还把价钱一并报给了她。结果第二天咱放了榜出去,老太太知道了,逢人便说咱好啊,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后面的事,也就这样了。”
洪子说完,往身后指了指。
子容瞅了雪晴一眼,哭笑不得,老太太也是好心,办的事也是好事,坏就坏在说多了一句。
雪晴一撇嘴,“别瞅我,我去把人都哄了,成吧?”
子容忙笑着抢着拦了她下来,“这事还能让姑奶奶你动手?这些不要脸皮的事,还是让小的去做。”
雪晴被他一逗,也笑,“你去赶人,说话和气些,都是求口饭吃的。”
“放心,你相公理会得。”子容提了袍子角,往里走。
里面的人,有认得他的忙凑了上来,追着唤‘掌柜的’。其他人一听,也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推销自己,唯恐他听不见,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一时间,整个院子跟炸了鸡窝一样,吵翻了天。
跟在他后面的洪子忙举手吆喝着大家静下来,“大家静静,咱掌柜的有话说。”
他一个人的声音哪吼得过几百号人,叫哑了噪子,也没能让那些安静下来。
子容往四周一望,一脚踏上身边一张板凳上,举着双手往下压了压,提高噪门,“大家静静。”
那些人一看正主出声了,顿时安静了下来。
还有人想借这安静的机会表现自己,刚开了个口,被子容一个冷眼瞪了过去,打了个哆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当剩下了个‘我……’字。
子容脸一板,指了他,“就光凭你这听不得吩咐的性子,我这儿也留不下你,你乘早出了咱这道门,往右拐,该去哪儿,去哪儿。”
那人顿时没了声气,耷拉着脑袋,又不舍得走,蹲过一边角落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