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容停了筷子,抬起头,“二狗家有人过了?”
沈洪一脸迷茫,“没有吧,没听他说啊,只说家里有点事,出去耽搁一会儿。”
“没事最好,就怕他脸嫩,有事也不好意思说,你寻个机会问问。如果当真有事,咱别的帮不上啥忙,多发几个钱让人家进进人事。”子容望了望那边染槽,“那小伙子倒是个卖命的。”
“成,一会儿他回来,我试着问问。”沈洪三口并两口的把饭吃了,放了碗,“我先去忙了。”
子容应了声,望了望天色,也不早,也放下碗起了身,对雪晴道:“你们也别自个走了,我忙完手上这点活,跟你们一起走。”
雪晴和婉娘收拾了碗筷,也不到处走,就着桌边坐了会儿,就见子容脱了干活穿的被褂子,过来,道:“洪子今晚走不了这么早了,走,咱先回去。”
三人走到门边,刚好见二狗摸着门边进来。
雪晴一看,正是在街边看到的那个烧纸的小伙子的衣着打扮,眼圈还有些泛红,不知是熏的,还是哭的。
他进了门,看见子容,忙站住,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掌柜的。”又向雪晴唤了声“夫人。”
“回来了?”子容也看出他脸色不太好。
“回来了,我去干活了。”二狗又行了个礼,就要往里走。
“二狗,如果家里有事,就歇一歇,不用回来赶工。”子容唤住他。
“谢谢掌柜的关心,没事。”二狗扯出一个笑脸。
“那就去吧。”子容回身扶了雪晴的肩膀往外走。
二狗明明对雪晴很恭敬,可是雪晴总觉得他这恭敬是有意做出来的,刺人得很,回头望了望,恰好见二狗回头望她,眼里并没有多少尊敬的味道,反而有抹恨意。
雪晴打了个哆嗦,再看时,二狗已经转过身走了。
回收目光,向子容问道:“二狗平时住哪儿?”
“就住染坊里面宿舍,洪子说他身子单薄,怕他跟别的伙计挤一堆睡不好,身子熬不住,把我们休息的屋子劈了一半,给他住。我想着我们一年到头也不在这儿睡一夜,顶多白天有时累了,打个盹用,所以也就同意了。”
雪晴和婉娘对望了一眼。
婉娘别的脸,向地上呸了一声,“这洪子尽做蠢事,他这点本事也就到头了。”
雪晴捏了捏婉娘的手,“洪子也是一门心思为着染坊好。”
婉娘气闷的扭了头看外面风景。
子容觉得二人神神怪怪的,当着婉娘的面,也不好多问,见雪晴不再问什么,也转了脸,撩了身边车帘看风景。
雪晴捏着挽纱,想事,车晃了晃,抬头见子容正望着窗外一个正在买糕的中年妇人微皱了眉头,不知想什么。
顺着他的眼风望了过去,那妇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身上穿的倒是不差,一身淀蓝的撒花长裙,没挽着纱,看发式也不多装饰,梳得整整齐齐,这样打扮的人,大多是有钱人家有些地位的下人。
那背影有些眼熟,瞅了半天,她硬是不转过脸,推了推子容,“看啥呢?”
子容收回视线,放下帘子,“没啥。”
帘子落下一瞬,那妇人买好了糕转了过来,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雪晴心里一跳,‘哎呀’一声,立马重新掀了帘子往后看,只看到那卖糕的正收拾着担子走人,哪有妇人的影子,心里跳得更厉害,捂着胸口,朝问子容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妇人?”
“看见了,那背影真象一个人。”他说到这儿,咳了一声,“天黑了,不说这个。”
婉娘见雪晴的脸煞白煞白的,见子容不给说,也不好问。
到了门口,子容先跳下车,先将雪晴抱下来,又在婉娘肘子上托了一把防着她跌了。
还没进门便听陆太太叫唤,“子容,过来一下。”
子容应了一声,“是,娘。”回头对雪晴道:“我去看娘找我啥事,你先进屋歇着。”
等雪晴应了,大步朝着陆太太屋里去了。
婉娘提着食盒,往里望了望,等子容进了屋,凑过问,“刚才看到谁了?”
雪晴往后望了一眼,后背凉拨凉拨的,拉了婉娘进了大门,才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妇人在买糕,穿着一身淀蓝的裙子,她回头望了我们车子一眼,象是以前一直跟在金玉兰身边的那个奶娘李氏,不过只看到一眼,我想再看清楚些时,人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天黑,我看错了人,还是咋的。”
婉娘‘哎哟’一声,手中食盒跌在地上,盖子摔开,滚着翻在一边,抱了胳膊,搓了搓,忙往外瞅了一眼,脸色也煞白煞白的,“你该不是见了鬼了吧?”
雪晴以前不信有神有鬼的,这时却起了一身的鸡皮,从脚冷到头顶,“不能吧,可能是天黑,没看清。”
拾了婉娘跌落的食盒,盖上盖子,“应该是天黑,没看真,就算长得象也不稀罕。”
婉娘将她拽着,“不能吧,李氏也是爱穿淀蓝裙子的,再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一眼就没人了呢。”
雪晴也吓得厉害,表面上却说,“别胡猜,可能是咱一时眼花。”
“可是莫掌柜不是也看见了,该不会是李氏死的不甘心,所以阴魂才不散吧?”婉娘想着子容在车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雪晴没看真,难道子容也能看岔了眼?
“得,管她是不是呢,咱活人还怕鬼不成?”雪晴脸又变了变,提了食盒,心里也是颤巍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