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做过昔日的噩梦之后，卞红尘进入了梦境枯竭的一个月，之所以说他的梦境枯竭，是因为那以后的他，几乎再没有做过梦，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
卞红尘从来是个多梦的人，每晚睡觉时，梦就像是一场未知的电影，让他在无限期待中入眠。现在没有了梦，睡觉就成了一件无聊却不的不做的事情。
那之后，杨艺来过一次，不过两人默契的没有谈及梦中的事情，只是闲谈了半晌，说了说杨艺的近况，然后杨艺就走了，杨艺或许和卞红尘一样，敏感的感觉到这样一个解决人心理问题的地方诡异的很。
卞红尘已经是捧月心理咨询所的正式员工，但是他对于这个仍旧充满未知秘密的地方还是无法彻底了解和信任。
那天捧月的高层们开的会议是关于什么；寒宵风的秘密是什么；还有捧月心理咨询所隶属的诨孽宫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
没有梦的卞红尘比之从前更加精神了一些，毕竟做梦也是一种大脑劳动，也是要消耗脑细胞的。他也说不出这几个没有梦的夜晚时好还是坏。
现在的卞红尘开始讨厌睡眠了。
卞红尘这几天一直在谈话厅呆着，隔个两三天会有客户到来，一般都是抑郁症或者压力过大什么的，抑郁症很容易看出来，这种工作卞红尘大多推给了应景这个心理学博士，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以前处理过的几个抑郁症也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作为医生，没有那金刚钻，还是不要揽那瓷器活。
又是无梦的一天，谈话厅门外进来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瘦弱，面容憔悴，眼神无光，卞红尘一眼就看出这人八成又是抑郁症。
但是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患者是要通过大厅里的虎牙，才能找到自己，然后由虎牙带领，进入谈话厅，可这女人似乎是自己走进来的，虎牙没有露面。
问题在于，虎牙为什么没有露面，还有这个女人为什么好像很了解这里一样，直接走进来了。
卞红尘很快把大脑中的胡思乱想平息下来，端坐在椅子上，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道：“请问，您是？”
女人有些奇怪的看着卞红尘，说道：“请问，应景先生在不在？”
卞红尘好奇的说：“应景？您是他什么人呢？”
女人说：“我是他以前的病人，您是现在的谈话师吗？应景是不是跳槽了？”
卞红尘恍然大悟，原来是回头客。
“这位女士，应景现在还是在捧月心理咨询所，不过他不在这里，而是在隔壁的房间，请您稍等，我去叫他过来。”卞红尘让这位“回头客”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跑到了咨询厅，正好见到应景对着电脑打瞌睡。
卞红尘拍了拍他，说道：“应谈话师，您的老客户来了。”
应景迷迷糊糊说道：“胡说，我治过的病人从来不会复发。”
卞红尘无奈道：“可是那位女士点名找你。”
应景不情愿的站起来，嘴里还嘟囔道：“怎么可能，难道那次治病的时候我是在梦游？”
卞红尘没有说话，当看见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回头客时，应景睁大了眼，“还真是我的患者。”
那女人见到应景，急忙站起来，说道：“应景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应景眼神游离，“额，你的病本来已经根治了，但是为什么又复发了呢，这个是，那个，嗯。”
女人说：“我这次不是因为抑郁症，我这几天老是看到脏东西。”
应景因为没有彻底治愈患者，心中有愧，所以心不在焉，便直接说：“那你清理过不就好了。”
女人哭笑不得，卞红尘差点没被雷倒。
“不是那种脏东西，是那些鬼啊灵啊的。”
应景听到，羞得满脸通红，卞红尘不得已替他问道：“你好，我也是捧月心理咨询所的谈话师，请问你看到了什么？”
女人说：“每个晚上，我都会在门外看到两个人在打架，这两个人很奇怪，一个青面獠牙，高高瘦瘦，一个慈眉善目，矮矮胖胖，他俩一到晚上就在我家门口打架，后来我告诉老公，说有两个人老在我家门口打架，让他去说说，但是他却看不到，在那两个人中间走来走去，好像那两个人是投影一样。”
卞红尘说：“那么你是第一次是什么时候看到那两人在打架的？你以前有过看到‘鬼’的经历吗？”
女人说：“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人打架是在一周前，我晚上加班回来，看到两个人打架，就在我家门口，他们打的很凶，我有点害怕，就绕过他们，回家去了。我以前见到鬼的经历么。我小时候体质弱，好像被鬼魂附过体，我奶奶请巫婆叫魂儿我才好，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小，所以都不记得了。”
卞红尘点点头，在桌子上拽过一个笔记本，记了些什么。
女人安静的等着卞红尘问别的问题，但是卞红尘没有问，反而是应景说话了，“那么，你这几天有什么其他的特殊经历吗？”
女人说：“没有了吧。”
应景说：“不可能没有，我所说的经历并不一定是见到鬼魂什么的，也可以是奇怪的人，不合常理的事情，或者是你最近有过的心结。”
女人眼睛闪出些亮光，“对了，这么说来还真有，我在前些天碰到了一件事，让我很纠结。”
应景翘起眉毛说：“什么事？”
女人说：“我们公司有个人最近得了癌症，和我借钱来着，但是我手头本来就没什么钱，虽然我老公是挺有钱的，但是那些钱都不是我做主，所以我不太好意思向他要。”
应景说：“那你和你老公关系如何？”
女人有些羞涩的说：“自从上次你帮我们处理过之后，我们关系很好，老公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我爱搭不理了。我和老公都觉得您是个好医生，所以我碰到这件事时，才决定再来找您试试。”
得到病人的承认，应景乐的眉开眼笑，女人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本来癌症就很难治愈，如果她手术失败，钱可能就回不来了。可是我又觉得以我们平常的关系，如果我不借给她，心里也实在不舒服。”
应景道：“那么这就是你的心结喽。”
女人点点头，“我也想问问您，这件事我该如何选择？”
应景说道：”在我回答你之前，先请你把你那位同事什么时候手术，什么时候需要钱告诉我。”
“她应该是最近手术吧。虽然她有手术的钱，但是以后的生活肯定很有问题，”女人低落的说，“这些天我都没有把钱借给她，她一定对我很失望。”
应景道：“所以，你心里一只有一只天使和一直没魔鬼在打架喽。”
女人点点头，接着浑身一抖，“打架？”
应景看着她，“如果我没猜错，在你家门前，那打架的两个人，应该就是你心中的天使和魔鬼，他们就是心中有心结的证明。”
女人低下了头，说道：“魔鬼和天使在打架，所有人都会希望天使获胜吧。”
应景说道：“他们只打架给你看，你心中没有结果，他们的打架也不会有结果。”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现了一丝亮光，准确的被卞红尘捕捉到了。
送走女人之后，卞红尘对应景说道：“你都不看新闻么？”
应景笑出声来，“我当然看新闻了。”
“那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卞红尘朝已经走远的女人努努嘴，“这是典型的闹鬼了，你为什么硬是给说成了心理问题？”
应景摇摇头说道：“只是见鬼，就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面容憔悴的抑郁症么？”
变红尘有些疑惑，应景继续说道：“我们捧月毕竟是心理咨询所，不是抓鬼专业户，为病人治病不是治鬼，而是治人，如果一个一眼就看出因为有心病而吃不下饭的人来找你开消食药，你会把药给他，让他走，还是为他解开心病呢？”
卞红尘说：“这些我都明白，可是难道我们就放任那两只鬼不管么？”
应景道：“当然不是，我们不只要管，而且什么都要管，不只是要除鬼，还要解开那人的心结。”
卞红尘道：“那该怎么做？”
应景直指那女人离开的方向，“登门拜访！”
卞红尘目瞪口呆，“你确定？”
话音未落，应景已经跑回咨询厅，收拾东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