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不动声色地将树枝从容若手中取过,摘下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又把自己手里那块完好的递到容若手里。容若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李纯在焦黑的干粮上咬了一口,点了点头:“还不错。可是没有昨晚的好吃。”
容若又羞又恼,跺了一下脚,居然冲口而出:“要你管!反正不用你负责!”
说出这话,容若几乎想抽自己嘴巴。走南闯北也算有些见识了吧,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李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淡淡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负责呢?”
容若呆呆地望着他,没想到他这样冷沉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容若脸上的表情,李纯嘴角的那一丝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认识李纯以来,容若从没见过他这样大笑。他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冰冷沉默,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可是此刻他的笑容仿佛春风吹过大地,冰封的河流解冻,万物复苏。他的笑声低沉,有些闷,有些沙,可是却仿佛一股电流直接通到人的心底,让人心里麻麻的。
容若终于发现,自己东奔西走也经历了不少事,无论是在剑南擒下吐蕃使节,还是在南诏面对宫掖生变,自己都能镇定自若,沉着冷静。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却变得没有主意没有办法,容易被激怒,也常常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更沉不住气,也更……符合自己的外表年龄,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了。
用过饭,容若叹了口气,对李纯道:“该换药了。”
李纯看她一眼,这次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解开上身的衣衫。
容若解开包扎的布带,看了看伤口,“嗯”了一声:“没红肿,没感染,是好现象。”
“感染?”李纯有些疑惑。
“呃,就是伤口恶化的一种方式。你的伤口没恶化。”
容若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感染”,她不可能从微生物、细菌、白细胞开始说起,在唐朝,说这些,那是绝对的异端邪说了。所以,她只能含糊其辞。
李纯虽然并不明白她所说的“感染”是什么意思,但是在端居书院里容若也是时不时口出惊人之语,所以他也并不在意,没有追问。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双纤柔的手握着布,蘸了清水,将伤口清洁干净,然后又敷上药粉。清洁的时候,敷药粉的时候,有些微微的疼痛,可是这双手的动作如此轻柔,偶尔轻触到他的肌肤,带来的是沁人心脾的清凉。
所以虽然疼痛,但是在他心底里,却隐隐希望这个过程永远不要结束。
换过药,容若看李纯精神有些倦怠,毕竟是重伤未愈。
她轻声道:“你休息一下。我出去四周转转,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怎么能离开这里。”
李纯点了点头。
容若起身走了几步,又听到李纯在背后喊她:“容若。”
容若回过头来:“怎么?”
李纯似乎又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半晌,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你自己小心。”
容若脸一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