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钰叹道:“他本来是要亲自来和你说的,但是太子和良娣娘娘都在,还有满堂宾客、文武百官,是我劝他不能一时冲动。”
容若笑道:“这倒是对的。总不能让太子和良娣娘娘都下不了台。”
听她这么说,郭钰倒是一时无语了。
想了想,又鼓了鼓勇气,才道:“广陵王妃,凝香,是我的堂妹,是我去向他提亲,请他娶凝香的。”
容若有几分惊异地看了看他,又轻笑道:“郭兄,你是想把责任都扯到自己身上吗?其实,我都明白。”
“你明白?”
“是,我明白。”容若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一直知道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他希望能重现贞观、开元的盛世之治,能让藩镇们向朝廷俯首,实现一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政通人和。可是这些,都要建立在他能成为上位者的这个前提上。郭家小姐,她的家世,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容若又涩然一笑:“我知道曾经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但是,那绝对不会是他。在他的心里,装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在衡山时,在悬崖下,一时生死未卜,他可能忘却这些,可以不顾一切地倾心……但是当他回到京师,回到这浮华世界,他怎么会为单纯的男女情爱所羁绊?”
郭钰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叹道:“你果然明白。”
迟疑片刻,郭钰又问道:“容若,你,可愿等他?帝王何止三宫六院,即使是亲王,也不一定只有一位王妃……”
容若轻笑出声:“郭兄,你我曾在衡山同窗,我的想法也早就说过。”她一字一字地道:“在这个时代,我最痛恨的就是那一夫多妻的制度。”
郭钰语塞,他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他已走到书桌前,看到桌上容若刚刚写完的一篇字:
“清水寒潭落叶浮,忍将往事下眉头。
纵然桂魄都圆缺,况复萍踪不去留?
孤枕偏生蝴蝶梦,吟携怕上凤凰楼。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郭钰心中暗叹,指了指桌上的字笺:“这张字,能送给我吗?”
容若看了看他,那目光似乎能看透他心底想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可以。”
郭钰将字笺收好,一抱拳:“容若,那我就告辞了。”
容若点头道:“恕小妹不远送。”
郭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容若还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就像她对郭钰说的一样,她明白,她是真的明白。可是,为什么……心中……
正如以前她听别人形容过的一样:低下头看看,身体还是完好的,但是她却知道,心那里的位置已经缺了一块。
郭钰回到广陵王府。此时宾客已经散去。
郭钰本来也打算先回府,然后改日再来向李纯禀告,总不好惊动他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守在门口的服侍广陵王的贴身小宦官却告诉郭钰:“王爷在书房,吩咐我们一看见郭将军就请郭将军去书房见他。”
郭钰暗叹一声,再无别法,只得硬着头皮去书房见李纯。
李纯坐在书桌畔,身上大红的礼服还未更换,已经明显有了醉意,手边却还摆着一把酒壶。
看见郭钰进来,李纯的眸子似乎闪了闪,哑声问道:“她怎么说?”
郭钰将和容若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又将袖中的字笺取出,展开,递给李纯。
李纯接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半天,才低低地笑道:“好,好一个‘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好。”
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郭钰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李纯低喝道:“退下。”
郭钰无可奈何,只好往外面走去。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看,见李纯正仰首,将酒壶里的酒往嘴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