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局面,此时要是再说不走,又太过落了形迹,只得和李纬一同走出承玉殿来。
两人走了一段,李纬停下来,转向容若道:“容若,我有话对你说。”
容若默默停下脚步。
李纬要深深吸一口气,才道:“容若,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虽然自幼在东宫长大,锦衣玉食,却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而已。我原以为,酒海泛舟,花丛游荡,想来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过罢。实未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个知我重我如你一般的女子。”李纬摇了摇头,笑容里又是感慨又是无奈:“这时我才知道什么叫觉今是而昨非,自己往日的放浪无行,原来犹如一场春梦。我只盼你不嫌弃我配不上你。”
容若张嘴要说些什么,李纬向她摇了摇手,继续说道:“既然那天明白了你的心意,我也不会强迫于你。这些话,我只今日说一遍,以后再也不会说了。今日的李纬虽然还是李纬,但是却已不是往日那个浮华无度的洋川王了。无论世事怎样,我的心意却不会变。只要你愿意,我都是在这里等你。”
容若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要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王爷这份心意,容若无以为报,只怕有负王爷。”
李纬朗声笑道:“你要是真的想报答我,只要像从前一样便好,能以知己相待,我也心满意足了。容若,你可知什么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世间虽大,但能有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却可遇而不可求。”
容若望向李纬。他脸上的笑容如往日一般明朗豁达,适意悠然,映着金色的阳光,熠熠生辉。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容若正在想着天气可是真的冷下来了。
门帘一挑,玉秀兴冲冲地从屋外跑进来,一边掸着身上,一边叫道:“小姐,你怎么还没起床啊?”
容若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你难道没听人说过‘睡不醒的冬三月’吗?你这丫头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那么要紧?”
“小姐,你快起来看看吧,外面下大雪啦。”
容若“啊”了一声,连忙翻身下床,披了一件衣服就往外面走。
玉秀一边帮着她打帘子,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道:“还说我慌慌张张的,自己还不是一样?随便披件衣服就出屋子,冻着了又要被夫人骂我们。”
容若站在檐下四顾一望,只见眼力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屋上地下别无二色,远远衬着远处青松翠竹的一点点绿意,近处却都是玉树琼枝,恰如罩在一个水晶盆中一般。雪却仍然没停,仿佛飞琼碎玉一般。
容若这几年跟着父亲在蜀地,再没见过下雪。之前虽也偶尔见过几次,但也都不及这一次的大雪。
望着眼前飘过的片片雪花,容若心中无限感慨。
那还是前世的江潇然上大学的时候,北京每年冬天都会有几场特别大的雪。雪停了,几个要好的同学会结伴去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在冰寒地冻的大雪天,江潇然最爱的是买上一包糖炒栗子,揣在怀里,边走边摸一个出来剥了吃,走回宿舍,怀里的栗子还都是热的。哦,还有烤红薯,她最喜欢拣小个儿的,靠近皮的那一层烤成暗色,有一种特别的焦香。对了,还有糖葫芦啊,那一年在海淀图书城附近的一个摊位上吃的现做的糖葫芦,外面脆脆的糖,咬开,里面还是温热的,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
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以前总听人说“恍如隔世”,可是真的隔了世,才知道有些东西,当时看起来是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却能印在你心底怎么也忘不掉。
有些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玉秀在一旁叫道:“小姐,你又发呆了,想什么呢?”
容若回过神来,笑道:“我就是想啊,等一会儿雪停了,咱们在院子里堆个大雪人儿,才是好玩呢。”
玉秀虽然是关中人,但是自幼在蜀中长大,也没怎么见过雪,更不知道雪的玩法。听容若这么说,脸上有几分怀疑:“雪人?雪能堆成人吗?小姐你可别哄我。”
容若笑道:“傻丫头,当然可以了。把雪滚成雪球,压实了,大雪球当成身子,小雪球当成头,再堆胳膊,能挺像呢。再找两个黑煤球当眼睛,找根胡萝卜当鼻子,哦,再找顶帽子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