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道:“我和郭钰一起长大,深知他的人品才华,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琳琅如果能够嫁给他,这一生都会幸福。你也是知道郭钰的,他为人怎样,你也该清楚。”
容若淡然一笑:“人品好,有才华,就是好丈夫吗?”
“郭钰也一定会对琳琅好的。”
“他对琳琅好,琳琅就一定会幸福?”
李纯微微皱了皱眉:“可是那沈翚的为人,趋炎附势,恋慕富贵荣华,又哪里是琳琅的良配?”
容若叹了口气:“就算郭钰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可他偏偏不是琳琅心里的那个人,又能怎么办呢?就算沈翚十恶不赦,可琳琅却偏偏钟情于他。即使是世间最明察秋毫的人,只怕也说不清楚这缘份二字究竟应该如何解释吧。”
李纯怔怔地看着她。
“那依你说,便该同意琳琅下嫁沈翚了?”
容若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沈翚此人只是恋栈富贵,却也没什么大碍。琳琅是金枝玉叶,铁打的富贵,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样宠她,有你们这些个哥哥这样疼她,这一生无论怎样也都该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罗的了,还怕一个沈翚不好好的待她敬她珍惜她?”
“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待琳琅?他贪恋的只是富贵荣华,并不是琳琅这个人。”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假一辈子,不也和真差不多吗?真也罢假也罢,琳琅都是一样的快活。”
李纯深深凝视她,好半天,才说:“那你呢?你也觉得无论是真假都可以,宁可知道是假也愿意一辈子不闻不问地快活下去?”
容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我宁愿不快活,可能也要真的。不过我不是琳琅。”
李纯转开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干预琳琅的亲事,一切随她自己的意,她喜欢什么,她自己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旨吧。”
容若点了点头:“我代琳琅谢谢你。”
李纯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要将胸中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口气叹出来:“可是有些人,虽然想要这世间的真,却全由不得他,虽然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虚情假意,想一想便令人作呕,却也不得不假下去。这样的人,大概这一辈子是注定不会快活的了吧。”
容若并没有回答他。
她走到凉亭边,手扶栏杆,向外望去。
山下遥遥就是太液池,在这乍暖还寒时节,池面上仿佛升起一层淡淡的雾霭,水上的曲径栏杆、富丽宫室都若隐若现,教人看不清楚,直如人心一般。
长安的三月,是一年中的最好时节。莺飞草长,柳绿桃红,仿佛少女的明媚眼波,少年的清脆马蹄声,让人不饮酒也仿佛醉了,其意也消。
李纬骑在马上,侧头向容若道:“这琳琅可倒好,拿着咱们当幌子,前儿说要来承恩寺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祈福,今儿又说要烧香还愿,还要踏青赏花,哄得皇后娘娘欢欢喜喜放她出宫来。”
容若知道大唐皇室一向有尚佛的传统,从玄奘和尚西行取经,到慈恩寺、大雁塔的数次修缮,都和皇家礼佛脱不了干系。因此见琳琅似乎颇为虔诚,王皇后也满心高兴。
“琳琅倒是会找托辞。只是要在慈恩寺中和沈翚喝茶见面,却嫌对这佛寺未免不够恭敬。”
李纬朗声笑道:“佛门中都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样的言语,又怎么会在乎为情投意合的小儿女行个方便?容若,你着相了。”
容若笑道:“是是,王爷批评得有理。不过那日上元节,我看王爷对那沈翚就似乎不甚放心。这两次琳琅借故出宫和沈翚见面,难得王爷倒肯由得她去了。”
李纬微微一笑:“沈翚知道琳琅身份后,未免殷勤得过了分。这样的人,我眼里见得多了。”
“这一点上,王爷倒是和广陵王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