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丽向加吉额多和迪拉苦笑了一下:“让两位族长见笑了。”
加吉额多连忙道:“可汗光风霁月,公主胸怀宽广,我们实在是钦佩不已。”
朵丽长叹了一声。
加吉额多又道:“公主已经尽力了,不必再多感怀。再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都难免出些不肖的后人,更何况王家呢?公主还是该看开些。”
朵丽望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感激。
诸人又再说了会儿话,朵丽传命下去,杀羊宰牛款待两部族长和随从的族人。
按照回纥传统,晚宴在帐外举行,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又有安排下的回纥少女们载歌载舞,欢迎远道来的贵客。虽然大家都强颜欢笑,可是经历了白天的那一场风波,又有几人能喝得下酒吃得下肉看得下歌舞?所以不过是喧闹了一阵,便草草结束。加吉额多和迪加一行被安排在迎客的帐篷中休息。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漠北草原装饰得银装素裹。因为早早就做了准备,牧人们已经为牛羊马匹准备了充足的干草,此时只需要在帐篷中暖暖地过冬就可以了。
容若走出帐篷,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望着远处也是一片白茫茫的山峦起伏,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慨。
去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她和李愬走在长安城的街头,街上空无一人,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今年,她在回纥的王庭迎来了第一场雪,遥望四野,只觉得天地无限宽广。在长安之外,在宫墙之外,果然别有一番开阔天地。
容若笑了笑,抬步向牙帐走去。
远远地,牙帐之前的守卫便向容若躬身施礼,容若点了点头示意,问道:“公主可在帐内?”
守卫恭恭敬敬地回答:“公主不在。”
“哦?”容若有两分诧异。这时节,朵丽公主不在牙帐中,又能在哪里呢?
“那你们可知道,公主去了哪里?”
两名守卫对视了一眼,道:“公主……大概是去找胡咄葛部族长了吧。”
容若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便又向加吉额多所住的帐篷方向走去。
本来,加吉额多和迪拉一行在完成了将阿库页送回王庭的事后,也该回转各自部族了。因为朵丽公主的盛情挽留,加吉额多和迪拉也就又多住了一些日子。眼看着年底就要到了,今年因为王庭有些变故,怀信可汗心情低落,朵丽和古同思都想着大大地热闹一次,让怀信可汗开心,因此打算邀请各部族长都来王庭相聚。也因为这个原因,加吉额多和迪拉也就打算等过完了新年再离去。
还没有走到加吉额多的营帐,容若就听得一阵兵器撞击的声音。容若挑了一挑眉,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在这里动刀动剑,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
等走到加吉额多营帐前,容若才知道,原来是朵丽公主和加吉额多正在比武较量。
营帐前的一大片空地上的积雪,此时已经清扫干净,一旁站着的侍卫们手中捧着二人的风氅。朵丽公主掌中的弯刀映着雪色,寒光闪闪。加吉额多用的还是当年容若在南诏皇宫中所见过的长刀,但是与当年不同,现在的加吉额多只能左手持刀,刀法路数也不是当年的勇猛激进,而是更多了三分沉稳持重之意。
朵丽公主一声娇叱,身形欺上前去,弯刀如漫天飞雪,飘洒轻扬,向加吉额多当头罩下来。加吉额多身形不动如山,长刀划了一个圆圈,仿佛在周身形成一张刀网,将点点雪花拦在网的外面。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不绝于耳的脆响,加吉额多倒退了三步,朵丽公主也凌空一个翻身,落回原地。
“好,”容若笑着叫了一声,鼓掌称赞。
朵丽公主回过头来:“容若,你也来了。怎么?你要不要也试试?”
容若摇了摇头:“见过了公主的身手,也见过了族长的身手,我又何必现拙呢?”
朵丽公主一边披上风氅,一边笑道:“你还客气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本领。”
加吉额多也将手中的长刀交给侍卫,笑道:“说起这些,我还要感激武姑娘呢。若不是当年武姑娘一番金玉良言,加吉额多当日在南诏时便已心灰意冷,此生再也不想动武了。”